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慶王府
仙蕙當然不想去慶王府,――她重生至今,不過才過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前世記憶猶新,本能的……,就覺得慶王府是一個龍潭虎穴。
她故作腼腆害羞,“那……,那什麽慶王府的,聽起來就不是一般人能高攀的。”一臉上不得臺面的表情,“我還是不去了。”
“二姐姐,你想多了。”邵彤雲勸道:“慶王府雖然尊貴不同一般人家,但我表姐是大郡王妃,邵家就是慶王府的轉折親。既是親戚,紅白喜事當然應該走動一下。”她笑得溫柔和氣,“到時候啊,二姐姐一路跟着我就好了。”
跟着你?那可就要命了!
等等,難道她們想把大郡王的事提前上演?!仙蕙不由心下一沉。
“二姐姐,你怎麽不說話?”邵彤雲說了半天,不見她應聲,有點不耐煩了,“你到底有沒有在聽啊?”不過想起父親說的那件大事,哼……,一定要促成,回頭有她們母女一起哭的日子!
因而又耐下性子,繼續勸說,“二姐姐,我跟你說……”
誰知道仙蕙油鹽不進,仍憑她說得口幹舌燥,茶水都連喝了兩碗,最後還是斷然拒絕,“不行,不行,我真的不想去。”
邵彤雲到底還是太年輕,即便再沉得住氣,也是有限。
見她再三拒絕,忍不住火氣蹿了上來,“行!看來二姐姐是不給我這個臉面,那也就算了。”她惱火道:“反正這都是爹的意思,回頭若是爹怪罪下來,二姐姐自個兒去解釋吧。”
仙蕙只低着頭,一副含羞帶臊見不得人的樣子。
邵彤雲咬着嘴唇帶氣走了。
到了下午,有一部分新首飾送來,還有新衣裳。來人是趙總管,“老爺說了,明兒東院西院的人全都去慶王府,記得好生打扮,不管是誰都別疏忽了。”
居然真是父親的意思?邵彤雲沒有撒謊?!仙蕙吃驚不已。
如果不是榮氏母女算計自己,而是父親……,如果是他非要讓自己去慶王府,那麽會有什麽事呢?她看着新打的首飾出神,心裏亂成一團麻。
面前最耀眼的,是一支赤金鑲紅寶石的雙尾鳳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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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蕙拿起鳳釵,在鬓角邊比了比,有點茫然的看着鏡子,――裏面倒映出一張姣好容顏,長長的遠山眉,明眸烏黑,鼻子秀氣又挺又直,臉龐白淨細膩宛若瑩玉一般,仿似吹彈可破。
母親年輕的時候是個大美人兒,父親亦是高大清俊,自己占盡了父母的一切優點。
等等……,長得好,年輕,尚且待字閨中,自己今生又在父親跟前太打眼了。難道說,父親瞅着自己還算拿得出手,就準備把自己嫁進慶王府?可是讓自己去和慶王府聯姻,就算父親同意,榮氏也不會同意的。
那還有誰家?刺史家?仙蕙心裏“咯噔”了一下。
不是說刺史家不好,而是刺史乃是官宦之家,講究門第,多半看不起邵家這種商戶之女。想要進刺史家的門,或者庶子,或者繼室,才有那麽一點點可能。
可是……,就算讓自己去給刺史家的兒子做填房,也抵不過三萬兩銀子啊。
――思路又繞回了原點。
入夜,仙蕙翻來覆去的睡不安生。
可是思來想去,卻沒有辦法拒絕父親的安排。
反正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不如就去一次,看看父親到底在唱什麽戲?心裏不由浮起一片悲涼,那人……,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啊。
希望這一切,只是自己胡亂猜疑想而已。
否則,父女反目的日子就不遠了。
******
次日天明,仙蕙洗漱完畢,丫頭捧了昨兒送過來的新衣裳過來。上衣是鵝黃色的寶相花襖兒,緞面光滑如水,花紋精美,先不說各種精巧的繡工,單是料子就已經非同一般了。
最稀罕的,是下身那一襲十六幅的陰陽湘水裙。
一幅綠色、一幅白色,八陰八陽交錯用金線勾勒繡在一起,穿在身上不動時,看起來是綠色的裙子,走幾步,又搖曳多姿露出一些白色。再在腰間挂一串紅珊瑚珠,一會兒落在綠色裏面,一會兒落在白色裏面,好似繁花蕩漾在白雲碧水之間。
明蕙輕聲驚呼,“了不得!好漂亮的裙子啊。”
丫頭們也是紛紛圍了過去,笑着打量,一個道:“這麽好看的裙子,便不是二小姐如此出挑的容貌,換做我穿,也是極好看的。”另一個啐道:“呸!你看看這裙子的繡工和針線,把你賣了,都不夠買這條裙子的。”
仙蕙心下輕嘆,看來事情果然有蹊跷了。
若不然,父親怎會給自己如此華麗的衣裳?而且自己有,姐姐卻沒有。
到了西院彙合的時候,留心看了一眼,邵彤雲的裙子也比不上自己華麗,且她沒有任何意見,心下越發沉了沉。
一路上順順利利,邵家的馬車隊伍很快到了慶王府。
女眷走不了王府的正門,而是走側門,――慶王府的修築規模宏大非凡,堪稱江都小皇宮。進了側門,下馬車,然後又是軟轎前行,曲曲折折行了不短距離,最後還得步行一段才抵達花廳。
已經來了不少女眷,有慶王府的各家親戚們,也有像邵家這樣攀龍附鳳的,還有一些當地官員的妻女,熱熱鬧鬧一屋子的人。
仙蕙一直低頭不語。
可奇怪的是,有道目光在自己身上掃來掃去。
她覺得心裏有點發毛,擡眸看去,落入眼簾的是一個中年仆婦。可是那人穿着打扮體面,神态高傲,又不像是一般的管事媽媽,看不出是什麽身份。因為不便一直盯着對方看,只好暫時收回視線。
過了會兒,等到再擡頭去看的時候,那婦人卻不見了。
――真是奇怪。
“大郡王妃到。”門外邊,有侍女高聲唱諾。
花廳裏的女眷們,頓時“嘩啦啦”的全都站了起來。
門口進來一個富貴雍容的年輕婦人,頭上珠翠環繞,穿着大紅色葫蘆多子紋妝花褙子,配百蝶穿花裙,顯得一派精神奕奕的好氣色。她未語人先笑,頭上金步搖的紅寶石滴珠一搖一晃,“今兒來得貴客多,裏裏外外都是人,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還請大家見諒。”
女眷們裏,便有人奉承辛苦之類的話。
大郡王妃笑道:“談不上辛苦,都是我份內應該忙碌的。”
仙蕙心中滿滿都是恨,恨不得沖上去撕爛她虛僞的笑臉,把她和邵彤雲醜陋面目公諸于衆!可是……,卻什麽都不能做。
只想快點結束眼前的場面,離開慶王府。
很快大家入了席,桌子上,流水一般的呈上各種美味佳肴。
仙蕙吃得沒滋沒味兒的。
好不容易熬到宴席散,那些當地官員們女眷們都已經告辭,邵家的女眷卻都留了下來,轉而準備移去戲臺,還得消磨半下午看戲時光。對她來說,真是煩不勝煩,但也沒有辦法只能忍耐。
而且還得提起心弦,提防一不小心就有什麽亂子出來。
不知怎地,又感覺到有人再打量自己。
她擡頭看去,見着了之前那個身份不明的中年婦人,眉眼精明,表情帶着審視,甚至在自己看過去的時候,目光都沒有絲毫回避。
這到底是什麽人啊?仙蕙渾身不舒服,感覺自己好像是一個花瓶,正在被買家打量評估值多少銀子,渾身都是毛毛的。
正想抓個小丫頭試試問一下,誰知道有人上茶,人影一多,那中年婦人又不見了。
“二姐姐。”邵彤雲的聲音在旁邊響起,她笑,“快過來,戲臺子那邊正在試戲,還要等會兒才過去呢。”她十分親熱,過來拉人,“咱們幾個先打兩回花牌。”
仙蕙被拉進了小姐們的圈子。
裏頭身份最尊貴的,是慶王府尚未出嫁的孝和郡主,次之,則是舞陽郡主的女兒周峤,再次是王府一些親眷家的小姐。論親戚關系,最差的就是邵家這種轉折親,在這圈子裏,完全就是給別人陪襯的。
偏生邵彤雲年少輕狂,不覺得,還像半個主人一樣主動幫着發牌。
明蕙不好意思,“我不會玩這個,就在旁邊看你們打罷。”
邵彤雲笑道:“來嘛,來嘛,大家打着玩兒的。”看向孝和郡主和周峤,“誰還認真天天打牌不成?不過是消磨時間罷了。”
孝和郡主自恃身份,微微一笑。
周峤卻是一個活潑愛玩的性子,加上年紀小,沒有那麽多身份差別的念頭,反倒最喜歡和邵彤雲一起玩兒。她配合的拍着跟前桌子,嚷嚷道:“快點,快點,給我來幾張好牌。”
邵彤雲婉聲道:“放心,給你的都是最好的。”
明蕙實在是不适應這種場合,也融入不了這個圈子,悄悄起身,往旁邊坐去了。
邵彤雲回頭喊道:“哎,大姐姐……”
“我來罷。”仙蕙不想讓姐姐局促為難,接了她的話頭,對着衆人笑了笑,“只是我也不太會打,等會兒出錯了牌,大家可別笑話兒我。”
周峤忙道:“不笑,不笑,誰還不是從剛學過來的。”
另外幾位小姐也跟着附和,心底看不看得起邵家那是一說,至少場面上,大家都沒有流露出輕視之意,一派和睦親密的氣氛。
邵彤雲發完了牌,笑道:“咱們今天打多少的?一錢銀子?”
“一錢太少了!”周峤不滿意道:“五錢,五錢!咱們趕緊把銀子花完,贏了的人買東西給大家吃,等下還要過去看戲呢。”說着,讓丫頭拿了一錠二兩的銀子過來。
孝和郡主也讓丫頭拿了二兩銀子。
另外幾家小姐自然要配合,沒有多話,都是紛紛找自家丫頭拿了銀子。
輪到仙蕙,則是微微一怔。
難怪邵彤雲非得拉着自己過來打牌,邵家是月初發月例銀子,東院的人是月中才到邵府的,還沒得發。偏生今兒出門什麽都準備了,仔細檢查了,就是忘了找母親或者哥哥要銀子。這會兒當然不能找哥哥,也不能找母親,太太們都在外面大廳說話,――難道要去嚷嚷的讓所有人都知道,自己連二兩銀子都拿不出?月例銀子還沒有發?那得鬧多大一個笑話兒啊。
邵彤雲……,就是等着自己出這個醜罷。
仙蕙轉頭看向她,目光清明閃爍,好似冬日裏的冰芒一樣耀眼。
邵彤雲微微有些不自在。
偏生周峤不知內裏,喊道:“你們兩個怎麽呆了?”
仙蕙忍了心頭火氣,解了荷包,摸了一片金葉子出來,與衆人笑道:“今兒出門匆忙,沒帶銀子,只帶了這個,我就壓一片金葉子罷。”
孝和郡主看了一眼,目光驚訝。
周峤則是趴上去,直接伸手拿了金葉子,她驚呼,“啊呀!這不是王府打造的金葉子嗎?今年才下來的新樣式,留着賞人用的,我娘還笑話今年的金葉子圓乎乎的,不像葉子,倒是像一個佛手瓜呢。”
――場面頓時尴尬起來。
衆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仙蕙身上,仿佛……,她是個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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