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法令

江離沒想到哥哥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明溪在風清塵的身後，看向屋內正被金玲珑調戲着的江離頓時大驚失色。

金玲珑從她神情上察覺出了慌亂，紅唇微勾，放下了挑在她下巴上的手。

“公子這是做什麽？ 雖說這是紅袖招，但畢竟是女兒家的房間，玲珑看公子俊逸出塵，沒想到也是一個性急之人。不過，玲珑的身子才剛剛休養好，兩位公子，實在是太為難玲珑了。”

這話江離能理解的也僅僅只是表面的意思，男孩子嘛，天生似的，葷話這方面總是比女孩子理解的早，且透徹。明溪俊臉上的表情一度非常精彩。

金玲珑此時面對突然出現此地的風清塵神色上并無一絲慌亂，聲音溫柔動人，像是從糖堆裏吹拂過的風。

江離有些憤憤的瞪了金玲珑一眼。

自從門被推開，風清塵的目光就一直落在江離的身上。

江離看着哥哥的神情有些奇怪，心裏打鼓，但面皮還是要撐着，為了防止自己的神情出賣自己，頭微低只露出光潔的額頭看着地板默默地朝風清塵靠了過去。

“姑娘。”

本守在屋門外的藍裙女子神色慌亂地走了進來，趕來金玲珑的身前，她這種舉動怎麽看都好像是為她抵擋，而金玲珑卻用手輕輕地推開了她。她在看向風清塵時神情怯怯的，江離看出了她神色上的恐懼。

金玲珑渾不在意的看了看四周，拂了拂自己衣袖上的褶子。“今日我是名動整個南陵的花魁，全南陵的男人們可都看着呢，若是一夜之後從這銷魂閣擡出去的是我的屍體，衆人會怎麽樣想？會想這個小公子委實好能耐，公子雖年紀尚小但憑此事定能成為這風月場上鼎鼎有名的人物。”

江離衣袖下面的雙手握得死死的，手背上的青筋一時間跳的十分歡快。她知金玲珑話裏有話，銷魂閣周圍的殺氣她也已經察覺到了，在此之前金玲珑一直對外稱病推三阻四的不接客，此次為保住自己的花魁之位所以出來抛頭露面一回。想必在這銷魂閣中金玲珑能夠将自己隐匿得很好，但是烏龜也是要出頭透氣的，若不是自己今天卷入其中，哥哥是想殺了她？

“你不要胡說八道！”江離對金玲珑冷聲道。

金玲珑掩嘴輕笑出聲。“小公子未免太過妄自菲薄，經過方才那一番，小公子到底什麽樣，玲珑可是一清二楚。”她姑娘用甜膩的聲音把話說得暧昧不清。

江離氣堵，這種話她不曉得該怎麽反駁，只覺得這金玲珑比那些臭男人還要龌龊。

她的手近乎是下意識地往風清塵的衣袖上拽了拽，仰着腦袋向他搖頭。

稚嫩純淨的面容稍稍挂些委屈似乎就能化成最具殺傷力的武器，将裹着冰淩的石頭都融化。

風清塵看了一眼自動走到自己身旁的江離，轉而将目光投向金玲珑。“金玲珑，人在做天在看，你不相信舉頭三尺有神明，也應該相信因果報應。”

有時人心裏越是恐懼，表現得就越是随意，仿佛那層漫不經心的面具可以将逐漸蔓延開來的恐懼掩蓋的嚴嚴實實。

“公子是在與玲珑論鬼神嗎？”她用衣袖輕掩嘴角，即便上面并沒有丁點笑意。“太守大人早些年就頒布過法令，膽敢宣揚妖魔鬼怪惑亂人心者按律當斬。既是混風月場的，如公子這般的人物玲珑之前若是接觸過不可能沒印象。公子能夠輕易控制住我銷魂閣背後勢力委實莫測，但既是在南陵就得遵循南陵太守立下的規矩。玲珑在南陵生活多年，早已經接受了南陵的教化，南陵的百姓是不敢相信這世上有所謂的妖魔存在的，因為德高望重的太守大人一心想要營造一個和諧南陵。南陵為安平王的封地，太守大人是我們這些小老百姓尊崇的父母官，即便公子背後勢力莫測，但是在別人的地盤上打狗是不是要看看主人？”她這話說的不疾不徐，暗中卻開始用眼角的餘光估測自己處境。

爹當真頒布過這條法令？早些年是什麽時候？江離不知，只知這南陵茶樓酒肆中的說書人很少說起妖魔鬼怪之類的故事，與上一世自己生活的帝都不同，那時牛鬼蛇神是茶客們最熱衷選的也是說書人說的最帶勁的話本。也就裴老板和孟祈佑這兩個素來我行我素慣了的二貨為了自娛自樂兼賺錢，偶爾喜歡根據聽說過的真人真事杜撰個鬼故事集滿足廣大市民的好奇心，也不知道借了誰的膽子，總歸這些年在話本這條道路上順順當當的，倒沒進過“文字獄”。爹為何要頒布這麽一條法令？只是以為有關于妖魔鬼怪的言論真的會蠱惑人心？所以，現在金玲珑是在用爹多年之前頒布的法令做擋箭牌？

“我若想你的命無需和任何人交代。”風清塵右手拇指帶着一塊扳指，白玉質地，晶瑩剔透，泛着淺淺淡淡的一層光暈。上面一筆一畫刻有字體，像是梵文，他的指尖每在上面摩挲一次上面的筆畫似乎就清晰一分。他俊顏上的神情極淡，聲音也極淡。“我只是受人之托，一報還一報，你的命怎麽處理是他們的事。”

江離整顆心像是被人猛地一提，她擡起頭正與金玲珑四目相對。

風清塵“拿下”的手勢還未落下，身着藍裙的女子便沖到金玲珑的身前。

“姑娘你快走！”

江離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當日在大街上被小賊盜竊都不敢大聲呼救的女子竟然具有這麽強悍的功力。

“少主小心！”

“哥哥！”江離幾乎是脫口而出。

這是江離第一次親眼目睹她們這些邪祟催動邪術可以制成的殺傷力，詭異的強大。

一團黑氣從藍裙女子掌心中化成，頃刻間化成利劍狀，猶如實質，比泛着寒光更加可怖。

那一剎那江離大腦一片空白，上一刻想的是自己與她們這些邪祟其實是同類，下一刻身子便擋在了風清塵的身前。

風清塵有過一瞬間的怔忡，而後極快地攬住了江離的腰身騰空而起閃過那把由黑氣化作的利劍。

就在這時潛伏在暗處的侍衛一擁而入。

雖是凡人，但訓練有素，都不是等閑之輩，江離看出金玲珑功力遠不如拼死相護她的藍裙女子，即便她催動邪術抵抗也十分吃力。

這些覆着面具的侍衛宛若銅牆鐵壁加身，大口的血噴灑在半空中，但仍然能用手中的長劍支撐着自己的身體站起來，覆着面具的臉只能看到裏面始終冷靜淩冽的眼神。

藍裙女子護在金玲珑的身前，想要拼了命的為金玲珑殺出一條血路來，但是明溪并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當明溪用手中劍面無表情地劃傷藍裙女子的手臂時江離忽的覺得自己全身血液猛地一涼。

江離就在風清塵身旁看着，看金玲珑最後狼狽不堪地被這些突然出現的侍衛繩之以法，她知道自己并沒有旁觀者的資格。

“帶走。”江離聽哥哥沉聲道。

金玲珑用沾滿鮮血的衣袖擦了擦自己嘴角的鮮血，她擡眼正對着江離，媚眼中凝聚着怨毒，顯現出有恃無恐的笑意，黑布遮下後，江離的心稍稍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