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邪靈譜

“這件事沒那麽簡單。”風清塵握了握手中的古籍。“這位盛公子的死因同之前我們在丘陽看到過的那五位死者的死因很像，并且看到盛公子的屍體會使得我莫名想起診治不出任何病狀如行屍走肉的那幾個病患。”

聽到主上的這句話明溪的神情也開始變得嚴肅起來，想到之前跟着主上在丘陽游歷時看到的那五具屍體。當天白天他們從橋上經過時突然聞見一股惡臭，是屍體腐爛的味道，走到橋底下便看到有五具男人的屍體橫七豎八地倒在泥濘的污地上，全都是赤裸裸的一絲不挂。因是深秋，屍體腐爛的速度不快，惡臭招來一窩窩蒼蠅在那一堆屍體上面開始打轉啃食。明溪擋在風清塵的前面，這麽肮髒惡心的場面他只想護着風清塵趕快離開。但見自家主上用衣袖捂住口鼻請推開他走了過去，明溪也本着人道主義精神硬着頭皮跟了上去。主上當時倒了藥粉在半空中，用衣袖揮散開後那些蒼蠅全都蔫落在地上，從而暴露出那幾個人的死狀來。明溪追随風清塵多年雖說醫術上怎麽也不開竅，但看得多了，也多少知道些病狀。就那幾具男子面上的死相來看大抵是因為縱欲過度身體被掏空欲仙欲死最後真死了的，因為淫欲，多麽羞恥的字眼。明溪有些難為情的擡頭看了一眼自家主上，只見自家主上眉目如畫的俊顏上仍舊如清風般坦然，不過是遇到疑惑時眉宇間習慣性的微蹙，頓覺自己的反應極其猥瑣。之後他們先去報了官，可是辦案的衙門捕快幾天來依舊是一無所獲。當時那個時候虛空大師飛鴿傳書不知是什麽事催的正緊，沒等到什麽結果，明溪就跟着自家主上趕回了流雲山。

明溪腦子除了記劍法招數，對別的都不好使，容易忘事，這才将橋底下那五具男屍與今上午在盛院長宅院靈堂上看到的躺在棺材裏盛公子的屍體聯系在一起，細細回憶起，這些人的死狀的确是一樣的！

但那幾位似是失心瘋行屍走肉一般連主上都束手無策的病患....

“主上懷疑這些人的死和那些病患以及盛公子的死之間有聯系？但我看橋底下的那些人死像是縱欲過度，看那盛公子的死狀也像是。但那幾位病患，倒像是失心瘋，而且那幾位病患中有女人，除了癡傻外好像也沒有別的什麽病了。”

“縱欲過度？”

明溪瞧見自家主上似是一臉迷茫狀向自己看來過來，心裏頓時大慌。

風清塵當真是疑惑不解，看着自己的小随從接着問。“你怎麽知道是因為縱欲過度？”

“橋底那些死掉的男人都是赤身裸體，靈堂上躺在棺材裏面的盛公子和他們一樣，臉青無血色，死不瞑目的兩只眼珠子深陷且人中有細線。”明溪看着自家主人向自己投來的不可言說的眼神底氣明顯不足。“難道不是？”虛空大師說自己在醫術上天生缺根筋，自己對醫術本就一竅不通，瞧個症狀都能往那人所不齒的地方扯，他可不想讓自家主上覺得自己腦子裏面盡是這些不幹不淨東西，他認為整個流雲山只有他才夠格做主上身後的随從。

風清塵搖了搖頭，道：“看表面像，其實不是。”

說完風清塵又補充了一句。“沒想到你如今竟然開點竅了。”

明溪看主上朝自己微笑頓覺心虛。

“從表面上看就像是縱欲過度，但死者的臉上無一例外都顯現出了驚懼的表情，他們的面色不是泛青，是菜綠色，什麽樣的殺人方式才會使得一個人在極度恐懼的情景下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被一點點地抽離。我會莫名聯想到那幾位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的病患，是覺得這兩種古怪之間似乎有什麽牽扯。”

明溪瞧見自家主上看了一眼手中那本早已經泛黃的典籍，清明的目光定在桌子上那把古琴上，低沉悅耳的聲音中帶有些許不确定。“吸食人精元續命的邪術？”

啪啦一聲，是門外木架上花盆摔打在地上的聲音。

若是門外有人偷聽風清塵早就該發覺了。

江離是正好走過來，正走到放着花盆的木架處聽到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從裏面傳過來，不過“以吸食人精元續命的邪術”這句話令她大驚失色。

門沒有關，兩人從裏面走出來就看到了門外驚慌失措的江離。

江離很清楚自己在演技上幾斤幾兩，尤其是在這個男人面前簡直是不攻自破，她索性低下了頭。

“對不起。”江離看着地上被自己不小心碰倒支離破碎的花盆，聲音有些發顫。

明溪着急忙慌地蹲下搶救那盆藥草。“你這小丫頭怎麽這麽毛手毛腳的，你知不知道這可是我們主上精心培植的解毒草，這寶貝嬌弱得很，你說說你。”流雲山靈氣充沛，基本上種什麽活什麽，這一種解毒草是在流雲山發的芽，在這南陵清心道觀呆的那幾日長勢頗為喜人，到了這處宅院也能夠正常發育，可現在竟然被這個不知道從那裏冒出來的小丫頭給弄夭折了！明溪脾氣急躁，加之這些日子對這一株藥草是當親生兒子照顧的，一時之間對江離不免心生怨氣。他還想要滔滔不絕一通大聲嚷嚷，腦殼突然一疼，擡頭往上瞅，正是自家主上用手中的書卷往自己腦殼上敲了一下。

“沒事的，不怪你，不要哭了。”風清塵看着面前的小丫頭眼淚噼裏啪啦地往下掉，風輕雲淡清雅溫潤的俊顏上眉宇微蹙。心想這丫頭怎麽這麽愛哭。

他眉宇間開始顯現出一道淺淺的細線，只有無奈時才會在眉宇間蹙成，之前不曾出現，而自此之後這細線會因為他面前的這個小丫頭不斷加深。

紅紅的眼眶泛着淚光，稍微能夠将她神色中的恐慌掩藏。待看到風清塵手中拿的那本泛黃的古籍時江離的整張小臉瞬時間變得慘白如紙，仿若被逼進一個陰暗的角落，前面有人高舉火把将自己身上的肮髒與邪惡統統照了出來，千夫所指萬人咒罵自己是個妖物。

她想起了書院中向自己跑過來死死掐住自己脖子的瘋女人。

風清塵手中的正是邪靈譜。

這一世哥哥到底是什麽身份！

風清塵不明所以，但看江離面無血色心裏莫名緊張，雙手幾乎是下意識地輕按在她的雙肩上。“你怎麽了？”

“我。”江離心裏一時恐懼到了極點，死死按住心中那根線，她怕自己在他面前會突然崩潰，她淚眼婆娑的看着面前的男子，因為想要掩藏恐慌身子愈加顫抖，但心裏面的那個聲音卻愈發堅定，守住這個秘密！“我.....我疼，後背上面的傷很疼。” 江離兩只小手攀在風清塵的左右胳膊上。

“剛接好骨頭，想是止疼藥的麻痹作用已經散盡了，是不是還沒喝藥？”風清塵蹙眉。

就在這時一黑裙女子端着藥碗走了過來，三四十歲的年紀，臉上已經有了歲月留下的細紋，但妝容精致，豔麗中透着幹練。

“主上。”女子過來先向風清塵行禮。

“ 藥煎好我端進了屋你這小丫頭就不見了，還以為你不聲不響地走了。”女子不茍言笑，但語氣客氣，起初看到主上與那小丫頭之間的親密接觸時臉上流露出的驚訝已然盡數掩去。

黑裙女子将手中的藥碗遞給了江離。

這時有一只白鴿在上空盤旋，黑裙女子朝它招手，下一刻白鴿就落在了她的肩上，她取下白鴿腿上綁着的信箋恭恭敬敬地呈給了風清塵。

“明溪，送送這位姑娘。”

風清塵手中拿着那封信箋，看向剛把湯藥一飲而盡的江離淡淡一笑，而後吩咐明溪。

江離三步一回頭，看着他走進廳堂，沒有轉過身。

剛才被主上斥責，明溪心中憋了一口氣，眼見身邊這小丫頭片子三步一回頭的瞅更加不悅。

走至門口江離聽到明溪哼了一聲，不輕不重。

江離停下了腳步。

“明溪，你喜歡燈籠嗎？”

被送到門口的少女突然轉身，俏麗的小臉上笑顏淺淺，看到身後的少年正準備關門。

“問這個幹嗎？”少年很傲嬌。

“我在北邊街上開燈籠坊。”

“送我啊？”明溪挑了挑眉毛問。

江離笑了笑說：“送你。”

明溪将關到一半的門兩胳膊一伸展了開。

“你這是想？”

“讨好你呀。”

江離笑時露出了一排貝齒，潔白光亮，仍顯稚嫩的面容純淨無暇，白襦紅裙，身形嬌小玲珑，仿若一朵純然無害的薔薇花。明溪現在 的感覺就像是被小白兔往自己懷裏撓了撓，心裏憋着的那口氣頓時洩的一幹二淨，對江離燦然一笑。“可別忘了路，帶一盞最好看的來。”

江離轉過身吐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