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神明難當一

種族聖戰後，人族王都百廢待興。

新國王順利登位，可光明教會的下一任教皇仍然沒有着落。

清晨的東大街，大部分商鋪尚未營業，行人寥寥無幾。報童手舞足蹈，高聲吆喝，嘹亮的叫賣聲喚醒沉寂的街道。

“號外號外！臨時種族會議将在今天下午召開！商讨新任教皇的問題！據說新晉的神明大人會親自參加！”

“給我來一份！”水晶商行武器店二樓，主管打開窗戶，探出腦袋。

“我也要！”落葉商行道具店的老板喊道。

“我也是！”

“我要兩份！”

……

安靜的大街一時熱鬧非凡，報童小小的身軀被人群圍住，幾百份《王都周刊》快訊報短短十幾分鐘搶購一空。他興高采烈地點着麻布口袋裏沉甸甸的金幣銀幣，打算午餐犒勞自己一份香草冰淇淋。

天空花園的議會宮殿，女仆們來往忙碌，為下午做準備。

一位年輕的短發女仆擦拭着會議大廳的花瓶，偷偷跟旁邊稍微年長些的女仆交頭接耳。

“聽說從不露面的神明大人今天要來？”她壓低了聲音，語氣又好奇又興奮，“不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會不會非常帥氣？”

另一位女仆湊近了點，神色嚴肅：“無論如何，他都是将世界從魔女手中拯救的偉大救世主，我們應當虔誠尊敬以待。”

“切，裝模作樣。”短發女仆用胳膊肘戳了戳她，嬉笑道，“你房間裏關于神明大人的書籍都快擠破書架啦。”

年長的女仆臉頰通紅，慌慌張張：“這不是很正常嗎！那位大人神秘又偉大，是我們的英雄，誰不想多知道一些他的事跡……”

短發女仆樂開了花：“下午會議開始，我們提前在走廊恭候，一定能看見他！”

“嗯！”年長的女仆低着頭，賣力打掃，誓要讓圓桌一塵不染，幹淨透亮，将最完美的狀态呈現給偉大的救世主。

往日，除去重視時間觀念的海栖族與亡靈族議員，其他種族議員都會在臨近會議召開時才陸續登場。

今天，連下午兩點沒到，圓桌旁卻早已坐滿了人。一眼看去，原本十三張座椅，又新添了一張更華貴的紅色軟座，位于圓桌正中，背靠日月圖騰，專為新神而設置。

我們的全能之神要莅臨種族會議，參與讨論！

當這個消息公布，各族皆驚。

曾經的阿爾特麗絲女神活在典籍和吟游詩人的歌聲裏，平凡衆生無權窺探她的面目，而這位新晉的救世主大人居然如此體貼，願意屈尊降臨天空花園，指引未來——某個深夜，考伊斯大主教飽含熱淚，奮筆疾書，連夜趕稿，歌頌全能之神的慈愛與崇高。

“什麽時間了？”魔植族議員艾爾瑞斯問身旁的精靈族議員。

“壁鐘就在右手邊，你不知道自己看嗎？”這是艾爾瑞斯第三次問他，吉米奈一臉不耐煩。

“我當然知道！”艾爾瑞斯說，“我只是很擔心，那位大人不會跟十三一樣是遲到專業戶吧？”

“哼，放心，他不可能遲到。”吉米奈雙手抱胸，自信滿滿。

“以大人的性格來說，确實不會，但他身邊有十三啊。”艾爾瑞斯沉思道。

“你到底想說什麽？”吉米奈皺眉。

“他會不會被十三折騰得過不來？”

艾爾瑞斯此言一出，會議大廳頓時落針可聞，目光齊齊集中到他身上。

在場的種族議員們基本都跟何樂打過交道，就算不曾跟他有過直接接觸的天族與魔族議員，也多多少少從其他人口中聽聞他的為人。

何況，幾個月前的種族會議上，十三那家夥揭穿女神的身份，告知衆人真相，滿臉陶醉地贊美新的神明，有眼睛有耳朵的人都能看出他對神毫不掩藏的愛意。

“能降服你這樣的瘋子，我們的大人一定不同尋常。”當時，魔族議員萊布拉攏着卷發如是說。

天族議員薇爾格掩嘴一笑：“大人一定付出了非常慘痛的代價吧。”

衆議員紛紛點頭稱是。

“這位騎士團團長，你怎麽看？”獸人族議員皮瑟斯惬意地搖晃着狐尾，對不遠處正襟危坐的女孩道，“大人曾經可是你的弟子。”

作為人族臨時議員上島參加會議的米蘭達，冷着一張臉道：“出師的弟子就像潑出去的水，他要跟十三怎麽勾搭跟我沒關系。”

半年來，米蘭達一人支撐教會，維持着人族領地內的信仰，名望在群衆中呼聲甚高，曾一度被人們當做教皇一職的新任繼位者。可她發表聲明，以魔法能力不夠完全為由，拒絕了民衆的好意。

當然，這只是一個借口，縱然米蘭達還不足以駕馭玄妙的時間元素，她的魔法能力也毋庸置疑。不過，出身盜賊團，一身匪氣，心懷憎恨之情，被紅月強行帶進教會的她，不夠資格成為神的代言人。

皮瑟斯紫色的瞳孔悄無聲息地打量米蘭達，眼前一閃而過預言的光景，先知似乎又窺見了什麽，不像未來，更像過去的畫面——紅發金眸的聖子踏入神恩殿，他的身旁，陷入魔怔的金發背叛者侍奉左右。

“嘿嘿，既然如此，有什麽壞處嗎？”矮人族議員卡斯爾站起來發言，他的個頭實在太小，坐在圓桌旁不動只能露出一個腦袋，“有神明大人牽制十三，我們大家也偷得清閑啊。”

“這不像你會說的話啊。”龍族議員塞洛提納羅斯有點驚訝。

大家都知道卡斯爾是個喜歡發戰争財的家夥，這番話實在有違常理。

“年代不同了，我們的新神主張和平共處，我等自然也要順應潮流。”卡斯爾興致勃勃，躍躍欲試，“我打算跟十三商量商量，合作推出幾款新型産品。到時候別忘了來我這捧捧場，包管你們滿意。”金錢至上的矮人族議員早打着如意算盤，考慮完後路。

“可……神明大人是一位非常優秀的紳士。”巨人族議員塔麗絲回憶着從前，為何樂感到惋惜。

“我的大小姐！”卡斯爾驚叫，“你難道愛上新神了嗎！”他激動得差點跳上圓桌，想直接爬到塔麗絲面前質問。

“胡說八道！”塔麗絲憤然道，她對何樂抱以純粹的敬仰之情，被卡斯爾錯誤解讀，分外不開心，“惡心死了，請離我遠點。”

“卡斯爾注意禮儀！”亡靈族議員卡普瑞克呵斥。

他實在難以忍受視紀律為無物的晚輩們，十三掀起打破規則的旗幟，好歹世界由新神主宰後，那家夥老實許多，卡普瑞克勉強接受。現在卡斯爾又開始發作，塔麗絲一臉嫌棄，顯然不打算管教他。

卡普瑞克前輩的聲音讓卡斯爾稍微規矩了點，但仍然苦着一張臉，坐在椅子上絮絮叨叨。

一來一回唠嗑幾句，壁鐘的指針轉動，很快臨近三點。當鐘聲打響的時刻，一雙手剛巧推開雙開大門，踩着時間線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