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官人

染着涼意的呼吸掃過敏感的耳窩, 沈忘州半邊身子一片酥軟,動彈不得,不知過了幾息, 才喉結滾動, 佯裝不屑道:“……那還真是來對地方了。”

他以為他已經對司溟這種時刻貼着他的狀态習慣了,但司溟總是能沖破他的習慣讓他猝不及防。

沈忘州脊背微微繃緊,壓制住這股從耳根蔓延的熱意,再擡眸,正看見兩位美豔的花娘從門口走進,身後跟着幾位伺候的侍女。

沈忘州下意識地去嗅, 但除了讓他頭痛的脂粉香外什麽也沒嗅到。

或許醫修的嗅覺天生比劍修靈敏,他邊想邊偏頭聳了聳鼻尖。

司溟身上有淡淡的冷香,他無法形容具體的味道,但是很喜歡,他嗅着司溟身上的香味才不至于讓那兩個花娘坐得離他遠點。

可從對面兩位花娘眼中,就不是這麽回事了。

這個面色不耐但容貌極為俊朗的狐族客人明明是來尋歡作樂的,身旁卻帶着一只比樓裏的花娘還要稠豔誘人的狐貍, 那狐貍與客人尾巴糾纏, 看着他們的眼神俨然一副勝利者的姿态,讓她們心生嫉妒。

其中一位花娘警惕地看了眼姐妹,他們這是被砸場子了麽?

沈忘州不知道這些暗流湧動,支起腿靠在軟墊上,看侍女将門關上才道:“會什麽?”

頭頂一對兔耳的花娘不甘示弱地坐在了沈忘州的另一邊,一雙嫩白小手拿起酒壺, 軟聲道:“回官人, 奴叫莺莺,會唱曲兒。”

一聲官人差點把沈忘州驚得跳起來, 尾巴都炸了,司溟環着他才不至于晃得太厲害。

他轉頭看向莺莺,仔細瞧了幾眼确定這姑娘真不是胤淮變的,才重重松了口氣,靠進了司溟懷裏。

他就說,胤淮再怎麽閑,也不會跟随他們這群小輩一起來絆殄邸吧!

看穿沈忘州驚詫的原因,司溟唇角的笑意陡然加深,尾巴安撫地纏上去,不經意地将人往懷裏摟了摟,妖精似的輕聲道:“官人,我們——”

沈忘州狐耳突然炸起,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咬牙道:“你不許叫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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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本來就像,司溟這麽叫他,仿佛胤淮又出現了似的!

不過是一場露水情緣,他不想再回憶起那晚猛1為0的經歷了!

司溟無辜地眨了眨眼,點頭,沈忘州這才松手,自言自語般低聲道:“噩夢一樣,吓我一跳。”

司溟眸底微沉,“噩夢”兩個字的形容讓他陡然不悅,氣場瞬間變化。

沈忘州抓住他手腕,偏頭頂在他額頭上,皺眉教訓:“你還不樂意了?你又不是花娘,不許叫這個,我更願意聽你叫我……”他用口型說了句“師兄”。

敢在胤淮不悅時頂嘴的,大多成了孤魂野鬼,敢在頂嘴後繼續惹他不悅的,連魂魄都散了。

他看着沈忘州,眸色深深似笑非笑。

那夜他滿意得緊,可他的小修士好像不是這麽想的呢……

沈忘州見司溟不說話,這些時日被小師弟哄得神魂颠倒,順毛順慣了,如今脾氣也上來了。

他直接抓住司溟的耳朵,不大溫柔地揉了揉,很不講理地命令:“說話。”

一旁的莺莺見狀,以為是司溟不識相惹得自家主子不快,當即湊過來道:“官人,奴喂您喝酒。”

沈忘州瞥向她,冷冷道:“坐好。”

莺莺渾身一僵,吓得瞬間坐了回去。

沈忘州脾氣實在不算好,能為司溟忍了這麽久在他人生中都可以算上一筆不小的奇跡了,這次他甚至沒懂司溟不高興的理由,因此火竄的尤其快尤其高。

就好像你遇到一個乖孩子,你把攢了許多年舍不得分出去的糖都給了這個乖孩子,然後乖孩子給了你一巴掌就跑了……

望着司溟的臉,沈忘州腦海中閃過“我今天就讓你知道知道我的脾氣!”和“算了算了和漂亮師弟置什麽氣”。

他深吸一口氣,還是決定先幹正事,轉頭就要與莺莺問話。

袖口卻突然被扯住,沈忘州回頭,微微一怔。

司溟雙眼泛紅抿着嘴唇看他,見他回頭,瞬間貼靠過來,與他鼻尖輕蹭,嗓音委屈極了。

“哥為何不讓我叫你官人,她一個花娘都可以叫,哥是不是覺得我不配……”

沈忘州臉上的怒意還未來得及消散,聞言閃過一抹茫然:“嗯?”

怎的就不配了呢。

司溟已經徹底抱住了他,半躺着靠在他胸口,狐耳耷着,那張漂亮的臉都失去了神采,低低道:“哥,你不要我了麽?你不是說不會離開我?花娘比我對你還重要麽?”

一連串的質問直擊沈忘州大腦,他半天才反應過來,小師弟這是……吃醋了?

他心裏說不上來的感覺,有點想笑,又忍住了,扶額問:“你喜歡叫?”

又不是什麽好詞。

司溟雙眼含淚地看向他,輕輕點頭,耷着的尾巴和耳朵直擊沈忘州心口。

沈忘州心底的小人一次次做出捧心的動作,他覺得他養了一只貓,偶爾胡鬧抓他一下,他都覺得可愛。

但沈忘州還是過不去心裏的坎兒,揉着他耳朵道:“不好聽,你不叫,也不許她叫。”

司溟這次倒是沒有耍小性子,反而整個埋進他懷裏,低低地呢喃:“哥,你讓我好難受。”

沈忘州動作一頓,他不知道他嫌棄的稱呼和面前乖軟的小師弟壓根是同一人,這會兒正因為他的話生着氣又不舍得沖他發火呢,他一臉直男特有的茫然。

一個稱呼而已,怎的這樣嚴重,司溟又生氣又難受的。

哄起人來也很直:“出去給你買好吃的,別鬧了。”

司溟眯眼,周圍溫度驟降。

他鬧?

屋內的花娘和侍女目露驚恐,同時低頭不敢再動,渾身抖得宛如篩糠。

但沈忘州毫無所覺,這些壓力壓根不沖着他,他生疏地撫着司溟後背,掌心靈力凝聚,幫他驅寒。

滾燙的靈力順着後背淌入經脈,好似連心底的不悅都被撫平,胤淮嗅着沈忘州身上溫熱的氣息,漸漸眯起眼,像被輕易順毛的妖。

主人甚至都沒給他好吃的肉,只是畫了張餅,就把舔着齒尖亟待飲血的鲛哄得收起爪牙。

蒼白指尖勾起沈忘州的手指,放在唇下輕輕吻住,眸底一片幽深的黛藍,胤淮緩緩勾唇。

師兄,可千萬不要離開他,不然……

沈忘州看着重新乖巧起來的司溟,自信地覺得他哄好了,轉頭便要與花娘套話,但剛一開口便被打斷。

司溟從沈忘州懷裏擡起頭,懶倦昳麗的臉染上輕笑,好似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道:“哥,鴛鴦樓的花娘不過如此,真的要在這裏玩樂麽?”

莺莺剛剛感受過那股壓力,覺得這兩位客人實力深不可測,本想謹慎行事,但司溟開口便嚣張至極地挑釁,她如何能忍?

她婀娜地扭着腰肢,柔聲問:“我們鴛鴦樓的姑娘個個花容月貌,客官莫不是這位老爺家的妾室,如此诋毀怕是會毀了老爺玩樂的心思。”

司溟賴在沈忘州身上,兩手由環着沈忘州的腰變為環着他脖子,臉頰貼在沈忘州鎖骨上,身姿比莺莺還要軟上幾分,掩面輕笑道。

“我本是青樓裏賣藝不賣身的琴師,與哥郎情妾意私定終身,哥花了大半身家為我贖身……這般感人肺腑的愛情,姐姐久居青樓又怎會明白。”

沈忘州震驚了一瞬,随即跟着入戲,主動摟住司溟,全然一副夫妻恩愛的模樣。

莺莺被怼的無話可說,臉色難看地望向另一個花娘。

另一位花娘終于插上話,端着酒杯送到沈忘州面前,清冷的聲線極為抓耳:“官人不嘗嘗鴛鴦樓的美人,怎會知道世間最美妙的好呢?”

沈忘州對女人間的彎彎繞繞着實聽不懂,只能靠在軟塌上,一手揉着司溟的耳朵,一手輕敲着桌面,把主動權交給司溟。

“既然要嘗,自然要嘗更好的呢,”司溟指尖落在沈忘州臉側,似碰又離地滑動,落在唇畔,鳳眼微彎,暧昧至極地湊近。

“哥,對面青樓裏的姑娘,貌似比那個檀魍姑娘更加天姿國色,我剛剛便要勸你去那兒,可惜鴛鴦樓的媽媽桑把我攔住了呢。”

檀魍姐姐被如此比較,莺莺再也忍不住,辯解道:“在北魉花街,我們鴛鴦樓都是數一數二的,檀魍姐姐更是名動絆殄邸,再沒有哪個妖可以修煉得比姐姐還好看!”

沈忘州被撩撥得耳根發熱,聞言眼神一變。

修煉?

果真是吃人吃出這身皮肉的麽。

思索間,雕花木門再次被敲響,侍從的聲音自門外響起。

“客官,檀魍姐姐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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