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皆兵·其一
季滄亭眼裏成钰一直都是一個極守規矩的人,雖然偶爾也會乘興說兩句俏話, 但從不主動做什麽越軌的事。
除非他喝醉了。
“成钰?”
季滄亭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只見他眸光只凝在自己身上,分毫不動, 她稍稍意外過後,心裏就陡然發起飄來。她尤其喜歡在成钰醉飲時磨着他, 因為他這時候最綿軟也最是坦然。
池陽春的後勁一點點自體內發散出來, 成钰看似清醒,實則細一看從脖頸到耳根早已泛出一層薄紅,眼神亦變得溫溫軟軟的。
“你回來, 我心裏很歡喜。”
季滄亭此時已經無暇去看窗外如洗的月光,任他扣緊了自己的手,道:“那好,趁你歡喜,我就問了……這麽多年,我年年出塞, 年年失約, 你有沒有怨過我?”
成钰聲音輕緩道:“未曾。”
季滄亭笑了一聲, 同他額頭相抵,道:“真的?我可不是尋常人家的女兒, 便是在喜堂上, 家國但有召, 我必戎裝北戰。”
“钰亦不是尋常人家的夫郎。人生百年, 何處歸塵皆是命定, 無非一道歸家,或者同埋沙場。”
回應他的是唇上微涼的柔軟觸感,就像無數個夜裏夢回時隐秘的期冀那般……他嗅見了她身上除了寒甲之外的,屬于少女的清香。
“‘死’都打算同穴了,‘生’是不是還缺點什麽?”季滄亭眼尾微微泛紅,道,“還是你覺得現在應該先去找個主婚人過一套三媒六聘?”
成钰低頭看着月光下她瓷白的頸窩随着微亂的呼吸起伏着,半晌方道:“不找了。”
……
次日一早,緒缇頭人心神不寧地來到越使的營帳前,老遠見得幾個文士,懇求他們讓他再見成钰一面。
他等了許久,待被允許見到成钰時已是日上三竿,他一進來便手撫胸行禮道:“緒缇疏忽,讓不明身份的人混到恩公身邊,實在失禮,還請恩公看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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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那次獻美,他本是高興的,畢竟小頭人的女兒被王看上是好事,即便被轉送給了成钰,他也覺得并不虧。哪知今早剛喝了兩口小酒,就看見那本該被送走的美人從馬廄的草堆裏哭哭啼啼地爬出來,一番訴說後,他才知道出大事了。
若是讓刺客借着他的手混進王或越使的身邊,那他整個部族都要被問罪,要知道匈奴戰時的刑罰是極為苛刻的,一旦發現傷到上級貴族,涉事者大多是用牛皮悶死,再狠些的,還有可能被釘在荒原上喂狼。
他忐忑不安地在越使營帳外觀望了好一會兒,見他們行止如常,并沒有遇刺的端倪,這才冷靜下來,心覺這多半是個想攀高枝的女子,便想請成钰在日逐王面前為他瞞下此事。
“……事情便是如此,緒缇願意再送上兩名美人,還請恩公莫要向王說出這是我的過錯。”緒缇頭人将肚子裏早就拟好的說辭一一向成钰解釋,半晌見他垂眸不語,心裏更加恐慌,“恩公?”
“嗯?”成钰好似才回神,他今日着的是一身青鶴暗紋的白衣,襟口處遮得要比常人更嚴實一些,聞言答道,“此事與你無關,說來乃是我的過錯……昨夜那女子乃是我夫人,因不放心我出塞,又懷有一些功夫,便特意追來,得罪了老翁部族之人,是我應致歉才是。”
緒缇愣了一下,心裏的大石陡然落下,道:“原來如此,這可真是誤會了……如今恩公乃是王的座上賓,老朽可不敢讓恩公致歉,只盼此事大事化了便好。”
成钰颔首道:“昨夜宴間,我曾聽日逐王話中之意,乃是想争奪單于的接竈人,故而這幾年四處延請漢家大儒為他揚名,可有這回事?”
諸王都想做單于的接竈人,這在匈奴裏并不是什麽秘密,便是他不說,成钰随便打聽一下也便知道了。
緒缇頭人便道:“是這樣的,大單于原本是有太子的,只不過太子去年便得了痘瘡夭折了,而阏氏年歲大了,恐怕再難生養,單于膝下沒有嫡出的血脈,就打算在諸多私生子裏選一個。”
這一代的匈奴單于是個四處留情的風流種,足有十六個兒子,其中最寵的就是總是拿漢地珍寶讨好他的日逐王忽盧,太子夭折後,諸王和各部頭領本該看好日逐王做接竈人,無奈阏氏不同意,說日逐王的母族是賤民,要選一個貴族血脈的繼承人才能獲得昆侖神的認可。
厄蘭朵的所謂王室血統其實并不純粹,大多數時候是誰強誰就能做單于,阏氏屬意的是她被譽為厄蘭朵戰神的兒子蘭登蘇邪,雖然這個兒子并不是單于的血脈,但他的名望和實力足以統領整個草原。
聽到這兒,成钰便明白了日逐王為什麽一定要親近大越尤其是儒家——因為儒家講求血脈宗法,不是單于的血脈,從根本上就無權繼承王位,只要将這些想法灌輸給單于,他就能在蘭登蘇邪的威脅下找到站得住腳的理由。
“老朽雖然不知道王在想什麽,不過他已經囑咐我們将今年從商道獲得的珍寶和美人準備好,三日後便動身去王庭,到時候……可能也會請恩公一起去王庭見單于吧。”
“多謝,如此我便有底了。”
讓人送走了緒缇頭人後,與他一道來的謀士進入帳中,道:“王庭方面也來了信,随時可以接應我們,到時候無論是暗殺單于還是——”
“單于不能死。”成钰道,“不止不能死,還要保他性命,只有他活着,厄蘭朵的争鬥才不會休止,蘭登蘇邪才會有所顧忌。”
謀士道:“難道不是單于一死,厄蘭朵便會陷入諸王混戰的局面?”
成钰道:“來此所見所聞,哪一個王可以和蘭登蘇邪相比?對一個把家國看得重過一切之人,你殺了他的至親,他只會将仇恨化為無匹的兵鋒……然後你會見到一個所向披靡的戰神出世。”
謀士點了點頭,複又問道:“在下還有一問,郡主的事,二公子打算如何處理?”
提到季滄亭,成钰又再度恍惚了一下,繼而道:“……她的命星從來曠照如大日,便是絕處亦有逢生相,不必擔心。”
相命玄學之說,謀士并不擅長,只是他深知成钰素來對此不輕易開口,開口必應其果,一時也無話可說,便依照原定的籌謀下去布置了。
正事理罷,成钰轉身,一撩開內帳的帳簾,便瞧見季滄亭坐在榻邊急匆匆地穿着鞋襪。
不待成钰開口,季滄亭便道:“別留了,我已經因為你玩忽職守了一天了,外面随時可能打起來,我得回崤關駐守去了。”
成钰聽她嘶了一聲,斟酌着語氣道:“那你……還能騎的動馬?”
季滄亭:“……”
很是需要将養一兩天的季滄亭自暴自棄道:“算了我等我爹出關後去找他彙合吧,反正守城還不如多收幾個人頭。”
成钰笑了笑,伸手去拉她,卻發覺她故意往後一躺不願意起來,道:“既然要勞煩你再護我一程,總不能虧待了你,想吃什麽?”
季滄亭:“你做?”
成钰道:“稍後事務繁雜,恐怕顧不上,使團裏帶了個會南嶺菜的廚子。”
季滄亭也沒有磨他,萎靡地躺了下去,哼哼唧唧怎麽都不願意起來,成钰輕聲哄了兩句無果,便轉身道。
“此地匈奴的集市上出現了烏雲國的戰馬,我且去看看情形,你若餓了,帳外便是随從——”
季滄亭聽了,一個猛子紮起來,穿上鞋襪往他背後一撲:“我騎不了馬還騎不了你麽,走走走背我去,相馬哪能丢下我這個伯樂……”
“……”
日逐王的領地是除王庭外草原上最大的商貿之地,季滄亭本以為他們這一行會很紮眼,沒想到去了市集後,竟發現了不少來厄蘭朵通商的越人。
這些越人大多都是通過郗王妃的關系在這兒經商,又怕此時回越會遇上戰亂,于是便在此地駐留了不少,向匈奴兜售一些瓷器茶葉和布匹等物。
季滄亭昨天晚上還沒來得及填自己的肚子,就喂飽了別人,這會兒回過勁兒來,餓得恨不能喵喵叫,路過集市時每路過一個攤點就哀鳴不已。
季滄亭:“成钰,你看這羊羔不錯,可可愛愛的,适合紅燒。”
成钰:“嗯。”
季滄亭:“這牛也不錯,炖起來肯定很香。”
成钰:“嗯。”
季滄亭:“這馬也不錯。”
成钰:“……”
季滄亭:“這狗也不錯。”
成钰:“……”
路過一群正在玩漢人帶來的撥浪鼓的匈奴小孩時,季滄亭剛想說這孩子也不錯的時候,她便被唯恐她饑不擇食要去吃人的成钰放了下來,買了一包奶糕放在她懷裏。
季滄亭感動不已,待濃郁的香甜味道安撫了她的胃後,她剛拿了一塊遞到成钰嘴邊問他要不要來點,便見他微微側身,沒有取食她手上的東西,而是咬了一下她的手指,繼而道——
“你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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