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邪祟

百感交集，江離的情緒從未這麽亂過。

一路上她扯着自己的衣裙，不知道走了多久，向她打招呼的人逐漸多了起來。

江離并未注意，今日的街坊鄰裏和自己打招呼表情有些異樣。

走到賣小籠包的鋪子前江離看到從遠處看的那輛馬車正是停在了自家的燈籠坊前，同一般富貴人家的馬車不同，很華麗，江離走着看着估摸着，有種不好的預感。

像是驗證她的預感似的，她剛走到門口就見木耳從裏面跑了出來，兩只小胳膊抱在江離的腿上，他很害怕？

江離看着兩位随從打扮的男人從自家的燈籠坊冒了出來。

正朝街的燈籠坊門面是一間大屋，左邊有一道門通向的是江離與木耳住的小院子。

畢竟家醜不可外揚，江離為自己這一世那個爹着想，想着把門關起來說事。

沒想到找過來的會是她，江離有些驚訝。

江離拉着木耳的手走進去就看見身着一襲鵝黃色華美衣裙的少女坐在正對門位置的藤椅上，下面墊着從馬車上拿下來的軟墊，似是光亮的藤椅上有擦不掉的塵埃。她打量着這間燈籠坊，眼神盡顯不屑與鄙夷，大概知道今個自己要見的人回來了，目光這才從別處悠悠地轉過來，嘴角扯出嘲弄，下巴微擡，待看到向自己走過來的少女明顯一愣。

“我是這燈籠坊的主人。”江離開口，臉上是對陌生人的微笑。

江離之前見過幾次這個與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只不過自己這個妹妹在豔羨的目光中可謂是衆星捧月，而她只能站在不見光的角落。

看到江念慈臉上顯現出某種厭惡時，江離臉上的微笑也随之褪去，變得冷漠疏離。

不厭惡，江離從一開始就不喜歡自己這個妹妹，她的存在讓江離覺得就是父親對母親的背叛。那個在亡人前哭的撕心裂肺的男人後來還是娶了別的女人，江離并不怨恨父親，只是不能理解，并且替母親感到悲哀。

江念慈比江離小兩歲，十四的年紀，身量卻比現在的江離高，身架也比江離長得開，雖是同父異母，兩個少女卻沒有一分相像。江念慈穿着風格往高貴優雅上靠，但年紀尚小就頂着一身珠光寶氣除了在市井百姓面前彰顯身份外還有增齡，真要論姐妹的話，穿着簡樸随性的江離倒像是妹妹。

“來者是客，不知姑娘相中了那個燈籠？”

江念慈站了起來，攏了攏自己衣裙，在江離面前下巴微擡，給的眼角丁點餘光就像是施舍。臉上擦着價格高昂的胭脂水粉，嘴唇上的口脂鮮紅帶有些許冷豔，雖然這不過只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女，眉梢眼角都帶着高人一等的高傲。“如此粗制濫造廉價的燈籠也就适合在粗陋的市井百姓人家挂，你覺得挂在太守府合适嗎？”

江離臉上沒有表現出驚慌失措似乎使江念慈感到很意外。

“不管是死物還是活物，既是同類，哪有什麽高低貴賤之分。沒有合不合适，只有喜不喜歡，我做的是生意，姑娘若是不喜歡另覓他家就是。”

“你知道我是誰？”

江離坦然自若。“江府小姐，也是與我做不成生意的客人。”

木耳膽怯，腦袋靠在江離的腿上。江離摸了摸他的腦袋，溫聲說：“剛剛回來的路上看到王大嬸正在棚子裏面盤面，盆子裏面的餡是香菇牛肉的，待會我們去王大嬸的包子鋪吃午飯。”

說完江離擡頭看了看江念慈，她這是在下逐客令，但對方顯然是沒有會到她的意思。

江念慈嗤之以鼻，明顯是對市井百姓窮酸生活的不屑。

“聽說這小孩爹娘是同一天晚上死的，還是你報的官？”

“不錯。”

江念慈身邊有四個孔武有力的漢子架勢，從江府出來的當然不會是什麽歪瓜裂棗，不過兇神惡煞似的。

木耳看了看後又把腦袋縮進了江離的紅裙裏。

“好端端的兩個人為何會突然死掉了？當晚大雪天發生這種事情還真是詭異。”

“姑娘如果對這樣的案子好奇可以多跑跑衙門，那些捕頭人都挺和氣的，姑娘只需要出點茶水錢，他們完全可以滿足姑娘的好奇心。出門左拐五百步，再右拐，就能直通衙門。”

江離為人處世一向随和，大多數事情并不願意計較。

但現在江念慈戳到了她的秘密.....

死無對證的事江離不必擔心，只是江念慈說這些會讓江離腦海不由得再次浮現出當晚那個可憐的女人慘死在自己面前的畫面。她不是劊子手，對方是心甘情願，一條精魂換得一個承諾很公平的交易。她自問無罪，可冤有頭債有主，那女人的死仿佛是她逃不開的業障，是她必須背負的罪孽，在餘生中那段記憶會反複出現一遍遍的鄙夷唾棄自己是一個只能以他人精魂續命的妖怪！

江離放開了掌心中那雙軟綿綿的小手，臉上一絲溫和也無，冷漠的仿若開在冰天雪地的白梅。

江念慈見江離一副冷傲的姿态頓時火冒三丈。

“要是實實在在是個人謀殺那夫妻兩人衙門捕頭當然有辦法查，案件之所以最後不明不白的了結查不出真兇難道那些捕頭不應該往邪祟作亂方面想想。”

“邪祟？”江離冷冷的看着她。“姑娘怕是平日裏妖魔鬼怪之類的話本子看多了。”

江離臉上的神情讓江念慈不由得心生愉悅。“話本子裏面的到底是虛構，現實生活中的可比話本子裏面的有意思多了。我打小就聽府中的老嬷嬷說過一個故事，說是一個女人在鬼節被診斷懷上了胎，日子本來就不吉利，更詭異的是那胎兒在女人肚子裏面只有四十四天就爬了出來，産婆接生時并沒有發現女人身體有什麽不适，偏偏在那胎兒從那女人肚子裏面爬出來後突然血崩。在自個娘親肚子裏面那麽快就成了形，剛降生就克死了自己的娘親，之後克死了撫養自己長大的嬷嬷，不是邪祟是什麽？這可是在現實生活中實實在在發生過的，聽說這條街有家添香書鋪，裏面的老板杜撰的話本子大多都被搬上了茶樓說書先生的臺子，我在考慮要不讓那寫話本子的改編一下，這樣少見離奇的故事肯定能使不少人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