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03

深夜，位于郊區的屋子燈火通明，雖不致于人來人往，但每個人皆各司其職，來來去去的人天未亮就開始運轉，卻丁點聲音都沒有。

方遲諾就杵在二樓巴洛克式的半圓形陽臺，月光照亮他沉着臉色的半邊臉，卻讓也顯得陰影更加不堪。冬天夜晚很冷，那寒風足以刺骨，可他恍若什麽都沒感覺到似的，就着麽站着。直到──

“喂，是我。”電話那頭傳來清冷的嗓音。

拿着手機他一直沒有說話，而對方似乎也不着急，雙方持着話筒，連微微的喘息聲都沒有，唯有電話那頭傳來，與他身邊同樣是東北季風發瘋似的呼嘯聲證明着電話沒被挂斷。

屋內上上下下的燈火依舊通明，他身後是整個大房子唯一處在暗中的房間，卻無法讓黑暗包覆他，仍然有光亮滲透，只是他不知道那是種光明的救贖還是無止盡的沉淪。

良久，他微微嘆了一口氣，讓僵硬的表情緩和一些，放棄了無謂的幼稚，打破沉默，“我知道。找我怎樣？”

“開始出手吧。”冷冷清清的音調，好似全世界都是仇人。

男人才剛緩和一點的臉色聽到這句話又陰沉下去，他不懂那種無可救藥的堅持，明明都已經結束的故事，為什麽還要翻起那血淋淋的傷口？那是在別人的傷口上大做文章，這種事他想拒絕，卻想到電話那端的那人，他能嗎？他不能。

拿着手機的手不自覺緊握，這次他不打算先出聲，他無法拒絕卻也不願接受，他在沉默的抗議。

他不知道過了多久，只是雙手都已經凍僵，對方依然跟他僵持不下。可他覺得一切值得，因為這回是對方先沉不住氣，聽到對方的那聲嘆氣，心中不自覺冷哼，他贏了。

“欸，聽風的聲音那麽大，你在室外吧？多穿件衣服吧，別讓人替你擔心了。”

話還沒聽完，感覺心中有某個柔軟的部分被擊中了，電話那端的人仍保持着初衷還是那麽關心他，他能讓那人失望嗎、他舍得嗎……

“你知道的，她有多喜歡你。”一句話，擊破他以為那人的關心。

呵呵，他笑了。原來那人不是關心他，關心的是計劃的進行。既然有人希望計劃啓動，那他成全。

夜幕低垂，冬風仍然在清冷的街頭肆意狂嘯、吶喊着，不過沒有人在意它的沈悶低鳴。今晚又有多少人徹夜無眠。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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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多不見，李低低差點忘記方遲諾是個多有魅力的男人，看看每回下課他們教室外來來回回的學姊學妹及一群春心蕩漾的少女就知道，這個男人對女人吸引力有多大。

瞧，方遲諾轉學不過兩個禮拜，全校大概所有雌性都聽說他了，而前仆後繼告白者更是不勝枚舉；想要來認幹哥、幹弟的為數也不少。那種難以親近卻帥死人不償命的男人最容易讓人淪陷了，沒有人比李低低更了解。

膽子大的早就上前攀談，渴望來個午餐邀約；害羞一點的只能遠遠看着，然後心裏拚命祈禱他不要答應那不懷好意的邀約。

而他們班的女生更是卯足全力，從前素顏上學的臉上開始出現粉底、睫毛膏，上課三不五時就要拿鏡子看看劉海有沒有乖乖的，甚至下課聊天都要輕聲細語，就只差沒有拿出手帕掩嘴輕笑了。努力表現出最好的一面，各個都暗自冀望來個近水樓臺先得月。

但總有幾個人是例外，不知世間情為何物的書呆子、只愛美人不愛男人的女同性戀、相信情比天堅定的非單身者、外貌跟方遲諾不相上下的游姿蒨。

對，李低低不在例外裏，她也是默默開始注意起自己儀表的那群人，可是她很努力讓自己不要出現在他的視線內。

她怎麽能忘了，他是不缺女朋友、紅粉知己的那種男人，那天還自以為是的想說他是要回來找她的呢？

所以這兩個禮拜她好努力、好努力的學着上課不要偷看他、不要特別關注他的名字，他堅持要兩個世界，那她就給他完全沒有交集的兩條線。

只不過事與願違，不幸地他坐在游姿蒨後面，李低低又常找她聊天，而他下課很少離開教室幾乎每回下課都會遇見他。李低低以為他不會理會她和游姿蒨講話，碰上有關她的事，他應該是會自動忽略。

可是她忘了，方遲諾也有和游姿蒨做朋友的權利。他們有位置上的便利，游姿蒨那日說要親自探探他的虛實，讓她好決定究竟要恨他還是放過自己，而主動攀談和他做了朋友。

可能是游姿蒨這人好相處又是個大美女，對異性一向冷淡的方遲諾居然跟游姿蒨相處得不錯，幾個禮拜而已，兩人從前後座的同學晉升為偶爾聊天的朋友。面對游姿蒨新交的朋友，李低低總不好意思擺出什麽臉色，何況她也沒有立場阻止的兩個人的友好。

可是內心卻又不斷喧嚣想阻止那兩人來往，不是因為自己會被冷落，只是一種單純的占有欲。

她想她的很自私，嘴裏對游姿蒨說着方遲諾很讨厭她想忘記他，他不理她之後又怪游姿蒨怎麽能和方遲諾那麽靠近。

或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口中那所謂“盡力讓兩人維持在普通同學關系像平行線一樣”，是建立在她知道他不會喜歡上前來告白的那些女孩時。可一旦出現一個威脅性人物，例如游姿蒨這種越相處越讓人喜歡的女生，她可就沒辦法保持淡定了。

她羨慕游姿蒨也羨慕方遲諾。羨慕游姿蒨可以跟他聊的那麽開心，他卻對她冷冷淡淡；羨慕方遲諾跟游姿蒨這麽有話聊，明明她的好朋友是她。

所以這幾天他一直很煩躁，好像有什麽東西被搶有的情緒一直在她心中，跟游姿蒨聊天也常常走神，甚至有時候會忌妒為什麽方遲諾和游姿蒨彷彿有聊不完的話題，每次上課偷回頭看他們聊天都是笑逐顏開。

她很想跟游姿蒨說不用再幫她親近他了，可是每次從她嘴裏聽見他的故事、他的近況還是有着一種滿足，好像他們空白的一年多被填上了。

脫離了單純為戀愛而談戀愛的年紀，她以為不會再沈淪。只是當他再一次出現眼前，卻發現沒辦法繼續保持淡然。

雖然下課游姿蒨顧及她和他之間過去有一點什麽，只要李低低在場便不會和方遲諾說話，可她還是覺得心情很悶。沒有人對不起她，也找不到理由對誰發脾氣，只是面對方遲諾和游姿蒨有一種局外人的感覺。

這樣的情況一直到那日才改變。

那日她和游姿蒨說哪一班的學長挺帥的、據說是籃球隊的，身後被幾個女生包圍的方遲諾突然懶懶地開口：“人帥有什麽用？游姿蒨還有點可能，妳嘛……反正人家又不會看上妳。”

兩個女人同時回頭，這可真的讓李低低驚訝了，他怎麽突然開口和她說話了？

不只她，那些原本在和方遲諾攀談的女生也很訝異，在她們心中方遲諾雖然話不多，講話也不怎麽帶感情，可也不會打斷別人說話。現在打斷她們講話就算了，語氣中還帶有濃濃的嘲諷，這可少見了。

李低低不只驚訝還很生氣，什麽叫做『反正人家又不會看上妳』？她有沒有那麽差啊？

李低低突然感覺到一陣委屈，她究竟是招誰惹誰了啊？當年他負她，她離開；現在他回來，她努力當作沒看見。兩個人各過各的，這不就是他要的，為什麽還要來撩撥她已經為了他很不平靜的心？

李低低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什麽大美女，頂多算的上清秀可愛。可講的那麽難聽，她有虧欠他什麽嗎？貌似當初，做錯的人是他吧？

“怎麽，不講話默認了？”見她低着頭沉默不說話，他又開口諷刺。

李低低真的好生氣、好難過，他怎麽可以這樣？就象是拿出自己的真心被人刺了一刀，還是在大衆面前被人羞辱。

對她而言就好像回到當年那個晚上，那個終結一切的夜晚，那麽令人難以忍受，一個恍惚之間她好像聽到當初耳畔邊的嘲弄，字字句句都在提醒着她究竟有多愚昧喜歡上一個絕情的人。

不得不說，內心一點點在淪陷，可不能在喜歡上這樣子的男人，因為後果太沉重，一次就夠了，她負荷不了歷史重演的傷痛，所以她恨他好了，恨是不是會比較輕松一些？她沒辦法忘記他，也沒辦法對一切釋然，那一幕幕太清晰。

她不要重來，她不要再被傷害，她不要、她不要。

不顧在場還有衆多他的愛慕者，在他驚訝的目光下她走到距離他不到五十公分處，拿開游姿蒨想要阻止她的手，站在他面前，居高臨下看着坐着的他，模仿着方遲諾讨人厭的語氣，嘴裏吐出幾個字。

“你又怎麽知道他不會看上我？你該不會忘了當年有個長相挺不錯的人主動把我吧？”

轉身，丢下一臉傻眼的方遲諾，拉了還在呆滞的游姿蒨便離開教室。因此李低低忽略了身後男人眼裏的閃爍及口中輕聲的低語。

“那個學長會不會看上妳我不知道，只是沒多久會有個長相挺不錯的人主動把妳……”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