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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藏日斜,餘晖暗淡。
轉眼之間申時過半,墨韻堂內一片寂靜。
姜棟,魏子良譯文并未寫完,可早就停下筆趴在桌上,實在是餓得慌。
午時也未有膳食送來,而莊太傅像不知饑餓般,全神貫注一直??x?在醉心看書。
魏子良扭頭看着院子裏香案上的點心,吞了吞口水趁莊太傅不備蹑手蹑腳往堂外挪去。
眼看還有一步便要到門口,忽然莊太傅大喊一聲:“魏子良。”
魏子良被吓得腿一軟,單膝跪地哭笑不得轉過身,怯聲道:“太傅我錯了,我不該想去偷吃供品。”
莊太傅卻不生氣,摸了摸自己的肚皮笑道:“為師也餓了,你去将糕點端進來,大家一起分食了吧。”
魏子良一聽雙眼發亮,歡聲雀躍答了一聲“是”,拔腿就往外跑生怕莊太傅後悔。
姜棟聽後站起來摸着肚皮,憨聲憨氣道:“太好咾,終于有吃的了。”
裴泫銘這時将千字文及其譯文寫完,放下毛筆甩了甩酸困的右胳膊。
魏子良端進來兩盤糕點,一盤放在莊太傅的堂桌上,端着另一盤走回自己位置上。
姜棟想吃可又怕與魏子良起争執,眼巴巴看着盤裏的糕點不敢開口索要。
魏子良拿起一塊塞進嘴裏,又拿起一塊遞到姜棟面前含糊不清道:“給你吃。”
姜棟愣了一下随即喜笑顏開,連聲說謝接過糕點大口咀嚼。
莊太傅看着魏子良如此舉動甚感欣慰,将自己盤中的糕點取出兩塊放在桌上,端着剩下的走向裴泫銘。
裴泫銘見莊太傅過來,起身作揖道:“太傅,學生已将千字文及其譯文寫完。”
莊太傅将盤子放到裴泫銘桌上,和藹悅色道:“先用塊糕點吧。”
裴泫銘也不好客氣,拿起一塊糕點斯斯文文小口吃起來。
莊太傅拿起裴泫銘的功課察看,只見其書寫井然有序細致工整。
莊太傅露出滿意的神情,放下裴泫銘的功課走到玉晏天的桌旁。
玉晏天聚精會神提筆書寫,筆酣墨飽下筆如行雲流水,落筆如雲煙。
像一副精致栩栩如生的山水畫,更像是虔誠滿滿心無挂礙的抄錄經文。
莊太傅滿眼驚嘆與歡喜,卻不敢打擾,直到玉晏天寫完最後一個字收了筆。這才鼓掌誇道:“好字,真是好字,想不到你小小年紀,竟能寫得如此一手好字,真是後生可畏啊!”
玉晏天之前是全神貫注,也不覺得什麽。此刻才覺得耗盡精力神困疲乏,不自覺又咳嗽起來。
玉晏天想施禮作揖,可咳嗽不斷,只能捂嘴彎腰,以示恭敬。
姜棟聽見玉晏天咳嗽,在後面喊道:“玉晏天,快服藥啊。”
莊太傅明白過來姜棟的意思,憐惜道:“玉小侯爺不必拘禮,快先服藥吧。”
玉晏天并未回話,急忙從懷中掏出藥瓶服了一粒下去。
片刻後身子舒緩過來,玉晏天也停止了大口喘息。
“你功課既已完成,早些回去休息吧!”
既然莊太傅好意,玉晏天也不客氣作揖道:“那學生,先告退了。”
玉晏天腳步有些沉重,慢慢悠悠離開學堂。
魏子良見玉晏天走了,一臉不滿詢問道:“太傅,莫非功課做不完,不能離開嗎?”
莊太傅已然走到魏子良面前,掃了一眼魏子良的功課,字跡潦草淩亂不堪入目,白了一眼,沒好氣道:“你若完不成,怕是晚膳也跟不上了。”
魏子良啊了一聲,不情不願又提起筆書寫。
而姜棟咽下最後一口糕點,嘟嘟囔囔自我安慰道:“還好,我的功課剩的不多了。”
莊太傅看了看姜棟所書寫的功課,面色緩和調侃道:“是啊,還好,你不是最差的。”
姜棟嘿嘿憨笑,以為莊太傅誇自己,精神頭又足了,低頭奮筆疾書起來。
而裴泫銘,自方才莊太傅贊許過玉晏天。便愣在那裏看着玉晏天的功課,久久不能回神。
或許是不甘輸給一個窮鄉僻壤的病秧子,也或許更多的是嫉妒。
明明自己是京城名師的得意門生,可是從三司會選開始,這個家夥始終壓自己一頭。
這時莊太傅回到玉晏天桌旁,将玉晏天的功課小心收了起來,又對裴泫銘說道:“你也可以回去了。”
裴泫銘如充耳不聞一般,無動于衷。可莊太傅拿着玉晏天的功課,徑直離開了學堂。
中宮殿,人心惶惶,隔三差五有人進來禀報。
“南宮未找到公主。”
“西宮未找到公主。”
“東宮未找到公主。”
接二連三的通報,姚皇後失望與希望之間,來回起伏折騰得都沒力氣了。
惠安帝更是急躁地摔杯跺腳,來回踱步,嘴裏怒斥道:“廢物,都是廢物……”
吳氏姐妹也是擔憂驚色,陪在皇後兩側不敢妄言。
姚皇後娘娘抹着眼淚,嗚咽道:“陛下,這可如何是好……嗚……”
惠安帝煩躁不堪,又不得耐着性子安撫道:“皇後莫哭壞了身子,公主定會無樣。”
話說如此,惠安帝努力回想也想不出來。他那個調皮的女兒,能躲在哪裏。
“陛下,陛下,好消息啊……”
田公公邊喊邊跑,腳下一個不留神差點摔倒,一個踉跄穩住身子又說道:“禦膳房有人,曾在寅時見過公主……”
“禦膳房?那還不快把禦膳房,裏裏外外仔細找找……”
惠安帝說完又覺得不對,厲聲質疑道:“寅時天未亮,現在已過申時,這都一天了,公主怎麽可能還在那裏。”
田公公見皇帝又發怒,急忙跪地胡言解釋道:“或許公主累了,在哪裏睡着了……”
“是啊,朕怎麽沒想到呢。”
惠安帝忽然樂了,搖頭自嘲又接着說:“公主最愛熱鬧,命人沿宮敲鑼打鼓,或許可找到公主。”
姚皇後卻有些不信,唉聲嘆氣道:“陛下,這能行嗎?”
不等惠安帝回答,淑妃在一旁插嘴道:“這個方法好,一定可以找到公主殿下。”
有人贊同惠安帝心安了一刻,附和誇道:“淑妃說的對,一定可以的。”
姚皇後癟了癟嘴不說話,她也不好駁了惠安帝的面子。
田公公領了命,便下去吩咐宮人了。
這才出了中宮殿,小寧子匆匆趕過來一臉喪氣道:“師傅,這能找的地都找了,都沒有公主的半個影子。”
田公公愁容不展,沒搭理小寧子,一臉嚴肅吩咐道:“你們都去拿上鑼鼓,敲鑼打鼓,去各宮各地方,呼喊公主。”
“是。”
待衆人得令散開,田公公像想起什麽反問小寧子說:“小寧子,你不在墨韻堂伺候着,在這幹嘛?那四個伴讀可要看好了。”
小寧子一拍腦袋,方覺大意了,急道:“發生公主不見了這種大事,徒弟一時只顧着這個,竟把這四人忘了。”
“那還不快去,莫再出別的亂子了。”
田公公揚起拂塵,輕輕想要打在小寧子肩上,小寧子擡腳躲開了,邊跑邊喊:“徒弟先回去了。”
田公公又氣又笑罵道:“小猴崽子。”
禦花園,晚風來襲。
鳥雀叽叽喳喳開始回巢,池塘邊的柳樹,也沒了青天白日的婀娜舞動,随着晚風煩躁搖擺。
玉晏天咳了一聲,按照記憶中的路線回北宮。
可宮裏宮殿,都差不多模樣,一個岔口玉晏天偏離了北宮路線。
他不常出門,雖有過目不忘的能力。可此刻斜日墜山,一時竟迷了方向。
路越走越安靜,玉晏天只道北宮偏僻并未察覺有異常。
行到一模一樣的宮門口,擡頭看見匾額上,幾個金黃大字“曲藝閣”。
玉晏天這才明白自己走錯路了,走到了宮裏聽戲的地方。若非重要節日,這曲藝閣不會有人。
天色越來越暗,玉晏天本想離開。
可鬼使神差想到五歲那年,二月二的廟會。那時娘親還在世時,領他去廟會聽戲。
那次回來後,母親便一病不起。他則如困獸一般,再未出去過。
玉晏天伸手輕輕推開宮門,蹑手蹑腳進去又将宮門關好。
紅牆黃瓦,紅柱高聳。
柱身雕龍刻鳳,威嚴氣派的撐起戲臺。
半丈高的戲臺面,擺放着常見的一桌二椅一屏風。屏風上畫着桃開滿林,大約這是一場男女風月戲的布景。
從前只是遠遠看着,玉晏天緩緩走上戲臺。
觀賞着眼前的戲臺,那屏風畫工了得。若不近看,搖搖欲墜的桃花瓣如同真的般随風搖曳。
“幸得識卿桃花面,從此阡陌多暖春……”
恍惚間,玉晏天聞見咿咿呀呀的唱戲腔,來回重複着這句戲詞。
這聲音忽遠忽近,離自己越來越近。玉晏天忽然回神,仔細分辨真真切切是有人在唱戲。
看來這裏有人,想到自己唐突來此。玉晏天一本正經,作揖道:“不慎打擾,多有得罪。”
一盞紅紗金穗的宮燈,在這将暗未暗的時分。由着主人展示,綻放着屬于它的獨有光彩。
“你是誰啊?為何在此?”
一個女童的聲音響起,玉晏天回過身,看見一個穿着紅衣戲服的小女孩。
挑着盞紅色宮燈,從後臺掀簾而出。
女童臉上帶着戲劇臉譜,看不見模樣。拖着不合身寬大的戲服,看上去有幾分滑稽。
女童見玉晏天不說話,徑直往玉晏天身前走去??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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