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水中撈月

穿過長廊，堡壘達到彼岸。

半島型的庭院懸浮在虛空中，白與金交織的純粹空間，遍地花海，潔白無瑕的花朵不參一點雜質，無數光點徐徐上升。兩人走出中央高塔，何樂恍然間覺得自己踏入奇妙夢境。

半島正中，花與花的連接處，伫立着一座白金色高塔。

何樂心中一陣古怪的悸動，不由回頭望了望身後的中央高塔……

一黑一白兩座高塔構造極其相似，不同處大概在于，中央高塔充滿厚重的機械感，花園高塔更顯古樸神聖一些。

他又看向十三，身着白色風衣的那人徑直朝高塔前行着，身影仿佛随時要融入這一片極致的光輝。

何樂垮着步子追上去，捉住他的手，他回以何樂一個溫柔的笑容。

“怎麽了？”十三問，“一臉緊張的模樣。”

“你沒事吧？”何樂凝視着他。

“這句話該我反問你。”他說，“你在擔心什麽？”

“不……不是。”何樂皺起眉頭，“我有種奇怪的感覺……總覺得你好像随時會消失。”

“我屬于艾蘭德世界，也是阿爾特麗絲的創造物，本不該以這種方式來到她的地盤。”十三牽起他的手，細細親吻，“不過，我得送你過來。”

“嗯。”何樂點頭，“我不會讓你消失的。”

“我也不害怕消失，倒是……”十三躊躇了一會，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倒是？”

“你會讨厭我嗎？”他突然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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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什麽要突然讨厭你？”何樂表示不久前才真情實意表完白，能讓他鼓起勇氣把“愛”字說出口，可不是一般喜歡能做到的。

“希望如此。”十三露出毫無破綻的微笑。

花園裏基本沒有能供人行走的道路。

或許以前曾有路，但路由人行而生，這座半島荒無人煙，他們只能踩着白花走向正中的高塔。

十三在前面，大步流星，從小受良好教育的何樂對于随意踐踏花花草草心懷愧疚，不想腳底剛倒塌萎縮的花，斷裂的莖葉迅速再生出新的花苞，經由一番摧毀後，變得更為巨大。

像被強制催生了一般，好詭異……

何樂加快腳步。

靠近後，他發現高塔大門緊閉，巨型銅門上繪滿叫不出名字的圖騰，他不曾在艾蘭德世界見過。門把是一張魔鬼的巨口，魔鬼青面獠牙，如果想叩門或開門，必須将手伸入其口中。

兩人剛來到門前，魔鬼的巨口一張一合，大聲向他們發問：“愚昧無知的異端們！回答問題，才能獲得登塔的資格！”

“什麽問題？”何樂道。

巨口大笑一聲，粗聲粗氣，語氣充滿嘲諷：“回答我！世界的本質是何物！”

犯規啊！何樂吐槽。

沒有任何問題能難住擁有“全知”神力的十三，可偏偏他不能回答這個問題。何樂更慘，他壓根兒還不知道答案！

十三盯着門把沉默不語，而後朝何樂無奈一笑。

“好吧。”何樂拍拍胸脯，“我會自己找出答案！”

“哦？你要怎麽做？”十三好奇道。

“呃……還不知道，讓我想想。”他窘迫。

十三眯起眼睛：“雖然我不能直接說，但鑽規則的空子，提醒一下還是可以的。”

十三跟女神鬥智鬥勇，到底誰更狡猾？何樂在心中對比。

“拿出紅月徽章，如果是你的話，看完最後的碎片，應該就能理解了。”

何樂了然，徽章在掌心發光滾燙，他再度落入回憶的幻境。

存于徽章中，最後的真相拼圖。

教皇親手終結紅月的生命，無情的裁決箭刺穿聖子的後背，他始料未及，嘔出一口鮮血，震驚回頭，只看見張弓搭箭的雷歐，那人心滿意足，眼中飽含愛意。

紅月死後，雷歐向世人宣稱英雄被魔鬼誘惑，背棄信仰。他大義滅親，含淚制裁了最愛之人。

雷歐沐浴在神光下，日輝中，他的面容充滿慈愛，舉手投足令人如沐春風。

沒有人質疑他，因為神谕既是真理。

同年，雷歐成為教皇，繼承因諾森特名號，改名因諾森特三世。

紅月最後的願望是帶領人族統一艾蘭德世界？創造沒有戰争的和平年代？還是只想要女神降下回複？

如果是前者的話，那麽教皇已經繼承了他的意志，并且活成了他的模樣……

——不。

統一版圖？沒有戰争的和平年代？

這對艾蘭德世界來說永遠不可能，教皇繼承的東西也不是紅月的意志。

屠戮盜賊團後，紅月的內心産生前所未有的動搖。

全知全能的女神阿爾特麗絲，她憐憫、平等地愛着世人，慈悲為懷，是所有人的希望。

但她為什麽不能指引盜賊團走出歧途，而必須要以裁決的殘暴方式解決？

盜賊團有人對女神的存在質疑，這種質疑在紅月的心中留下陰影。

女神究竟是怎樣的存在？

作為裁決者的他，虔誠向女神提問。

女神說：“吾之存在與世界同位一體。”

紅月問：“世界是什麽？”

女神答：“世界的本質是禁忌，吾無法告訴汝等。”

紅月跪倒在地，右手緊貼心口。他的動作依然充滿敬畏，虔誠，可他的迷惘，女神早已看穿。

“汝似有疑惑，吾只得告訴汝不可窺探世界的本質，觸碰禁忌者将引來殺身之禍。”

那些不可告知的禁忌，對人來說像誘人的紅蘋果，致命的毒/藥。

女神沒做解答，放出一個餌，誘惑紅月上鈎。

偏偏她是紅月最誠摯的信仰，她的每一句話紅月無條件信任，紅月遵從命令，果真沒有再探尋這個秘密。

但他既然向女神提出自己的疑惑，深埋下背叛的種子，紅月已然變成一顆無法确定的定/時/炸/彈。

阿爾特麗絲能看出他身邊的雷歐對其抱有特殊感情，紅月在追尋光明與信仰的道路漸行漸遠，雷歐雖然總陪伴紅月左右，但聖子的眼中只有神明，弱小的雷歐拼盡全力也無法追逐。

女神在他面前顯現，雷歐跪地誠服。

她邀請雷歐成為裁決者，雷歐自然喜極而泣。

終于可以擁有與紅月相同的力量了，他終于也可以走進紅月的視線了！

雷歐不想跟紅月踏上人生的分岔路，他要永遠跟他在一起！

然而，女神給雷歐的第一份任務就是殺死另一位裁決者——紅月。

“如果汝能完成任務，汝可以成為下一任教皇。到時，汝将擁有無上力量與權利，淩駕紅月之上。”女神賦予雷歐希望之音。

原本猶豫不決的雷歐茫然擡頭。

淩駕紅月之上……多麽誘人的話。

不愧是女神阿爾特麗絲，輕松看穿了他心底醜惡的欲念。如果雷歐擁有力量的話，紅月那雙目視遠方的金色瞳孔是不是能住進他的身影？如果能有力量的話，先殺死紅月，再複活他應該可以吧？紅月一定會原諒他，菲特大人那麽仁慈善良。

他這麽想着，女神洞悉了一切，順應其意。

神說：“如果汝能帶領人族成為最強的種族，吾可以實現汝的一個願望。”

雷歐誠懇詢問：“我該如何鎖住水中明月？”

神答：“汝可知月本無光輝，光自烈日而來。”

他會意，說：“我知道……我追逐之物虛無缥缈。”

神說：“世間無虛無缥缈之物，汝未盡全力索取追逐。”

雷歐愣然，一時無法言語，光明與希望的女神竟如此鼓勵他。

神又說：“吾既然存在于此，你亦可擁有夜中紅月。”

雷歐叩首匍匐，顫聲感激，願聞其詳。

神說：“歷史長河需求一個轉折點，若明月能成為之，它定當被永世傳唱。”

他說：“我希望月只陪伴我一人。”

神指引道：“摧毀它，當它被世人唾棄之時，也定是你獨享之日。”

雷歐黑灰色的眼中綻放希望的光彩：“是！謹遵神旨。”

雷歐殺死了紅月，帶領人族逐漸統一艾蘭德世界。無論渺小還是強大，他始終只有一個卑劣的願望，讓人族成為最完美的種族，然後複活他心愛的紅月。

雷歐不在，教皇誕生。

他收複剩餘的領土，歷史上輝煌的百年光明戰役打響，計劃順利進行着。

某天，教皇又被女神傳喚上高塔，他看見女神身邊站着一個黑發紅瞳的青年。

教皇一如既往向女神行禮，神告訴他，青年是第十三支種族機械族的首領，也是第三位裁決者。

“機械族将成為人族最大的勁敵。”女神輕柔的聲音神聖無比，“由汝統一十二種族與他進行最後的聖戰，勝者将是最完美的種族。吾會應約，實現勝者一個願望。”

教皇打量眼前擁有詛咒紅色眼瞳的機械族首領，那人雖微笑着，但死水般的眼中毫無生氣，像一件任人擺布的物品。

“我叫十三，很高興能與你見面。”那人說出一個代號，伸出右手。

教皇與他握手，自我介紹：“我是因諾森特三世。”

青年的手掌微涼，體溫尚存，外貌看來與人族無異。不過正常，龍族幻化成人形時，大多也能做到毫無破綻。

這個人竟然擁有與另外十二種族戰鬥的能力嗎？

教皇狐疑，女神看破他的思想。

“不要輕敵，十三擁有‘全知’能力，他還有一半神格。”

看到這裏，何樂跟教皇一樣面露驚色。

十三有一半神格！所以他身上才會出現規則的力量！許多疑惑在這一刻迎刃而解。

紅月的死亡居然由女神一手促成，那麽，所謂被魔鬼誘惑指的是什麽？

女神……是魔鬼？

阿爾特麗絲随意玩弄着世人的感情，艾蘭德這個荒誕的世界簡直是她的玩具！

何樂怒不可遏。

作者有話要說：

老實說，寫了十三彈羽管鍵後就很想寫背刺達人拉小提琴版的《月半小夜曲》，對月高歌：

“但我的心每分每刻仍然被他占有~~他似這月兒仍然是不開口~~提琴獨奏獨奏着，明月半倚深秋~~~我的牽挂我的渴望直至以後~~~”

簡直連季節都一樣……（每日毒腦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