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兇宅篇3

樓下的男主人約莫着三十歲左右，文質彬彬。即便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他還是強忍着怒氣，說道：“我可是剛裝修完不到一個月，油漆還沒幹利索。不是我坑你們，單單我們家的實木地板就得一萬八，剩下兩千我還得找人重新裝修，都不夠費用。要不是看你們都是出來工作的小女孩，我要你兩萬五都不過分。”

我張了張嘴，半響說道：“這麽貴……”

男主人推推眼鏡，緊緊握住我的手腕，仿佛生怕我逃跑，拉扯道：“你不信是吧，我帶你去樓下看看。”

我拿腳抵着門，求助般看着小夥伴：“琳琳、趙欣……”

王琳伸手扯着房東姐的衣袖，哀求道：“姐，您看這怎麽辦？”

房東姐姐連忙擺擺手擺脫關系：“這可不關我的事。是你們自己不小心，把我家給泡了，沒有向你們收錢就不錯了。”

“那房東姐姐和我們一起下去看看吧，做個見證，李芸是肯定不會賴賬的。”王琳說道。

“這事還不一定賴我呢？”我嚷嚷道，“指不定誰最後刷碗忘了關水？！”

我斜眼瞅趙欣，她過分的安靜了。趙欣一直是個咋咋呼呼又極重情義的人，這時候不應該不說話的。

“李芸，你說清楚。我走的時候可是關好了，誰向你那麽馬大哈。你自己看看廁所裏，水到處都是，還沒清理幹淨！你做的孽，倒是連累着我們幫你掃了好長時間。”趙欣看我在看她，當即不服輸地還嘴。

我掙開樓下男主人的手，抱着最後渺茫的希望，朝廁所走去。

不知道是誰把水關上了，水管子已和水龍頭離得老遠，掉落在馬桶旁邊。沒過鞋底的水向着排水口緩緩流，廁所門口也沾了一灘灘水跡。

我不死心将三個房間和廚房看了個便，每個地方都或多或少沾了水。廚房和廁所由于沒關門，地勢要低了一些，最為嚴重。

我不死心說道：“廚房也有很多水啊，指不定是從廚房流出來的。然後誰早回家把水龍頭關上了，又把我的洗衣機管子弄開。”

“你！有什麽證據？！”趙欣一直在抖，不知道是心虛還是氣的。

“李芸，第一個先回來的是我。是房東打的電話給我，我回來的時候，确實是洗衣機管子崩開了，水嘩啦啦地流，是我關了水龍頭，開始打掃的積水。後來房東姐姐和趙欣才到的。”王琳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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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作證！”房東姐姐說道，“我進來的時候，确實廁所的水最多，一直往外流着。”

“你這孩子……”男主人皺眉，露出嫌惡的眼神，說道，“你們跟着我一起下去看看，我還有買實木的收據，省着這孩子不認賬。”

我被反駁得啞口無言，被男人推推搡搡拉到樓下。

此時，我不只是個弱者，還是一個卑鄙的弱者。

樓下的婚房布置得溫馨漂亮，不過剛漆好的實木地板都卷起了毛邊，水漬明顯，越是金貴的東西越脆弱。屋頂陰濕了大片，仍有滴滴答答的水滴順着吸頂燈邊緣慢慢滑落。男人不敢開燈，只拿着手機電筒照亮，此時天快黑了，太陽隐匿，水珠在微弱的燈光下好似幹了的血跡一般，只感覺到濃重的黑。不知怎的，我突然想起了曾經看過的恐怖故事中的橋段：樓上殺人的血跡一直流到樓下，順着風扇化為絲絲點點的血霧灑在熟睡的女主人公身上。

我生生打了個寒顫，無助像漆黑的冬夜籠罩着我，冰冷陰暗。我只能自己掙脫：“我現在只有5000，先給你轉支付寶，剩下的，我湊湊。我一剛畢業的小姑娘哪有那麽多錢！”

男人看向王琳、趙欣，說道：“你們不是一起住的嗎？不如先替她墊付上……”

“我們也沒那麽多……”趙欣和王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說出這樣一句話。

誰都怕借錢會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更何況本就不富裕的小姑娘，對錢看得尤為重。

有人說，當你有困難的時候，誰能把錢借給你，才是你真的朋友。

我現在有點明白這句話的意思。我抿抿唇，說道：“你現在找我要，我一時也出不來。要不，我給你寫張借條吧。等我湊齊了錢，就給你。”

“你爸媽呢？這麽大的事，你得讓你爸媽來還。”房東姐姐好心提醒道。

“啊！我是領養的，後來家裏又多了個弟弟。上了大學……我爸媽就沒怎麽管過我了。”我繼續說道。

男人推推眼鏡，明顯是不相信：“你要跑了，我找誰去？”

“我這不是有工作在嘛。實在不行，我把身份證押你這……”我不斷勸說，極力想擺脫眼前令人窒息的圍剿，“我先借一部分，明天湊足一萬給您，剩下的五千，一兩個月後再給，也不為過吧。”

“身份證我要有什麽用？你寫兩借條，一個一萬，一個五千，按上手印。看你小孩子也很可憐，就不為難你了。”

男人拿出微信，和我加了好友，我把賬上僅有的五千元轉給他。好說逮說，總算回了家。

三人沒人說話，我想是怕我出口借錢吧。回去，各自找了抹布，默默把剩餘的水漬擦幹淨。

我默默地拿起洗衣機裏洗的衣服，來到趙欣住的主卧陽臺邊曬衣服。友情我已看得透了，能怪誰呢？更何況卑鄙的我想甩鍋到趙欣身上！事情發生得如此之快，轉眼間崩塌了友誼。

現如今只能思考如何将這筆錢還上。樂觀點想，不過是兩萬，有工作遲早能還上。

當我把最後一件襯衫抖開，放在衣架上去，突然覺得不對勁：如果水龍頭是崩開的，我的衣服為什麽能洗淨甩幹？我定的時間明明是在我下班前一個小時才開始洗的，下班前半小時才能洗完！

是誰坑了我？！故意将管子拔開，造成水從廁所開始往外流的假象！

是趙欣！一定是她，她是最後走的，一定是她忘了關廚房的水而導致的事故！這件事情不是沒有先例，曾經她就忘關過廚房水，只是水沒淹過池，我們發現得早。

趙欣！

憤怒猶如巨火席卷，人心到底多險惡永遠無法估量！

我輕輕冷哼一聲，揉着我的白色襯衫，聲音竟帶了些溫柔：“趙欣，你過來一下，我有事情要問你。”我要好好看你的臉怎麽扭曲，怎麽驚慌失措。

待趙欣走近，我捏着白襯衫送到她的眼前，冷笑道：“趙欣，你看我的衣服，它是洗淨甩幹的。”

趙欣呆愣了許久才反應過來。她不安地撸了撸頭發，咬着嘴唇說道：“我不知道你再說什麽？”

“你給我裝，你還再裝！”憤怒的我拽住她的胳膊，将衣服甩在她的臉上，“你他媽的再給我裝傻！”

趙欣推搡着，用指甲狠狠掐着我的胳膊，怒道：“你放手！艹，你自己倒黴好嘛！反正你欠條也寫了。”

事到如今，沒什麽不能說的。“該死的！就是我忘了關水龍頭，又怎樣？！反正沒有人能證明，王琳也站在我這邊！你看，她為了我說謊！沒人會信你的！”

是啊，王琳也站在趙欣那邊替她說話，我和她六年間的感情比不過趙欣一年不到的相處。這是為什麽？！

“我弄死你個□□！”我怒罵，雙手掐她脖子，将她抵在陽臺欄杆上，半截身子露出去。陽臺的鐵欄杆約莫有一米高，年久失修的欄杆鏽跡斑斑，平時使勁一推，便能松動。

我的腦袋裏只有兩種想法：我要掐死她，或者将她推下六樓。

“李芸，我賠錢！你冷靜啊！你冷靜！”趙欣抵着我的雙手，艱難地開口，“李芸，你冷靜！李芸……李芸……那誰……那誰……你他娘的醒醒！驅鬼符，散！……”

我……咦？好好聽的聲音，連罵人都能引起我一陣酥麻！王小默回過神來，殺人的念頭還沒完全消散，卻湧出花癡一般的贊嘆！

“那誰，咳咳咳……快放開我！”脖子被王小默狠狠掐住，半截身子漏在陽臺外面，饒是一向淡定的白瑄也忍不住腿發軟。

發現對面的人終于有些呆愣着松開了手，白瑄跪在地上，咳嗽了半天。

王小默恍恍惚惚聽從白瑄的聲音，松了手，被眼前的景象微微一震。此時他正處在六樓的陽臺，擡眼便能望見深夜下琴島的高樓住宅高低錯落，深秋的風吹得有些發冷，他眼前有一身着阿迪的青年，汗津津的臉在慘白的月光映照下尤顯誘惑，尤其是聲聲嬌喘格外誘人，只讓王小默覺得不微微一硬不足以表示敬意。

王小默耳朵發紅，撓頭說道：“怎麽又是你？”

“這是我的話才對。怎麽哪都有你？！”白瑄擡手擦了把冷汗，起身拍了拍灰塵，脖子上明顯一道淤青顯出下手人的不留餘地，“我一進這兇宅，你就猛然跳過來，将我拖到陽臺，差點掐死我。”

很明顯王小默剛剛是中邪了，力大無窮。白瑄像被捏在手裏的小雞仔似的，毫無還手之力，任他為所欲為。

“啊！我出來除個靈，沒想到剛進門，還沒開燈，就稀裏糊塗成了一個叫李芸的姑娘。”

王小默重重嘆了口氣，哀怨道：“為了五百塊錢，我容易嘛！那個中介只說這時常有發出咯吱咯吱的笑聲，無緣無故地東西就不在原位，我還只當有作祟鬼在惡作劇，誰承想這麽邪門。”

白瑄向對方露出憐憫的笑容，關愛智障兒童，人人有責。

“這哪是作祟，明明是兇靈殺人，此處是兇宅。”白瑄繞過王小默，将房間的燈打開，橘黃色的燈驅走了深秋的寒氣，讓人不自覺感到些許溫暖。

房子是小女孩的住所，粉色的床單床鋪上甚至放着兩個熊的毛絨玩具，書桌上放着女孩子的化妝品，衣櫃上貼着的兩個可愛熊挂鈎上挂着黑色女士包包，牆壁上用粉色帶小花的牆紙貼滿，如果不是蒙了一層細灰，這俨然是溫暖清新的可愛卧室，透漏出幾分女孩子的柔軟。

白瑄扯了個粉色的折疊椅，從自己的黃灰相間的雙肩包內抽出濕巾和黑色保暖水杯，擦幹淨椅子，坐下。被拖拽了十幾分鐘，嗓子火辣辣地疼，他需要喝點溫水緩緩。

“約莫半年前，這間屋子死過三個女生，聽說是一起合租的。當時還上了微博，引起不小的轟動，鬧得動靜很大，因此就一直沒有人住，聽說常常傳來女孩子争吵尖叫的聲音。房東還找過道士來除鬼，結果那個道士像之前死去的女生一樣，也從這個樓上跳下去，從此這裏就更顯荒涼，整一層的用戶都搬走了。”

白瑄喝過水後，将水杯和剩餘的濕巾收回雙肩背包，繼續說道：“估計，死去的女生中有人成了縛地靈，一直在重複死前的場景。所以樓下的人才常常聽到女孩子的吵架聲音。而你……”

白瑄指了指聽得津津有味的某人，勾起唇角，微微一笑：“剛一進門便被縛地靈催眠，做出一樣的行為，縛地靈本來想要找你做替身。而我剛好進入，結果反而救了你一命，那兇靈想要你先掐死我，再讓你自己跳樓。”

“替身？”王小默疑惑。

“縛地靈一直被困在死去的住所，不能轉生，是十分痛苦的。她們便想誘惑人以相同的方式死亡，找到替身好轉世。然而，縛地靈除了被超度轉世，替身的死只會徒增怨靈罷了。”

“我有疑問！”王小默舉手問道。

“說。”

“你不是說死了三個女生嗎？她們都是墜死的嗎還是發生過命案？到底有幾個女生成了縛地靈？”王小默說道，“我剛剛被催眠的時候，只看到李芸和趙欣這兩個女生在陽臺發生了争執，實際上卻死了三個人……那麽她們到底是不小心摔下去的還是被人推下去的？另一個女生又是如何死的呢？”

室內一片安靜，白瑄尴尬咳嗽兩聲說道：“具體我不清楚。我只在周邊做了簡單了解，并不是在命案現場。”

看起來胸有成竹，啥都明白，其實完全不靠譜。

“這麽重要的信息都不打聽？”王小默不禁翻了白眼。

白瑄摸了摸紅紅的耳朵，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喃喃道：“我……不太會與人交流。”

王小默無語望屋頂，看起來也沒有社交障礙，說話也頭頭是道。實際上呢，腦子容易脫線吧，竟然還以不會交流為借口，還要不要臉……不過，害羞的樣子還挺萌。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小默一臉嬌羞地對白瑄說：“他們都說我腦子容易開洞~”

“事實是這樣。你害羞個鬼啊？”白瑄無語道。

“而你腦子容易脫線~”小默繼續說道。

“你腦子才脫線~”白瑄怒瞪。

“哈哈，這樣我們不是天生一對了嘛。”小默目光灼灼地看着白瑄。

“好吧，我腦子脫線~”白瑄無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