24 各不相讓(3)
“站住。”真是噩夢裏的聲音。
該死的,不是說不在嗎?尚月扭曲了臉龐,背對着尚世靜,一動不動。
尚世靜背着手,冷聲道:“回來了一聲招呼也不打?”
因為宿醉尚月的精神不是很好,明知道此刻跟他對上不會有好處,卻還是沉不住氣道:“有意義嗎?您動我朋友的時候,有跟我打過招呼嗎?”
看來火氣很大。尚世靜道:“我警告過你的。”
“對。”尚月冷笑了一聲,“我出現在這裏也非本意,所以招呼也沒必要打了。”她舉步要走。
“尚月,你走出去只會一再受挫而已。”
尚月道:“除死無大事,爸爸。”
尚世靜慢慢坐到沙發上,漫不經心道:“聽說那個女孩子找了一份不錯的工作。”
尚月惡狠狠盯着他,眼裏閃着怒火,“你還想怎麽樣?”
忽略她的不禮貌,尚世靜平靜道:“在她拒絕了我的支票之後,我目前還沒有想好要怎麽做。”
尚月愣了一下,“你給了她支票?”她從未聽俞秀提起過這件事。
“就是想看看會不會有不同的結果,真是出乎意料。”尚世靜拿起桌上的茶具開始烹茶,“她沒告訴你,你怎麽知道的?”
“我不知……”尚月頓住。她怒氣沖沖地質問蘇真的事,他提到的卻是俞秀……
等等,他們讨論的好像不是同一件事。
尚世靜瞥了她一眼,手裏還慢吞吞地洗着茶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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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月道:“蘇真被打了。”
尚世靜道:“我很遺憾。”
尚月疑惑道:“不是你嗎?”
尚世靜緩緩道:“如果是我,他應該會出現在醫院的急救名單上。”依尚世靜的作風,蘇真應該會被打得爹媽不識。
尚月心裏布滿疑雲,如果不是他,那是誰?一個被認定的真相被推翻,尚月覺得茫然。
尚世靜洗好了茶壺,開始燒水。他從頭到尾動作一直很慢,小心翼翼的樣子。“你好像遇到了難題,需要幫助嗎?”語氣自然得好像在跟朋友聊天。
“第一次聽到您關心我,本來應該感恩戴德的。”尚月苦笑了一聲,“但是我心裏的恨堆積了很多年,爸爸。”意思就是,不需要。
尚世靜道:“如果不趕時間,坐下來喝杯茶?”
“我們之間,還要舉行什麽茶話會嗎?”尚月毫不猶豫地走出大門。她能夠跟尚世靜心平氣和地坐在一起喝茶?掀桌還差不多。
太陽暖暖的,尚月卻渾身發冷,透心涼。
也許只是普通的流氓尋事挑釁,也許背後還有一只看不見的手……
到底是誰……
尚月低着頭,慢吞吞地走在小路上。道路兩邊都是草坪,顏色嫩綠惹人憐愛,很久以前她曾在這上面滾過。草地是柔軟的,心情是晴朗的。
不過再也不會了。
她找不回來當時的心境。
“阿月!”身後有人追出來。
尚月充耳不聞,仍低頭想着心事。
肩膀猛地被抓住,文森氣急道:“想什麽呢?沒聽見我叫你嗎?”
因為聽見是你才不想理……尚月道:“有事嗎?”
“你要去哪裏?”
“上班。”
文森瞪大眼睛,“這個時候?”都十點了,應該是遲到了吧?
尚月耐心道:“對,這個時候。”
“你昨天喝了很多,沒事嗎?要不今天別去上班了,回去休息吧!”文森拖着尚月往回走。
尚月掙開他,莫名其妙道:“我好好的,為什麽要休息?”
“你昨天喝醉了。”
“我又不是長醉不醒!”
“可你發酒瘋啊!”文森急得手舞足蹈,“你這個狀況,工作效率不會高的,還不如別去給人家添麻煩了。”
尚月十分懷疑文森關于她“發酒瘋”的話,她的酒品明明很好。“我怎麽發酒瘋的?”
文森道:“我和阿峰好心好意去接你,你居然罵我們混蛋。你說,這不是發酒瘋是什麽?”
連大哥也罵了?尚月皺眉,怎麽也想不起來有這麽一回事。
文森真摯得不能再真摯了,“阿月,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可以跟我說,我一定會幫你的。”
尚月忽然想起文森剛來的那一天,尚峰對她說的話。
他說文森很直白。
的确如此,文森有什麽事情都會直接說出來,活得比她快樂得多。這樣的生活方式,她羨慕不來。
尚月的視線稍稍放遠,就可以看見尚雪正拖着水管給草坪澆水,惬意悠閑。她嘆了口氣,對文森道:“我真的沒事,不過現在還不去上班的話,就會有事了。”
文森撓頭,看着尚月漸行漸遠。他又不傻,怎麽會看不出來尚月滿懷心事,他只是希望能像以前一樣,能幫幫她,讓她開心一些。只是,大概真的如尚月所說,人都是會變的,于他們,是心的距離,變遠了。
文森沮喪地原路返回,經過草地的時候,一大片晶瑩的水珠撲面而來。“哎呀!”文森氣惱地瞪着始作俑者。
尚雪看了他一眼,毫無誠意道:“抱歉,沒看到你。”
這麽個大活人,近在眼前,她居然說沒看見!文森抹了一把臉道:“我知道了,我真的很沒存在感!誰都看不見我!我要回家!我要回美國!”他卻說越覺得委屈,恨不得立刻回屋收拾行李。
尚雪道:“慢走,不送。”
文森沖過去,搶過她手裏的水管往地上一摔,“尚雪,你別太過分!”
“莫名其妙。”尚雪不理他,自己回屋。“一休,我要喝咖啡。”
“一休,給我捶捶背,累死了。”
“一休,我的衣服怎麽還沒拿來?”
“一休,這個領帶的顏色我不喜歡,換了。”
“一休……”
俞秀氣喘籲籲地癱坐在矮凳上,擺手道:“不行了,我要休息五分鐘。”
“五分鐘夠了嗎?要不放你一天假?”沈昊居高臨下,望着俞秀累喘的樣子,心裏暗暗得意。
伺候了幾天,俞秀已經學會正話反聽了,看沈昊面色不善,急忙站起來,“我休息好了。有什麽需要我效勞的?”
沈昊道:“劇組快殺青了,我想請所有的工作人員吃燒烤。”
俞秀贊成道:“很好啊!去哪裏吃?我去訂位置。”
沈昊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腳下。
“這裏?你不會是想在這裏開燒烤派對吧?”
沈昊打了個響指,“真聰明,這事交給你辦了。”
劇組有七十多人吶!她上哪兒去準備那麽多食材調料和燒烤工具啊?何況場地還這麽小。俞秀猶豫道:“要不你再想想?”
沈昊稍稍躬身,微微一笑,“一休,你不會連這點能力都沒有吧?”
帥得沒邊的沈昊近在眼前,為美色所惑的俞秀就這樣毫不争氣地淪陷了,“我不會讓你失望的!”要不是手機忽然響起,俞秀說不定會狼撲了沈昊。
電話是尚月打過來的,劈頭第一句話就問:“為什麽不告訴我,我爸找過你?”
俞秀呆了呆,才道:“因為不确定啊!”
“不确定?”
“是有一個人拿着一百萬的支票來找我,可是我想,一百萬也太寒酸了,應該不會是你家的作風,所以就義正言辭地拒絕了。”
旁邊的沈昊斜眼睨她,一百萬寒酸,什麽口氣?
那邊尚月此時跟沈昊也是一樣的心情,“那多少你才不會拒絕?”
俞秀笑嘻嘻道:“怎麽也得一千萬。”
“你當人民幣是長在樹上的葉子嗎?清潔工人要掃一千萬張樹葉都很辛苦!”尚月直到确定這件事對俞秀來說,并不是什麽值得放在心上的大事,才放心地挂了電話。
俞秀把手機收起來,看見沈昊還在旁邊,不由得脫口而出,“你怎麽還在?”
沈昊似笑非笑,“我,還在?”
“啊!對不起!”俞秀立刻鞠躬道歉,“應該是我怎麽還在?燒烤派對嘛!我立刻去準備!”
何牧皺眉看着俞秀走遠,對沈昊道:“玩得太過了吧?”誰都看得出來沈昊在整她,可她還是一句抱怨也沒有認真地執行了他所有的命令,現在居然讓她一個人準備燒烤派對?好歹是何牧親自挑中的人,還是他自己心疼。
沈昊無所謂道:“那有什麽,受不了走人就是。”尚月象征性地買了點水果,就大大咧咧地闖進了蘇真的家。
蘇真傷好了很多,皮膚表層還有些淤青沒散,但是已經有足夠的理由為尚月服務了。
蘇真把尚月帶來的蘋果一顆一顆放進水裏,仔細地擦洗着。“為什麽讓一個患者為你洗水果你還這麽理直氣壯啊?”
尚月靠着純白的布藝沙發,閉了閉眼,“因為我沒手。”
蘇真:“……”
尚月道:“警察局有消息了嗎?”
蘇真正認真地切蘋果,聞言頓了一下,才道:“沒有。”
“要不我再去問問看。”
蘇真道:“我剛打過電話,說還沒有什麽進展。”
不一會他端着盤子來到客廳,看見尚月正翹着二郎腿,對着電視有一下沒一下地按遙控器。他忍無可忍道:“喂,是不是女人啊?”平常懶得動就算了,連坐也沒坐像。
尚月道:“需要驗證嗎?”
尚月居然耍流氓,蘇真皮薄,梗了一下,讪讪地放下水果盤,“吃吧。”
尚月叉起一塊蘋果,舉到眼前,把叉子轉啊轉的,只看不吃。
蘇真道:“怎麽樣?有毒嗎?”
“如果你是白雪公主的後媽,那就有毒。”
蘇真想,真好意思把自己比作白雪公主啊?不對,我又不是後媽。也不對,“尚月,蘋果是你帶來的!”
尚月道:“是啊!可是如果我在你家喪命,你說別人會怎麽想?”
只是吃個蘋果,為什麽要扯得那麽遠?蘇真憤然地捏起一塊往嘴裏塞,“不吃就算了。”
尚月笑了笑,小小地咬了一口。清爽甘甜的味道,卻只能存在于她的口腔,到不了心底。
“今天為什麽沒上班?別說為了來看我,我可不信。”蘇真坐下來,拿過遙控器不斷地換着頻道,直到看見熱播的偶像劇,才停下來。
尚月看了他一眼,奇怪道:“這不是重播嗎?”據她所知,蘇真一般都追首播的。
“對我來說每一回都是首播。”蘇真得意道,“哎,看到沒?女主角的造型,是我的創意。”
這才是你追劇的原因吧?尚月毫不留情道:“男主角是沈昊,你也看得下去?”
蘇真瞥了她一眼,惡聲道:“不要戳我痛腳!找你的穆華玩兒去!”
尚月臉色一僵,沉默不語。
蘇真看她不對勁,試探道:“你們吵架了?”
“沒。”尚月盯着電視屏幕,語氣飄忽,“只是覺得,我們的距離,好遠。”
蘇真道:“你們只是需要時間熟悉彼此。”事實上在他看來,尚月跟穆華的交往實在突兀得很,他這麽說已經非常婉轉了。
先交往後熟悉,這種邏輯不是很奇怪嗎?
尚月其實知道她和穆華的問題在哪裏,就是對彼此不夠坦誠。她瞞着他,他瞞着她。關鍵是,她沒有信心對穆華坦白一切。
因為,她已經太喜歡他了。
“喂!想什麽呢?”蘇真伸出爪子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人家就直說啊。”
“不想。”口是心非。
蘇真本想嘲笑她兩句,可是後來一想自己也沒什麽資格笑話她,只好硬生生地轉了語氣,安慰道:“每一段美好的愛情都會受點挫折的。”
尚月沉默了一會兒,站起來道:“你好好休息,我還要上班,先走了。”
又來了,每次談到自身的問題,尚月總是回避。她總會輕描淡寫地告訴你,沒關系,沒問題,她能搞得定,然後轉身敗絮用裹住一身腐爛的傷口。蘇真知道她不願再談,只好改口道:“你又不缺錢,幹嘛要這樣拼命?”
尚月道:“不是拼命,只是作為一個員工應有的操守。”
好官方……蘇真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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