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皆兵·其五
茍正業說出在炀陵的襄慈公主安危的同時, 冀北軍中一些老将先就怒聲道——
“将士在前線拼殺, 炀陵卻在脅迫家眷,是何道理?此為誅心之言,茍正業, 你可敢為你所言負責!”
這幾日京畿衛也陸陸續續派來了八千援兵, 但這些援兵從沒上過戰場, 且領軍的将官大多是朝廷權貴麾下的世家子為混軍功而任職的,如今前線緊急, 不可能讓這些生丁頂上去誤事,本想讓他們多練幾日, 可總領這些京畿衛的督軍茍正業卻不安于練兵, 作為文官偏想取得在前線的部分指揮之權, 今日更是闖入議事廳大鬧一場。
洶湧的殺氣撲面而來, 茍正業本能地後退了一步,看了一眼一言不發的季蒙先,道:“本……我不是這個意思, 諸位将軍誤會了,我是說公主身體不适,如今被接入宮中休養,倘若前線守不住, 即便不為百姓,季侯也得讓我從旁盡督軍之責, 好讓公主放心。”
他話雖說得圓融了些, 但背後的意思到底是讓他們聽懂了。
宣帝并不信任他們這些守關的将士, 竟要拿主帥的家眷來牽制他們。
将領們聞言皆是一腔經年憤恨難抒,幾乎是只消季蒙先一聲令下,便會即刻拔劍斬了茍正業。
季蒙先閉目沉默了兩息,撐在沙盤邊緣的手收緊後複又放開,道:“軍中不論親眷之事,茍督軍,你領京畿衛援兵,若非要盡一份心力,便去駐守西城門,無需親自督戰,跟着守門的副将侯景做便是。其餘點到的将領,随我北出厄蘭朵……”
西城門一側倚靠懸崖峭壁,另一側工事完善,只消百人的□□手和辎重兵便可輕松守住,比之之前派給季滄亭的西北門還要更牢固一些。
這在崤關已算得上是閑差中的閑差,衆将雖不滿但也不便多言,領了命便去準備點兵了。
“我不在的這些時日,勞煩于老将軍坐鎮指揮守城,切記,見紅煙示警,則需閉城不出,任誰叩關也不可開城門,見黃煙則需立即出城包夾敵軍,此役關乎我大越千萬黎民安危,乃重中之重,無論誰人幹擾,即斬之。”
留到最後的鐵睿聽着季蒙先交代事情,不免多問了一句:“季侯,可郡主還在關外,難道她回來也不開城門嗎?”
季蒙先搖了搖頭道:“無妨,她的馬快,便是蘭登蘇邪親自帶人去追堵也追不上她——”
作為崤關二把手的于老将軍捋着胡須道:“話是這麽說,可畢竟郡主和成家那小子情投意合的,難免互相顧念誤事,依老夫看,不如就讓鐵将軍領了郡主的那一千嘲風軍随中軍出關,待出關後,若戰事都在意料之內,便令嘲風軍沿着王庭方向抄小路追索,他們熟知郡主好行的那些捷徑,或能接應上。”
季蒙先皺眉道:“豈能為她一人誤事?”
于老将軍道:“崤關披甲上陣者,只有軍人,無分男女老幼。便是郡主不是冀川侯的女兒,那也是軍中幾十年難遇的将帥之才,但凡領軍出征,你幾時見她敗過?侯爺舍得,老夫可舍不得如此将才隕落塞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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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得了季蒙先點頭,鐵睿高高興興地領了命去點季滄亭旗下的精銳,他以前成日裏跟着京畿衛那些二世祖推杯換盞,心下鄙視已久,好不容易來了崤關這種聚集了整個天下的精銳的所在地,便覺得到了樂土一般。
嘲風軍是打着親衛的名頭建立的,幾乎每個人都被季滄亭收拾過,一個個戴着漆黑的面甲,渾身都帶着一股兇悍無匹的氣場。
鐵睿覺得很合他的胃口,正要摸摸季滄亭那杆讓匈奴各個小部落聞風喪膽的嘲風大旗時,身後一個讨人厭的聲音叫住了他。
“鐵将軍留步。”茍正業陰陽怪氣地湊過來,“季侯已打算只讓崤關留五萬守軍了,将軍帶着這些精銳去哪兒?”
鐵睿臉色一僵,回頭道:“茍大人說笑了,所謂騎兵,在平原沖殺無往不利,在關內便施展不開了。再說季侯已布置周全,五萬守軍已經足夠守住崤關。”
茍正業一臉憂心忡忡道:“本官雖不通軍務,但也曉得蘭登蘇邪率領的是三十萬大軍,若是到時一旦攻起城來,便是死屍也堆上城牆了,多一些人多一分力,依本官看,将軍不如還是留下來守城吧,也許拖過今年冬天,匈奴便退兵了也未可知。”
鐵睿聞言,在心裏翻了個白眼,道:“茍大人,您以為咱們崤關下那條五丈寬的護城河是做什麽用的,無非就是用來填屍體用的。再者說,匈奴雖人多勢衆,但法紀不嚴,一場仗殺他們五千人,餘下二十九萬五都得偃旗息鼓了去。”
茍正業哪聽他講理,道:“本官身為督軍,需得為崤關考慮,這一千精銳看着便勇悍勝于旁人,不如便調到西城門去做本官的親衛,這才穩妥。”
……這臭不要臉的狗東西。
鐵睿是憋着沒罵出聲,與他對接的嘲風軍副将卻是惱火道:“我等皆是嘲風将軍的親衛,督軍若是畏死可回炀陵,何必占我們沙場之士的功夫?”
茍正業道:“嘲風将軍是誰?”
鐵睿解釋道:“正是灞陽郡主……哦不,現在是公主了。”
“什麽?”茍正業像是終于抓到了什麽把柄一般,馬上尋了旁人要來紙筆,“原來如此,季侯看似兩袖清風,原來為了自己的女兒違制蓄下私兵,若不是本官到此,還不知竟有此事……多謝各位告知,來人,去将此事快馬回報太尉面呈陛下。”
鐵睿眼見那嘲風軍副将恨不能馬上沖過去給茍正業一刀,連忙攔住他,直至茍正業見勢不妙快步離開,方道:“沒事沒事,讓他奏,郡主如今已經被陛下加銜封為公主,還賜了姓氏,親衛一千本就符合禮制。等她回來後,這家夥沒好果子吃,找到郡主為上。”
“……都要出征了,卻不知郡主如今在何處。”
……
匈奴王庭,大雪山。
“……匈奴與季侯有血海深仇,蘭登蘇邪在單于面前立下軍令狀,說是十日內讓單于目睹大越最強的軍隊死在昆侖神廟之前,所以單于這才暫時住在此。”那匈奴貴族打扮、實則是大越多年派駐在此的眼線指了指眼前的山上,“單于就在上面,守衛并不多,只有三百。再往上便不能跑馬了,只能沿着那山道上去。二公子這次帶來的人大多文武雙全,自不必怕行這一趟險,可這位姑娘——”
那眼線本想說他們帶着個姑娘恐怕會拖累于人,便見那姑娘下了馬,摘下頭上的絨毛風帽三兩下攀至一處搞搞的險峻岩石上回望王庭所在的地方,對成钰道。
“你看,這雪山想來是冬天才發生過雪崩,撞壞了一處山嶺出口,咱們沙盤上的地圖已經過時了,從這兒雪山上一看整個王庭就是個馬蹄山谷,進來了就是九死無生,蘭登蘇邪能以王庭為餌,好大的手筆。”
好身手……
那眼線見季滄亭的動作輕巧而穩,不輸他所見的頂級高手,不禁暗自感慨。
“說的對,此役兇險非常,所以必須要拿下單于解開僵局,前面右邊就是一條可以向東部下山的小道,姑娘可以先從這裏離開,繞回崤關。”
不待成钰開口,季滄亭便翻身而下,道:“可以啊,若是你們誰的身手比得過我,我就放心把我們家督學交給你們去行險。”
“這……”
成钰下了馬,将季滄亭的風帽戴好,方道:“不必相勸了,她不會走的。”
那眼線無法,只能待到了岔路口讓隊伍裏救出來的儒生謀士先走後,便繼續往雪山上走去。
“我們先去見單于,但必須要等接近單于身前十步後才能動手,他身邊有個高手,是草原上的宗師……”
匈奴的昆侖神廟修在半山腰,說是神廟,實則是一片不小的行宮群,想來是這些年接受了不少漢家風物的影響,不多時,季滄亭他們便瞧見一處平緩的山腰處,出現了木石築就的幾十座樓閣。
眼線在王庭裏的地位雖高,但也只能為他們争取來一個時辰的時間,如今一刻鐘後便要換崗,到時候王庭裏的匈奴便會察覺到越使們已經消失了,必然要分出一部分人向山上尋去。
“右骨都侯烏牙帶着左賢王推薦的大儒來觐見單于,還請放行。”
那眼線一路幾乎暢通無阻,待到了一處燈火通明的華麗殿宇時,季滄亭便聽見了一陣陣絲竹樂聲,随着侍女的引導走進去後,發現左右皆是雜亂無章地堆放着金銀珠寶,除了部分還帶着小國的裝飾,大多來自于大越。
而在正中央,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正倚靠在他的側妃膝上,他旁邊一位頭上戴滿了寶石的婦人正撥弄着膝頭一把二弦琴,琴聲略有滞澀,但也勉強能成曲。
“見過單于,這位是左賢王推薦的大儒。”
老者連眼皮都不擡,道:“今日心情不好,不見,推下去殺了。”
左右頓時湧出十餘名匈奴甲士,季滄亭正算着距離,堪堪要動手時,成钰忽然出聲道——
“單于何以不悅?可是因青牛琴無法奏出合意的祭樂?”
那單于聞言,睜開眼睛坐起身來打量了一下成钰,擺擺手讓左右的甲士退下。
“我王庭一年一度要獻祭給昆侖神祭樂,只要是這青牛琴演奏出的曲子,所有的部族都會聽得如癡如醉。去年演奏的琴師得了傷寒死了,再無人能拉得出合适的曲子,聽說漢人對器樂十分講究,你若能拉得出好聽的祭樂,本王就留你在王帳做琴師。”
季滄亭注意到剛剛那一撥,單于身側不遠處坐着一個瞎了一只眼的中年,這個人一邊擦着刀一邊飲着酒,若不是她特意看過去,根本就沒有發現那裏還坐着一個人。
能做到行止無聲無息境界的武者,在她的記憶裏,她父親季蒙先做不到,之前被她評價極高的蘭登蘇邪也做不到,只有劍宗獨孤樓才能做到。
難怪這個單于只需要三百護衛,原來是有這樣的高手護在身側,好在剛剛他們沒動,不然這會兒早就死了。
“如何?”老單于也是頭一回見到這樣風雅的年輕人,見他不卑不亢,道,“還是你只有越人紙上談兵的本事?”
哎壞了,這青牛琴恐怕天底下只有一把,琴師也是專門研習了多年才會拉出曲子的,見都沒見過怎麽奏得出來?
季滄亭已經在盤算着打算退而求其次抓了旁邊的阏氏時,成钰出聲答應了。
“依照我漢家所收集,匈奴祭樂有十二章計二十六曲,青牛琴能奏出的有十七曲,單于想聽哪一支?”
老單于旁邊的阏氏詫異道:“我王庭如今流傳下來的只有三支祭樂,中原竟保存有這麽多?”
老單于也是聽得一愣,當真叫人把青牛琴帶去給他,道:“你若真的彈得出來,本王給你一個封官拜爵的機會。”
季滄亭見成钰絲毫不慌,接了琴一臉平靜地坐下來,慢條斯理地擦了一下琴弓,還以為他真的就會了,不想拉出的第一個音就歪到了天邊去。
季滄亭:“……”
“你——”
老單于正要發作,卻見成钰絲毫不慌,起身将青牛琴遞過去,煞有介事地皺眉道:“難怪阏氏曲不成調,單于請看,這琴身裏被蟲蛀壞了。”
是嗎?
青牛琴乃是匈奴歷代至寶,單于不敢輕忽,起身剛要湊過去一看,便聽旁邊坐在那裏擦刀的獨眼男子厲喝道——
“單于莫靠近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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