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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眼眸含情的昔日情人,惠安帝想起桃花飛揚,郎情妾意的年少時光。對于老情人的虧欠,給她女兒一個好前程也不是什麽過分之事。

惠安帝不動聲色避開了雲香玲的眼神,沖着魏英南說道:“還是魏大人考慮周全,準了,讓雲大人的幼女進宮伴讀。”

魏英南聽見皇帝答應喜上眉頭,急忙追問道:“那犬子……”

可惠安帝沒等魏英南話說完,直截了當不容半分質疑威嚴道:“照舊,田公公,退朝。”

惠安帝一擺手頭也不回的走掉了,田公公揮揮拂塵催促衆人退朝。

“各位大人散了吧。”

田公公翹起蘭花指,向裴泫銘,魏子良,姜棟,玉晏天指了指傲嬌道:“你們四人,随本總管來。”

魏子良跑過去撲進魏英南懷裏,哭鬧道:“母親,孩兒不要留在宮裏,母親……”

魏英南看着愛子淚眼婆娑,可她身為一派高官怎能在衆人面前出醜。

魏英南換上一副慈母溫和的模樣,大聲安撫道:“陛下讓你進宮伴讀,這是無上的榮耀,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好了,快随田公公去吧!”

魏英南附在兒子耳邊小聲叮咛道:“你先去,母親會安排人與你照應。”

魏子良才不管母親說什麽,仍舊鬧着脾氣喊道:“孩兒不要,不要在宮裏嘛……”

田公公看了一眼早就乖巧站在自己身旁的玉晏天,嬌嗯一聲點頭贊許其懂事。

“你們倆個去把魏子良拖過來,別再耽誤功夫了。”

田公公看不下去哭哭鬧鬧,指揮兩個小太監過去抓人。

那邊裴大國也簡單交代了孫子裴泫銘幾句,無非和魏英南說的一樣。裴泫銘一向穩重,鄭重跪地磕頭跪拜道:“孫兒不能在身邊孝敬,祖父要顧好自己的身子。”

“好,好,好孩子,快起來。”

即便是什麽大風大浪都見過的裴大國,也不禁動容傷懷。扶起孫子,眼看着孫子走遠老眼濕潤模糊,似乎有看見咿呀學語的裴泫銘第一次開口喚“祖父”。

“放開我啊,放開我,母親,母親……”

片刻的傷感被魏子良的哭嚷聲沖散,裴大國沖着魏英南嘴臉一動滿是譏笑。

雖然兒子不争氣,可魏英南不甘示弱挺起胸膛一甩衣袖,回了個蔑視白眼離開。

京衛統領姜宥的兒子姜棟,跟在玉晏天之後早就待在田公公身旁了。

田公公捏着嗓子命令道:“好了,跟我過來吧。”

剛過午時原本溫暖的太陽,不知何時被烏雲遮住天色暗沉。玉晏天本分的随在最後面,瞥了一眼金磚黃瓦的宮牆,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詭笑。

宮門外,裴大國的馬車緩緩而行。家丁從前面奔過來謹慎禀告道:“??x?大人,魏尚書在前面巷口等着您呢。”

“嗯,知道了。”

裴大國在馬車上看上去是閉目養神,其實他在回顧今日朝堂上發生的一切。

“裴大人。”

來不及細想,魏英南的聲音傳來。睜開眼,魏英南已上了他的馬車。

二人共乘一輛馬車,魏府的馬車則在後面跟着。

魏英南見裴大國往一旁挪動,似有厭惡之色。不屑與一個糟老頭子見識,開門見山道:“裴大人覺不覺得陛下今日是故意的,你我好像着了陛下設下的圈套。如今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兩家都有人質在陛下手裏。”

裴大國贊同魏英南所言,可仍舊難以置信說起疑惑之處,言道: “若說是圈套,陛下這盤棋下得可真大,陛下看來是再容不下你我二人了。”

魏英南不以為然道:“伴君如伴虎,這個道理,裴大人忘了,看來裴大人是真的老了,我看陛下更忌憚你手中的兵權,你裴家不會真如民間傳言要擁兵造反?”

魏英南的這般言論,裴大國的表情竟未有變化。暗自揣度,這老頭不愧是三朝元老。

裴大國忽然笑道:“無論今日兵權掌握在哪個臣子手裏,處境皆由我裴家一樣。忠與不忠,全在陛下一念之間。老夫只能說這麽多年問心無愧,上對得起先帝下對得起百姓。”

魏英南可沒空聽裴大國自表清白,面子上贊許心裏卻是不信。

“裴大人真的就甘心讓那個玉晏天撿了便宜?”這其實是魏英南最不甘心之事,驸馬之位怎麽能落到旁人手裏。

裴大國一副老謀深算道:“一個病秧子,能不能活到弱冠之年還未可知,更何況公主只有六歲,離及笄之年還有九年,這中間如何變數誰又說得準呢。”

話音剛落,魏英南搶先發問道:“那裴大人有何打算?”

“那魏大人呢?”

裴大國不甘示弱,怎會告知對方計劃。

魏英南也看出來了,裴大國不會真心相告。此時恰巧有人通報裴府到了,待馬車停穩魏英南撂下一句:“那便各憑本事。”揚長拂袖而去。

驕陽撥開雲霧,瞬間點燃天地好顏色。宮中假山溪流聲登時清亮,柳樹上的鳥啼聲悅耳舒心。

田公公領着幾人穿過假山石橋,來到前面一扇宮門口停下。

“墨韻堂。”

田公公指着宮門解釋道:“這裏是你們日後讀書的地方,都記住了嗎?”

“記住了。”

幾人異口同聲,田公公接着往前帶路。春日的涼風襲來,幾人衣着單薄不由縮卷身子雙手抱肩。

田公公打從出了大殿門口,便披上了披風這是皇帝特允的恩賜。

玉晏天吸了口涼氣,胸悶難耐捂着嘴又咳嗽起來。

田公公聽見咳嗽聲停下腳步,回過身慈祥喚道:“玉侯爺,你過來。”

玉晏天愣了一下還不适應別人喚他侯爺,但很快反應過來連跑帶喘到了田公公跟前。

田公公撐開披風将玉晏天攬到了自己側懷,眯眼笑道:“侯爺不介意吧?”

玉晏天搖搖頭又咳了起來,田公公體恤道:“莫說話了,着了涼風可不得了。”

玉晏天也不在說話,跟着躲在披風下繼續往前走。

魏子良在後面不樂意了,他何時吃過苦。這雖是皇宮,他卻沒把田公公放在眼裏。沒教養喊道:“老太監,你要帶小爺去哪裏?這路怎麽越來越偏僻了?”

田公公聽了翻了下白眼,并沒有回頭,他懶得跟一個孩子置氣,嘴上卻也沒客氣說道:“小崽子,這是皇宮不是你家。你們終究是男子,在宮中多有不便,前面便是北宮你們的住處,宮門都有侍衛看守你們每次出行都會登記記檔。”

魏子良打了個冷顫,裹緊身子難受問道:“那我什麽時候能回家啊?”

這一問,問出了幾位少年的心聲。便是沉穩的裴泫銘,也不由追問:“是啊,公公,我們何時可回家啊?”

田公公并未停下腳步,觸景生情也想起自己年少離家,像他們這個歲數已經成為太監入宮伺候小時候的惠安帝了。

田公公溫和安撫道:“到節日自會有休假,今日是二月初五,三月初五清明節便可回家三天。”

魏子良板着指頭算了算,嘟囔不開心道:“要一個月啊,這麽久啊。”

裴泫銘得到答案便不再言語,魏子良還在不停唉聲嘆氣。姜棟比魏子良高上半頭跟在後面一言不發,皺着眉似乎也不大高興。

田公公低頭打量一眼身邊的玉晏天,玉晏天只是左手握拳放在嘴邊小聲咳嗽,只看得出在積極忍受身子的不适。

一盞茶後,一行人來到皇宮最偏僻的北宮。

北宮內雖然地處偏僻,可占地面積并不小。有東南西北四個廂房配有耳房,一間小膳房。

按照田公公的分配,玉晏天住最大的東廂房。

裴泫銘住南廂房,魏子良住西廂房,姜棟住北廂房。

每日的飯時按兩葷兩素一湯的标準,暫時由膳房派人送來。

換洗的衣物也由尚衣局負責,晚一些便會送來。

田公公交代一旁的小太監說道:“小寧子,你留下來照應,有事便來禀報于我。”

小寧子比玉晏天等人大上五六歲,也不過十五六歲未脫稚氣。可也是打小入宮的苦命人,沒了那家夥什這輩子注定被人輕賤,早就領教了世間百态。

小寧子十分通透機靈,不然也不會被田公公收為徒弟。

小寧子一邊應聲,一邊送公公出了北宮門。

“小寧子,切記做事仔細着。”

田公公臨走又不厭其煩地叮囑,小寧子的聲音尖細明明是鄭重其事的保證,聽着卻有些滑稽可笑:“師傅,您就放心吧。”

田公公滿意哼了一聲,領着另外幾個公公漸行漸遠。

北宮內,玉晏天推開了東廂房門,屋內陳設高雅。

一進門,擺放着一套梨花木的六角圓桌,圓桌上擺放着素雅的青瓷茶具。

圓桌前左邊牆邊一排楠木書架,書架上整齊擺放着書籍。書架前是一方長案,按上整齊放着文房四寶。

圓桌後牆前擺放着兩張堂椅,堂椅中間有一方短案。

短案上一頂小香爐青煙缭繞,散發出陣陣幽香。這香味初聞微甜後又苦澀,像極了玉晏天喝得苦藥。

想起苦口難咽的湯藥,玉晏天又猛烈咳嗽起來。

玉晏天用食指掩住鼻子,實在聞不慣這香味。

仰頭看見牆上挂着一副寒雪紅梅圖,他回過身,身後仍舊是寒雪紅梅的屏風。

屏風後倚牆而放的是黃花梨木的架子床,床架上挂着秋香色的幔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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