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神明難當二

何樂進門，被一屋子整齊的注目搞得有點手足無措。他看了看時間，确定自己沒遲到，深呼吸了一下，利落地走進大廳，落座正中的紅椅。

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古典正裝，袖口裁剪合适，衣角熨帖平整，胸口一朵豔紅的玫瑰是早上十三強行給他帶上的——

“能不要這朵花嗎？”何樂說。

“不可以，帶上這朵花，代表你是我的所有物，圓桌上那些家夥才會對你避而遠之。”十三說着黏上來，抱住他，在頸窩蹭了又蹭。

何樂相當重視今天的會議，奈何拗不過他，只能乖乖作罷。

待神明落座，十三緊随其後，自覺地坐到他身邊的空位。

換做從前，十三肯定又會放肆嘲諷一番在座議員，沒規矩地翹起腿。今天他卻靠着椅背，一言不發。

十三不說話，其他人更不會主動發言。

何樂組織好臺詞，環視一圈在座所有人，他正式為會議起頭：“各位不用拘謹，把我當做以前一樣對待就好。今天邀請各位前來，主要讨論新任教皇的人選。”

“上一次會議，十三應該代替我向各位傳達了意願——今後我不會強行限制艾蘭德的發展，各位的未來掌控在自己手中。不過我相信現階段各種族忙于戰後修整，暫時不會有熱衷戰亂的人存在。當然，十三今後也不會再四處作亂……”說到這裏他停頓了一下，望向身邊的白衣男子。

“是，謹遵神的旨意。”十三虔誠道，“親愛的，我向您發誓。”

何樂咳嗽一聲：“……總之，就是這樣。”他繼續道，“另外教皇一職事關世界信仰，必須選出各位認同的信服者，不知道大家心中有沒有人選？”

何樂直接将話題引向正題，并且迅速解決了讓議員們頭疼不已的機械族問題，說話親和，不像一位高高在上的神明，倒像一位參與者——他确切領略過艾蘭德的美好，過去的魔女總在天外窺視，即便化身瑪利亞時，也帶有高位者的蔑視。

議員們沉默。

他們都将光明與希望作為唯一信仰，如今教會崇尚的宗旨也沒有改變。只是，以往教皇一職都由人族擔任。他們心中多少對空缺出的重要職位有想法，試問誰不想推舉自己族內的心腹上位，掌控大權呢？

偏偏這個問題由神明提出。

開什麽玩笑，雖然嘴上說可以将他普通對待，但那是神明大人啊！

全能的神身旁，還有輔佐他的全知者。十三紅色的眼睛随随便便就能看穿他們微不足道的小心思。

更何況，既然何樂問的是“大家心中有沒有人選”，神明大人心中或許早已有計劃。

衆議員仍在掂量着神明的話中話，生怕會錯了意。

殊不知，何樂真的只是想問問他們的意見而已。見大家不語，不由地納悶，議員同時可以肩負教皇職位，并不沖突。

看來大家都是不貪圖富貴，清廉正直的好幹部，他默默心說。

“教皇一職被雷歐玷污，現在提到‘教皇’兩個字，我只能想起他。”十三優哉道。

這是幹嘛？何樂總覺得他又要說什麽驚天言論。

“所以，既然各位都沒有人選，不如還是讓他繼續當教皇好了。”

十三從容不迫的話炸得在座議員驚疑不定，聰明的矮人族議員立即感嘆道：“他不是已經死了，你莫非……”他沒有把後面兩個字說出來，因為何樂接過了他的話。

“你想複活雷歐？”對于十三的提議，何樂也深感驚訝。

他考慮過讓米蘭達或哈裏森任職，不過他的導師明确發聲拒絕，哈裏森那個懶人更說什麽當教皇不如回家睡覺，果斷轉身走人。

能勝任者對其興致缺缺，不能勝任者一拎一大堆，眼看着位置空出來，遲遲無法整頓教會。何樂這才不得不親自出馬，将這件重大問題放到種族會議商讨。

“他最适合做教皇了。”十三一臉壞笑，“況且複活他對您來說并非難事。”

何樂成神後，對元素的控制力達到巅峰。

世間萬物由元素組成，何樂自然随時可以使用元素塑造全新的生命，想複活某一位亡者也不在話下。

但問題不是這個。

“我沒有辦法把控他。”他說。

教皇跟十三過去都作惡多端，何樂有信心鎖住十三，讓他安分守己，卻把控不住雷歐的思想。

萬一他繼續偏離正路，行使極端政策，無視腐敗的貴族，暗地推動奴隸交易，一連串效應會再度碰擦出戰亂的火花。

“你只需要把控好我。”十三說，“雷歐那種醜惡的家夥還是交給別的人吧。”

“別的人？”何樂愣了愣，想到一個可能性，有點不确定。

“連帶把紅月一起複活不就得了。”他的口氣輕松愉快。

“你此話當真？”吉米奈皺着眉頭，一張俊臉冷若冰霜，但不停敲擊桌面的食指暴露了他的焦躁不安。

“正所謂一物降一物。”十三緩緩道出他的想法，“雷歐願意對阿爾特麗絲效忠，因為魔女捏住了他的要害。不是想讓紅月複活嗎？那就讓他複活好了。過去的聖子視信仰為一切，信念不會與我的神背道而馳。如果他活過來，面對背叛的仆人，一定很有意思。”

……自己不搞事情，想看別人搞事情，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吧！何樂頭疼。

“這樣正好解決人族的燃眉之急，又增添兩位強大的戰力，何嘗不是一件好事？”十三對米蘭達說，“是吧？騎士團團長大人？”

該死的十三騙走她勤奮可愛的笨徒弟，現在又想用複活紅月來讨好她？米蘭達兇神惡煞地瞪了他一眼，沒有回話。

“你覺得這個主意怎麽樣？親愛的。”他向何樂鞠了一躬。

“……”何樂盯了他一會說，“把手給我。”

聞言，十三伸出右手，何樂一把握住，再三确認他心中真的沒打壞主意，才放心松開。

完事，那邊十三有點恍惚，眼神游移不定，乖乖擺正身姿，聲音裏透露着些許羞澀：“居然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跟我……唔，算了……”何樂的目光讓他把剩下的話吞了回去。

教皇之位長期空缺對新神建立信仰絕無益處。

年代更疊，世界的主宰變換，正是需要鞏固基礎的時候。何樂不在乎衆生對他的看法，對成為聖典裏的禱詞主語感到窘迫。就算參加種族會議，也是被十三所逼，迫不得已。

十三想讓他成為被衆生愛戴敬仰的神，不希望他的聲譽遭受一丁點污染。

此時提出讓紅月與教皇複活，是十三為神明獻出的陰險計謀。

人族的悲情英雄——紅月騎士，擁有群衆基礎，向人們揭開被歷史抹消的真相，對其的尊敬與同情定能攀上頂峰。仁慈的神洗滌邪惡的雷歐，不計前嫌将其複活，曾經的敵人願意沐浴在神光下，重新戴罪立功，威懾之力不言而喻。

這兩位一定能成為神明大人最優秀的棋子。

十三想幫他建立信仰，何樂怎會不知情？

他長嘆一聲。

對十三，何樂總是很寬容，他可以敞開懷抱任由愛人撒嬌，只要十三開心，多做一些犧牲也無妨。——當然，畫像被挂在神恩殿上供信徒瞻仰這種事還是不行。

“各位對這個提議有異議嗎？”何樂問。

“呵呵，我這邊無所謂。”塞洛提納羅斯笑道，“我的朋友，你決定就好。”金發的龍族議員信任何樂的眼光。

“我沒意見。”吉米奈按捺着雀躍的心情，“哼，期待能再與紅月交手一次。”

“沒關系。”塔麗絲低眉淺笑。

“塔麗絲大小姐說好就好……”卡斯爾有氣無力。

幾位議員先後發表看法，何樂颔首，召喚出仲裁水晶球。

光華流轉，衆議員逐一觸碰過後，票選結束，全票通過。

“對我的神起誓，對盟約起誓，我将遵從仲裁結果。”十三帶頭宣誓。

“對全/能/神起誓，對盟約起誓，我們将遵從仲裁結果。”另外十二位議員随之莊重起身。

FIN

作者有話要說：

何樂：把手給我。

十三：汪！

何樂：一條蛇裝什麽大型犬。

重要人物全員複活大結局，應該還算圓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