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歸處

林纨聽到敲門聲吓得手裏的筷子都掉了，這個時間會有誰來敲門？

林纨不敢出聲，她悄悄地打開房門。側耳去聽外面的動靜。

“篤篤篤”門又響了三下。聲音沉緩有力。并不急促。

林纨嘆了口氣，走去門口打開大門，門口站着的是林樞。

林纨并不驚訝。她記得走的時候卧房裏的梳妝臺上放着一個玉镯，那是自己成年的時候爹送的。她出門怕露出來惹出麻煩就順手摘下放在了桌上。

“請進。”林纨朝林樞笑了笑。轉身先進去了。

林樞走進這個房子，後面跟着和安。手裏拎了東西。

和安自己找到廚房，将東西放下。另一邊林樞跟着林纨進了她的卧房。房間點炭盆點的很旺，林纨怕冷。她剛剛就是在這裏吃的飯。但是桌上的東西其實并沒有動。

“自己做的？”林樞問道。

“嗯。”林纨點頭。自己先坐了下去。

手突然一暖，是林樞牽起了林纨的手，他看了看林纨的手。手上有些擦傷，還有幾個水泡。

“你為什麽這麽倔？”林樞問道。

林纨将手抽回。“我一向不願別人強迫我做我不願做的事情。”

“所以你就任憑爹娘傷心，不顧別人的風言風語。你太自私了！”林樞狠狠地拍了下桌子，那碗雞湯水餃晃了晃。濺出了些湯來。

“要是不能好好說話，就請你離開。”林纨的聲音冷了下來。

“離開什麽！你跟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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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你就把我的屍體帶回去吧。”林纨說道。

“你說的什麽話！”林樞氣結。

“我就把我的态度給你了，我不回去。我對那個家失望了。我就是個自私的人。”林纨頭也未擡，聲音還是很冷。

“你……”林樞氣的已經說不出話來。

“我看和安手上是拎了東西的，你一開始來也不是要把我綁回去吧？”

“哼，我還不知道你的脾氣，我來之前就知道喊不回你的。”林樞生氣地坐下來，側着身子，似在賭氣，“你總是這樣，只要有事不合你心意了，你的倔脾氣就上來了，別說九頭牛了，一百頭都沒轍。”

林纨知道林樞這是氣消了，她給林樞一個臺階下，“哥，對不起，但是我真的不想被逼着嫁人。”

“算了算了，不說了。”林樞轉過身來坐好，“我和你說，娘為你急得不得了，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你這樣我是管不了你了，但是娘我一定要告訴的。”

“随便你，但是我堅決不回去，随便你告訴誰，誰要我回去，我就去死！”林纨說道。

“除夕夜，不說這個了。哎，我還沒吃飯呢，家裏亂七八糟，娘躺在床上，今年府裏過不了年了。”林樞說道。

外面敲門聲起，接着響起了和安的聲音，“少爺，我煮好了東西，要端進來嗎？”

“進來吧。”

門吱呀開了，和安将剛剛煮好的東西端進來，又給林樞添了碗筷，兄妹兩對坐着吃飯。

“說說看，這件事你準備了多久了？”林樞吃了幾筷子林纨做的涼拌雞絲，覺得很是好吃。

“從娘硬要我定親開始。你還記得我兩年前和娘被困在相國寺嗎？”林纨問道。

“記得。”林樞點頭。

“我那時候就見娘十分煩愁，我知道她是擔心我的婚事，守孝期過，我就十九歲了，再不定親，旁人便會各種風言風語。我安慰了娘，并和她講明了道理。我說要是只是為了旁人的話語，随随便便就将我嫁人，那毀的就是我的一輩子。娘當時一直點頭，還說能理解我。”林纨說到此處凄然一笑，“可是一有人提親，娘立馬就答應了，那些承諾只不過是敷衍而已。”

“別胡說。爹娘最關心的還是你！”林樞說道。

“是嗎？那為何我離家出走，你們沒有報京兆尹？怕聲張出去，對林府不利吧？”林纨直直地看着林樞，雙眼落下大顆淚珠。

“那是……那是……”林樞卻找不到說辭了，他們确實是為了林纨和林家的名聲着想，并沒有報官。

“別說了好嗎？好好吃飯吧。”林纨低頭夾了一筷子炒三絲，埋頭吃了起來。

吃完飯，林樞陪着林纨坐到了半夜，外面煙火開始響起第一聲，林纨心裏默默數着，“……七十八、七十九、八十、八十一。哥哥，新年快樂。”

林樞轉過頭來，對着林纨一笑，“纨兒，新年快樂。”林樞在胸口掏了掏，竟掏出一個紅包來，“壓歲錢。”

“嘻嘻，謝謝哥哥。”林纨沒想到今年還能拿到壓歲錢，終于真心地笑了一回。

“好了，我要回去了，明天家裏要陪着皇上去祭祀

年初二我帶娘來看你。”

“好。”林纨點頭。

等林樞走了，林纨把門關好，鑽進被窩沉沉睡去。

第二天，林纨醒來，走進廚房，看到昨天和安放下的一個火腿。林纨片了幾片下來，放進青菜裏炒了炒，煮了一點粥，準備吃飯。

吃完飯，林纨對着家的方向說了句：“新年快樂。”

左右無事，林纨拿出買的話本，将瓜子果脯鋪在桌上，邊吃邊看。

“《西山村逸事錄》，這個不錯。”林纨挑了一本，津津有味地看起來。

看到晌午，林纨由于一直吃着瓜子，肚子并不餓。她倒了一杯熱茶，坐下來接着看，并不打算吃飯了。這書着實有趣，講的是西山村裏有一群鬼怪，但都是很善良的鬼怪，它們為了不讓村裏的惡人作惡，就做出了一系列搞笑的事，最後還将惡人繩之于法的故事。

“嗡！！”相國寺傳來鐘聲，由于離得較遠，聲音很鈍，林纨心下知道，皇上應該已經帶領衆官完成了祭祀。

手裏的書也快看完，林纨站起身又倒了一杯水，伸了個懶腰，不自覺自己竟恢複了前世宅女的狀态。

看完一本，林纨看書興致起了，又拿了一本看。

看到精彩處，外面響起了敲門聲，最近這裏倒是熱鬧的很。

林纨放下書，去開門，門剛開林纨就被抱住，“纨兒，我的纨兒！”李雲瀾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娘快進去，別讓人看見了。”林樞低着嗓音說道。

李雲瀾拉着林纨進屋，看到林纨就睡在一個小房間裏，窗臺那邊還放着早上沒吃完的米粥。桌上放着瓜子果脯還有書，李雲瀾的淚再也止不住了，“你這是何苦啊！”

“娘。”林纨跪下，“求你了，我真不想嫁，娘您別再逼我了。”

“好好，娘不逼你，可是你快跟我回家吧。”李雲瀾将林纨拉起，抱在懷裏不肯松手。

林纨看到李雲瀾，發現她真的清減了許多，心裏不禁一酸。

“好。”林纨心一軟，答應了下來。

沒什麽好收拾的，林纨站起來就跟着李雲瀾上了馬車，車行的很穩。

回到家，林明達在廳裏坐着，他的臉還是板着的，但是眼眶卻微紅。

“爹。”林纨跪下，叫了一聲。

“你還知道我是你爹！你……”林明達像是要教訓林纨一番。

李雲瀾卻陪着林纨跪下，拉着林明達的手，哭喊道：“求求你了，老爺，別罵了，纨兒好不容易回來，你再給罵走了怎麽辦？要是纨兒走了，我不活了。”

“娘，大過年的，別哭了。”封雲韶在一邊勸着。

“哼。”林明達還是一臉怒氣，但是卻真的閉嘴不再說話了。

“是女兒不孝，惹得爹和娘為我擔心。”

“算了，起來吧。”林明達嘆了一口氣，轉身離開了。

“纨兒快起來。”李雲瀾看到林明達離開，趕緊将林纨扶起來。

一旁的采荷想哭又不敢哭，臉憋得通紅。

林纨環視了一圈，看到這些熟悉的臉，這才離開了幾天，她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回到自己屋裏，采荷早就為她準備好了洗澡水，林纨将自己洗幹淨，換上幹淨的衣服，重新坐在自己房中。李雲瀾一直呆着不肯離開，生怕林纨又不見了。

林纨正在擦頭發，采荷本想上前幫忙，李雲瀾卻主動拿過了毛巾，“娘給你擦。”

林纨順從地坐下，李雲瀾站在林纨身後給她一下下地擦着。輕微的抽泣聲響起，頭上的動作已經沒有。

林纨轉過身，抱住了李雲瀾的腰，“對不起。”

“纨兒……”李雲瀾抱住林纨的頭，一下子痛哭起來。一旁的采荷也忍不住，一起哭了起來。

林纨回來已經十幾天，李雲瀾還是會每天都要過來看林纨，陪着她說話，像是怕她一下子又會不見。

“快要元宵節了，娘叫家丁去外面給你買兔子燈，好不好？小時候你就喜歡兔子燈。”

“娘，我不是小孩了。”林纨笑道。

“沒事，今年出了孝期，是要大辦一下的。家中燈籠、紅布綢都已經挂起，給你買個兔子燈有什麽呢。”

“好。”林纨笑着點頭答應，倒是有點期待元宵節快點到來了呢。

“砰砰砰！”林府外放起了煙火，旁邊聚了很多人來觀看。

“真好看，娘。”一個小童拉着自己母親的手，驚喜地喊着。

“嗯嗯，好看。”那娘哄着兒子，笑着應道。

林纨躲在一旁，看到街外的情形，嘴角彎起。

“纨兒。”李雲瀾在一旁挽住了林纨的手。

“娘，這煙火是真的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