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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雲程走後，馮文傑叉着腰站在何意面前，掐尖了嗓子說：“這就是上次那個男的？他來找你幹嘛？”

“送飯。”何意用腳尖踢了馮文傑一下，示意他別擋着自己。

“只是送飯？”馮文傑一臉不相信的樣子，“我還以為他要潛規則你呢。”他瞧見茶幾上的劇本，拿起來随手翻翻，問：“跟穆一卓合作感覺怎麽樣？”

何意曲起一條腿擱在沙發上，不答反問：“你覺得穆一卓喜歡男人嗎？”

“為什麽這麽問？”馮文傑停下手上的動作。

何意将自己從白江川那裏聽來的消息告訴了他。

“穆一卓在圈內可是出了名的潔身自好。”馮文傑說，“傳聞真假難辨，你也不用太在意，別影響了你拍戲。”

何意說：“那倒也是。你想吃什麽，我給你點外賣吧，或者讓酒店送。”

馮文傑擺擺手說不用，拿了手機準備出門去見一位朋友，手機屏幕上出現一條微博推送，是跟何意有關的，作為何意的經紀人，他向來十分關注跟何意有關的動态。

“你跟穆一卓，已經有cp粉了。”

何意驀地坐直，伸手讨要手機，“給我看看。”

馮文傑将手機遞給他，“只是一張照片而已。”

照片還是電影開機時的大合照，何意和穆一張作為主演，自然站在最中間，當時人多擁擠，兩人貼的近，何意完全沒注意到穆一卓當時看的是自己而不是鏡頭，評論區有人直呼“磕到了”。

“磕就磕吧，就當是為了電影預熱。”何意不甚在意。在錄制節目或者拍戲的時候，經常會有cp營銷這一環節，劇粉看個高興，也能為演員增加熱度。

第二天的戲，依舊是在章雪行的出租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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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妝師在給穆一卓和何意化妝，穆一卓從鏡子裏看何意，嘴角勾起，“你知道嗎，你長得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

馮文傑昨天沒走，今天也到了片場，聽見穆一卓這樣說，皺了皺眉。

“楚寒柏？”何意想了想，說出了一個名字。

楚寒柏是個紅極一時的歌手，何意剛出道那會兒，因為氣質長相相似，有人說他是楚寒柏的翻版。兩人還一起錄制過節目，後來因為走的路線不同，楚寒柏這兩年逐漸淡出大衆視線，就沒人再提起這回事兒了。

“我跟小柏私下關系很好，看見你總是想起他。”

“這樣啊。”何意沒有多問，閉着眼睛讓化妝師給他化眼妝。刷子掃過眼尾，何意濃密纖長的睫毛輕顫，一直從鏡子裏看他的穆一卓眸光逐漸暗沉。

今天的第一場戲，是在離第一個案件過去半年之後。蔣昇發現章雪行這個人似乎格外倒黴，經常和各種案件扯上關系，一來二去的，兩人關系拉近不少。

有一天，蔣昇醫院探病，回來的時候路過章雪行的出租屋，便想着上去看看。在這場戲裏，章雪行第一次主動和蔣昇講述過往經歷和傷人的原因。

出租屋裏很安靜，今天陶玉春不在，回老家了。

章雪行拿了把椅子放在陽臺，坐在上面看書，他整個人被黃昏籠罩。

——章雪行這個人就如黃昏一樣，永遠處在黑與白的交界處。

房門響了，打破了這份安靜。陶玉春要兩天以後才會回來，章雪行疑惑地起身去開門，将書随手反扣在茶幾上。

門外是蔣昇，懷裏抱着一袋蘋果，擡腳越過門框往屋內走。

要是別人，看見有客人來拜訪還帶東西，肯定回客氣一句“來都來了還帶什麽東西”，但章雪行只是問了一句：“給我買的？”然後接了過來。

陳潇月要求這一段重拍，原因是對何意的反應不滿意。她把何意叫到攝像機面前，給他重放了剛才拍的，指出問題，“章雪行極少從旁人身上獲得饋贈，不管是物質上的還是精神上的，他也習慣了這種狀态，出獄之後除了陶玉春也沒什麽人情往來。但他不是不懂人情世故，只是沒想到有個人會把他放在心上，明白了嗎？”

陳潇月習慣把細節講的很清楚，何意認真聽完，想好等下該怎麽演，便走回陽臺坐着，繼續做出看書的姿态。

這一次，他先說了臺詞，然後猶豫着接過袋子提着，面上看上去很淡定，細微的手部動作卻能體現他的不知所措。

蔣昇進屋後問了一句：“需要換鞋嗎？”

章雪行說：“不用，你先坐，我給你倒杯水。”

蔣昇坐在沙發上，打量這間屋子。跟他上次來時沒什麽不同，四周的牆壁上有蠟筆的劃痕，能是上一任租客的小孩兒留下的；木質家具外層的黃漆已經脫落，露出褐色的內裏；電視機也是十年前的樣式。

環視一圈，他看見了茶幾上的書，書角已經起了毛邊，藍色的書封和整個出租屋的色調格格不入。

“你那個室友呢？”蔣昇端着水杯問章雪行。

章雪行說：“她回老家去了。”

“哦。”蔣昇握着水杯，拇指在杯壁上不停摩挲，“這裏房租貴嗎？”

他其實更想問章雪行為什麽不找個男的一起合租；兩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單身男女住在一起，即使有年齡差，也容易招人嫌話。話到嘴邊他又問不出口了，他沒有立場去問。

“單租的話就貴了，兩人平攤倒也還好。”章雪行溫和地笑了笑；他皮膚很白，是那種常年沒經過陽光照射的蒼白，黃昏的光照在他臉上，為他添了些許活氣。

這一次陳潇月對何意表現很滿意，她讓兩人先休息，等工作人員調整攝像機位置，再繼續拍後面的。

助理将手機交給何意，說：“剛剛有個人給你打電話。”

何意擰開一瓶礦泉水，點開手機屏幕上的未接來電，是他的弟弟溫思行打來的。

溫思行是他的繼母溫新雨的兒子，比他小半歲。八年前，溫新雨和他父親結婚，溫思行也成了他名義上的弟弟。

何意不常回家，和這位弟弟的關系也很一般。電話沒撥通，溫思行又在微信上給他發消息。

-哥，你在拍戲嗎？

-下個月何叔叔過生日，你能回來一趟嗎？

-他挺想你的。

最後一句估計是溫思行自己加的，以何父的性格，是絕對不會說出這種話的。

何意想了想，還是回了個“好”。

反正劇組離家不遠，可以請一天假。

自從母親去世以後，他和父親何靖的關系變得很奇怪，每天見面卻并不親近，更像住在同一個屋子裏的陌生人，直到他考上大學離家，很少回去之後，他和父親的聯系反而多了起來，但是少不了見面就吵架，父子的溫情時刻根本不存在。

“在和誰聊天呢？”穆一卓走到何意面前，彎腰俯視，“女朋友？”

何意有些不悅，但控制好了表情，“不是，是我弟弟。”

“剛剛是不是吓了你一跳，我看你好像抖了一下。”穆一卓在何意旁邊坐下，一只手撫上何意的背。

何意喝水的動作瞬間僵住，像貓有應激反應，處于一種戒備狀态；除了拍戲，他不喜歡跟不熟悉的人有太多的肢體接觸。

穆一卓像是不會看人臉色，繼續保持剛才的動作。

就在何意的仍耐力快到極限的時候，一個電話解救了他，他猛地站起來，很勉強地對穆一卓笑了下，說：“我去接個電話。”

穆一卓悻悻然地收回手，點點頭說：“去吧。”

何意找了個沒人的角落接電話，電話的另一頭，宋雲程以為電話還沒通，還在跟身邊的人說着什麽。

“喂？”

“不好意思，我剛剛在跟朋友聊天。”宋雲程把電話拿近了些，聲音也更清晰，“今天的拍戲順利嗎？”

他說話的語氣十分自然，像是面對戀人，自然地表露自己作為另一半應有的關懷一般。

何意說：“還好。”

聽見這話，宋雲程就知道對方心裏帶着情緒。他太了解何意了，何意的“還好”就等于“就那樣吧”、“不太高興”，這種不高興可能來自拍戲不順利，也可能來自片場有讓何意不高興的人。但是他問了，何意往往不願意說。

“我在出差，當地特産一種手工點心，甜口的，味道還不錯，你應該會喜歡，我給你帶點回來？”宋雲程表明打電話的用意。

原來今天要出差，難怪昨天走那麽早，何意心想。他向來嗜甜，自然不會拒絕。

電話挂斷後，何意驀然發覺——即使六年沒有聯系，宋雲程也能以各種方式迅速填補這種空缺，拉近他們的關系，而他自己也在不經意間接受了這種“補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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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名出自《我歌唱夜色将盡》，章雪行看的書也是這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