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糖

一顆糖砸進骨瓷杯, 發出的清脆聲響像反複擺動的鐘在腦海裏徘徊,晃亂了所有。

喪失理智的人變成了憑借本能享受愉悅的妖,渾身的每個細胞都叫嚣着藏匿深處的滿足, 柔軟地剖開自己, 擁抱深埋進軟膩春日裏的本性。

紅色雕花木門一次次發出無法忽視的響聲,又被外面的嘈雜所掩蓋,布料摩擦的聲音混雜着輕而急促的呼吸聲,将一切隔絕至另一處天地。

沈忘州強撐着站穩,埋進司溟的肩膀,鼻尖抵着軟滑冰涼的皮膚用力呼吸, 呼出的熱氣濡濕了那小一片肌膚,茫然的眸底随着胸腔的顫動溢出水光。

司溟單手摟住他的腰,像許久未曾進食渴血的妖,低着頭用鼻尖蹭動着他的耳側,親昵地蹭動直到白淨的耳朵充血紅熱,像品嘗一顆跳動流血的心髒一樣含咬住,齒尖危險地碾過。

痛感細細攀附至脊髓, 順着肌膚蔓延至全身, 金紅色狐耳不停地重複耷下又顫抖着突然立起來。身後的金紅色狐尾也未能逃開,被白色狐尾圈住最上端,無法躲開劇烈顫動。

就這樣死了吧……沈忘州張開嘴,汲取一點點稀薄的氧氣,兩條腿抖得幾乎站不住,被司溟溫柔狎昵地握住腰才勉強靠在門上, 他眼神迷離地望着眼前細白脖頸上跳動的脈搏, 被上面的斑駁紅痕吸引住。

冷白幹淨的脖頸皮膚宛如一片平靜透明的海面,此刻在對方的無限縱容下, 海面上被他種下一朵朵荼蘼的花朵,盛放得美豔誘人。

身為始作俑者,沈忘州不受控制地咽了咽口水,在司溟呢喃含混地喊他“師兄”,用旖旎撒嬌的聲線讓他抱緊時,他齒尖發癢,張嘴再次咬在了頸側——

雖然自己已經一塌糊塗,但他還是蠢蠢欲動地想把人咬哭了。

被抱起來的時候還在異想天開,司溟這麽漂亮的臉,最适合哭得難忍委屈了……

……

夜風婉轉,吹皺了鴛鴦樓裏的一池春水,溫熱的體溫慰藉着冰冷的靈魂,像濃茶裏落入一塊糖,化開了苦澀的味道,口感變得柔軟順滑,滋潤味蕾。

平靜的床榻上,兩人衣衫整齊。

金紅色狐尾緊緊纏在司溟的腰上,被白色狐尾挑起尾尖,勾勾纏纏。

司溟慵懶地單手撐着臉側,半撐起上半身,膚色冷白的手臂從寬松的袖口露出,幾個指痕突兀地印在上面,像玷污了神聖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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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在迷糊的沈忘州窩在他懷裏半睡半醒,不知夢到了什麽,忽然蹬了他小腿一下。

一聲低啞的笑從唇角溢出,司溟壓住亂動的腿,低頭親了親他耳側,起身時指甲尖利的手指挑起一縷墨色發梢,餍足地半垂着眼勾弄,仿佛在把玩最有趣的東西,讓他可以一直這樣。

眸底漸漸氤氲起薄霧,水光潋滟間,墨色化為黛藍色的雙瞳。

胤淮松開手指,發絲瞬間墜落,只剩發梢時忽然收緊。

他的小修士又一次“救”了他,“師兄”對他這樣好,他該如何回報呢。

上挑的鳳眼微微眯起,一抹帶着瘋意的玩味閃過。

他俯身湊近沈忘州耳畔,嗓音含笑地問:“忘州,我把我最重要的東西給你,好不好?”

沈忘州半夢半醒疲憊至極,恍惚間以為是夢境,這聲音陌生又熟悉,他好像在哪裏聽過,又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他含糊地答應:“要。”

眉眼愉悅地彎起,眸底氤氲的病态愈發深重,胤淮勾唇,嗓音溫柔地提醒:“可以還給我,但我會吃了你,從肉到血……我不會浪費。”

吃了……

沈忘州夢中猛地掙紮了一下,纏在胤淮腰間的尾巴收得更緊,暴躁又驚慌:“不能吃了,不能了……沒有了,一點兒都……沒有了……”

黛藍瞳孔微怔,下一秒容貌昳麗的鲛人低頭埋進沈忘州頸側,顫抖的肩膀讓低低的笑聲無處可藏,從未有過的愉快溢滿眼底。

他就像真正的師弟一樣,幼稚地回答師兄的話:“還有,還要吃的。”

回應他的是尾巴教訓一樣地再次收緊,少年眉頭緊蹙,陷入夢魇般發出哼聲。

笑意漸漸消散,眼底的情緒濃稠得像一碗墨,胤淮擡起沈忘州的下颌,低頭吻了下去。

睡夢中的人下意識地吞咽掉一抹幽深的藍,仿佛被甜味吸引,咬着對方冰涼的唇催促着還要。

胤淮卻輕易地離開,指腹摩擦着紅腫的唇,居高臨下地望着這張不知不覺落入心底的臉。

手指撫摸臉頰的動作帶着自己都未曾發覺的依戀,他慵懶地提出那個說過無數次的條件,血腥的後果藏匿在甜膩的語氣裏。

“不要丢下我啊,師兄。”

……

沈忘州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裏有個聲音在與他說話,他記不清了,只記得對方好像喂了他一顆糖。

醒來時他正在鴛鴦樓那間屋子的床榻上,懷裏抱着沉沉睡着的司溟,兩個人衣衫整齊,只有尾巴暧.昧地交纏在一起。

目光觸及司溟的臉,沈忘州不受控制地回憶起那些亂七八糟的畫面,耳根一熱,他強迫自己不去想,半撐起身體看向窗外。

花街上随處可見的紅燈籠仿佛消失,一盞盞幽藍的燈籠懸在樓外——昭示着絆殄邸的夜晚已經降臨,禁止出門。

差點把正事忘了!

沈忘州猛地坐起來,推醒懷裏的人,低聲叫他:“司溟!醒醒!”

司溟眼底迷蒙地睜開眼,渾身懶倦無力似的用下巴抵在他肩膀,靠得理所當然。

“師兄?”

“我們得走了,貝雲兒他們獨自在酒肆,我不放心。”

“那小妖怎麽處置?”

“揍暈了帶回去問話。”

留在這也早晚會被發現,不如帶回去問出點有用的信息。

沈忘州扶起司溟,将小妖收到司溟的乾坤袋裏,推開窗,拉着人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鴛鴦樓。

兩人走後,不過幾次呼吸的功夫,一團粉紅色的花瓣突兀地闖入房間內,幻化成檀魍的模樣。

兩個花娘跟在身後推門而入,神情驚慌:“豔兒不見了!”

檀魍輕嗅着房內的氣息,豔麗的臉上閃過一抹意外,陰狠地勾唇:“竟然是他?”

陡然升起的氣場讓花娘齊齊跪地,顫抖着不敢說話。

“抓住那幾個小修者,留活口。”一掌拍開窗,檀魍化作一團花瓣飄向有金紅色靈力痕跡的方向。

沈忘州和司溟一起回到酒肆,約好的集合地點此刻卻空空如也。

貝雲兒三人不知所蹤,玉佩沒有被召喚過,子母同心玉也未曾被捏碎。

沈忘州心裏一沉,嘗試主動聯系三個人的玉佩,卻毫無反應。

他現在只期望幾人是被小妖困住,而不是檀魍那個級別的大妖,不然他去救人也是死。

他用玉佩聯系了遇錦懷和秦雨,同樣沒有動靜。

就連霖澤真仙派來保護他們的幾位元嬰期師叔也失去了消息。

“或許被盯上的只有我們兩個。”沈忘州眼底閃過一抹煩躁。

他早該和司溟去一趟寺廟,問問得道高僧他們是不是中了什麽詛咒,不然怎麽每次歷練都要遇到邪門事!

“先去找咒繁他們。”沈忘州喚出襲焱,想了想,他忽然解開了自己的外袍,在司溟不解的視線裏,又去解了司溟的。

“師兄?”

“臨行前不是讓你和師父要一件一代弟子的仙袍麽,怎麽還穿這種普通的。”

沈忘州邊說邊穿起了司溟的大紅色外袍,将自己的一代弟子仙袍披到司溟身上。

他的仙服可以抵禦很高的靈力攻擊,關鍵時是可以保命的。

上次在斷寒仙境就是這件衣服護住了烈火裏的司溟,才讓襲焱有機會将司溟帶出去。

上次損毀後遇錦懷又讓煉器的師叔幫他趕制了一件,沈忘州早提醒過司溟也去要一件,但他後來也忘了,居然看着司溟穿着普通仙服來絆殄邸歷練。

想起兩人在鴛鴦樓宛如胡鬧的一通,明明是“幫忙”,而且也只是用……雖然司溟用嘴幫……

沈忘州捂住眼睛,臊的不願再想,可看着面前乖順地讓他換衣服的司溟,心裏卻陡然升起一股“我要對小師弟負責”的心思。

“怎麽了?師兄?”

“……沒,等下如果遇到危險,你便找個地方躲起來,不要管我。”

司溟眼睛愉悅地彎了彎,沒有說話。

沈忘州滿腦子的旖旎春色,也沒有注意到他的變化,拉着他手腕走出了酒肆。

街上清清冷冷,燈籠散發的幽藍光暈鋪滿地面,白日熱鬧的花街仿佛變成通向冥界的陰路。

沈忘州剛剛踏出酒肆,靈識就突兀地感受到了一股濃重的殺意,他想也未想地一把推開司溟,擡起襲焱橫掃,卻還是被這股靈力震得手腕顫抖。

他神色凝重地看向空無一人的街道,餘光警惕着司溟的方向。

一縷濃郁的幽香襲來,街道詭異地扭曲,下一瞬一行衣着豔麗的女子突然出現,為首的正是他們白日才見過的檀魍姑娘。

沈忘州扯起嘴角,似笑非笑:“姑娘喝了酒,莫不是還賴上我了。”

檀魍一襲桃粉色薄紗,若隐若現的嫩白肌膚上浮現出粉色桃花狀紋路,香氣頓時更加濃郁。

她掩唇輕笑,柔波似的眼底殺意凜然,卻問了一句讓人意外的問題:“公子可認得檀溪?”

檀溪?

沈忘州一愣,半天才想起。

他第一次去凡界琴館時,點的是檀溪公子的琴……

他面色不變,道:“聽說過。”

确實只是聽說過,他真正見到的人是他的親師祖,胤淮。

那檀溪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他一概不知。

“聽說過……”檀魍臉上的笑意漸漸染上陰狠,指尖在胸口相抵,掐出法訣,“他被你親手殺了,你也只是聽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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