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四十五

葉菲一路狂奔，卻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該去哪兒。公司,她不能回去,她現在洗不脫罪名,家，那個家根本不是她的家。

葉菲知道自己一直很悲哀，這次的事情讓她越發覺得自己是個傻子,而且四處都是敵人，她不知道得罪了誰,卻幾次三番想要弄死她。

在大街上漫無目的的走着，心裏冷冰冰的,陸染不相信她，也對,那個男人,冷酷無情,矛頭俨然指向了她,憑什麽要相信她。

可是，到底是誰弄的，為什麽會從她的電腦裏傳出去？

她的電腦是設過密保的，這，到底是誰呢？

葉菲想了想，還是回了公司先搞清楚狀況。

這邊葉菲跑了出去，賀酆頂樓的辦公室裏一片沉默，陸染冷着臉黑眸冰冷一片，大家眼觀鼻鼻觀心，誰也不想挑這個時候往槍口上撞。

陸染的脾氣大家了解，幾個億的案子不是小事，但如果丢給了遠成，他絕對會微微一笑便過去了。

可這次便宜了寧江，這事兒，大家準備了這麽久也憋着一股火。

葉誠嘆了口氣：“二哥，你何必這樣說，這事兒還沒查清。”

“你倒是向着她說話。”陸染擡眸看向他，冷若冰霜的臉上，目光仿佛一根利劍，直穿人心。

“說白了，用人不疑。”

“子瑜，派人去那邊查一下。”陸染開口。

“好，我現在去辦。”得了令，蘇子瑜便離開這是非之地。

這件事情雖然指向葉菲，但也是有疑點的，在座哪個也不傻，葉菲是陸染的人，葉誠還句句向着葉菲，可見，兩公司的決策人都沒說什麽，他們誰能說一個不字。

不過這事兒譚洋可不讨好，他是葉菲上司，葉菲失職他也有責任，剛才他也挑了頭質問葉菲，但顯然賀酆和遠成都會為葉菲開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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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紛紛走了出去，投過同情的目光。譚洋無奈的搖了搖頭，這麽大個纰漏，他這命啊！

大家走了，葉誠卻沒走。

“這事你怎麽看？”

“關于什麽，丢了項目，還是葉菲？”

葉誠輕笑：“丢就丢了，只當大家免費做苦工了。”

陸染冷笑：“你意思我錯怪她了。”

別人也許會琢磨不透陸染的性情，但葉誠絕對清楚：“你也相信她不會。”

“你們那邊內部出了問題，你還回去處理吧。”陸染擺了擺手，示意葉誠趕快滾蛋。

葉誠聳聳望：“我回去安慰一下你的小葉子，免得她暗自傷心流淚。”

陸染目光一凜，“找死。”

葉誠倒是很開心，陸染雖然脾氣不好，但一般都會控制，能激怒他倒讓葉誠一掃丢了案子的陰霾。

何娅拄着下巴看着他走了過來：“诶，你發神經啊，這麽開心。”

葉誠挑眉：“這項目他也沒拿到，我當然開心。”

何娅收了收眉頭，瞪了他一眼：“至于嗎。”

“你說呢。”葉誠收了笑意，很嚴肅的看着何娅。

何娅輕抿了下唇角，輕嘆一聲：“這麽多年過去了，你還恨他？”

葉誠擡眼看她，卻沒沒有回答，指尖敲了敲桌面，末了，轉身走向電梯間。

葉菲回到辦公室，曾露看到她的身影就從辦公室裏走了出來：“聽說招标失敗了。”

“恩。”

“到底發生什麽事，我看技術部的人在你這屋裏翻騰半天。”

葉菲一臉陰霾，“你聽說了吧。”

“什麽？”其實這個消息只有高層知道，根本不可能傳到下面。

葉菲見她不像裝的，便搖了搖頭：“我想自己呆會。”

曾露走了出去，葉菲便坐在電腦前，手抵着額頭，滿滿的挫敗和茫然。

葉菲呆坐了好一會兒，聽到有人開門，擡頭，是葉誠。

“對不起。”不管什麽原因，都與她有關，這個道歉，是必須的。

葉誠在她對面坐下：“沒必要跟我道歉，事情查清楚就好了。”

葉菲點頭，葉誠是相信她的，目光中的感激和無措，葉誠看得清楚，擡手，抓住她的手，葉誠吓了一跳，她的手太冰了，“怎麽這麽涼。”

被抓住了手，葉菲微怔，聽到葉誠的話，她下意識的抽回手，“沒，沒事。”

“不是你做的，二哥會查清楚的。”葉誠安慰她。

“葉誠，我想不通。”

“既來之則安之，別想太多。”

“謝謝你相信我。”

葉誠走了，過了會兒賀酆技術部的人過來，什麽也沒說，只是要把葉菲的電腦拿走。

葉菲不同意：“裏面有許多遠成的文件，你拿走了出了什麽事我沒辦法跟遠成交待。”

“如果不方便，你把東西拷貝出來。”

葉菲只能這樣做，把重要的文件拷了出來，電腦被人拿走了。

她很感謝葉誠相信她，至于陸染……葉菲心裏不自覺的一陣發寒，對于他的不信任心寒，也對他的怒氣心裏發顫。

她在他面前就像一只弱小的蟲子，輕輕一捏，便粉身碎骨。

正常下了班，葉菲調整好心态，沒做過就是沒做過，就問心無愧。

葉菲回去做好了飯，八點一刻陸染回來了。

她把飯菜端了出來，目光低垂，恭敬謙卑。

下午的暴風雨她是心有戚戚，她已經做好了承受他的怒氣。

陸染沒有發火，也沒和她說話，吃過飯便上了樓。葉菲握着筷子的手緊了又緊，末了，把最後一口飯塞進嘴裏大口大口的嚼着。

收拾完廚房，葉菲上樓洗澡，然後便倒在床上。

她其實睡不着，雖然想不明白，但腦子還是不停在轉。到底會是誰，可惜事與願違，她根本想不通。

這一晚，葉菲失眠了。陸染沒有過來，她輾轉到天亮，最後索性不睡了，起身下了樓。

煮了早飯，七點一刻陸染從樓上下來，葉菲把粥盛好，站在一旁也不說話，倔犟的緊閉嘴巴。

陸染吃過早飯便走了，葉菲坐着向航的車，到了公司。

葉誠看着葉菲濃重的黑眼圈，不自覺的皺了下眉頭：“昨晚沒睡好？”

“沒睡，我想了一夜，雖然我什麽也想不明白。”葉菲很坦率，她和葉誠在一起的時候，挺輕松的。

葉誠不給她壓力，對她也不錯，也許她沒拿葉誠當老板，只是像以前一樣，要好的朋友。

至于賀酆查出什麽來沒有，葉菲不知道，也沒去過問。

電腦沒送回來，葉誠讓人準備了一臺新的電腦給她。葉菲照常工作，

聽說行政部一個員工被開除了，有幾天沒見過萬欣欣了，她也沒打電話或是來找自己，不過她也沒去問。

曾露正常工作，但是話也少了些。可能聽到一些消息吧，畢竟，那麽大的招标案丢失，纰漏之處不可能一點風聲沒有。

那件事情公司高層貌似已經解決了，她問過譚洋，譚洋只說她安心工作就好，已經查出來了與她沒關。

葉菲不知道原因出在哪兒，她想知道細節到底是誰，但譚洋卻閉口不言。

陸染和葉菲已經很久沒說過一句話，他不開口，她更是求之不得。晚上他沒過來過，葉菲自己一個人睡在一張大床上，她覺得挺好。

時間匆匆而過，轉眼四月末，偶爾聽到大家聚一起商量五一假期去哪兒玩，問她，她只說哪也不去，在家睡覺。

她确實需要充足的睡眠，近來睡的并不好。

葉誠近來沒來公司，偶爾一個電話也是聊的公事，葉菲覺得大家都在忙，只有她，腦子總會無意間放空。

馬上就要放假了，葉菲想着要不要帶着父母出去走走，自己也小有積蓄，希望爸媽能過得舒心開心。

可不巧，許天明的電話打了過來。

葉菲其實不大想接，電話響了幾次，葉菲不得不接了起來。

“菲菲，能見一面嗎？”許天明的聲音低沉，聽起來很不好。

“我沒時間，有什麽事電話說吧。”葉菲直接拒絕，她确實不想跟他碰面，陸染不允許，雖然他現在幾乎把她當空氣，不，應該算是兼職保姆，每天負責做飯，收拾家務。

“不會耽誤你多久，我就是想見見你。”他的聲音裏有乞求。

葉菲眉頭微收了下，緊抿下唇瓣：“天明，我們還是不要見的好，如果沒有什麽事，我挂了。”

許天明沒說話，葉菲聽到細微的嘆息，她也沒多想，按了手機屏幕上的結束鍵。

下班回家做飯，陸染今天回來的很早，倆人正吃着飯，手機又響了，一看是許天明，葉菲直接按了拒接。

陸染目光看向她，葉菲與他的目光相撞，末了低下頭，繼續吃飯。

陸染清楚一切，但卻沒開口告訴她，對于他的冷漠，葉菲早習慣了，但她的心裏也會別扭，會不舒服。

這一晚，葉菲輾轉難眠，打開手機已經顯示淩晨兩點鐘，實在睡不着，便開了燈下床。

貓可能天生喜歡夜晚活動，葉菲下了樓，小葉子的黑影便蹿了過來。彎腰把小家夥抱起，手上溫柔的撫摸着它的毛發。

喵～

葉菲沒有開燈，安靜的坐了會兒，借着如水的月光，落地鐘上顯示快三點了，葉菲才起身，上了樓。

她剛躺在床上關了燈，門被推開。

葉菲身子一僵，高大的身影走了過來。

葉菲緩緩的躺下，床邊輕陷，陸染上了床，長臂一伸直接把她撈進懷裏。她的身子有點僵硬，緊握雙手指甲幾乎快陷進肉裏。

“睡不着？”深夜裏，陸染低沉的聲音悶悶的，像石子擊進心底。

葉菲輕輕點了下頭。

微微一聲輕嘆，他把她轉了過來抱在懷裏，大掌揉搓着她的長發。

次日，葉菲剛到公司手機響了，是個陌生的號，葉菲接了起來，是鄒嬌。

而一個驚天的消息，幾乎震住了葉菲。

許天明跳樓了……

葉菲匆匆忙忙的到了醫院，許天明正在重症監護室時，好久沒見的許母神經憔悴的坐在地上，眼睛哭得紅腫。沒了往日的神采，也沒了上來罵她的氣勢。

鄒嬌眼圈通紅，想必哭了好久。

見她來了，緊抿着唇走了過來。

葉菲在窗戶外望向裏面，許天明腿上打着石膏，腦袋纏着重重的紗布，整個人，毫無聲息。昨天還打電話給她，今天，怎麽，怎麽就這樣。

“他，怎麽樣了。”葉菲問鄒嬌。

“還沒醒過來，如果他能醒過來，我知道他最想見到的是你。”

心髒好像被擊中，既然不是夫妻也曾經相愛過，隐隐的痛楚周身無力，“為什麽，為什麽他會輕生。”

“我找你來，想和你聊聊。”

葉菲轉頭看着裏面的人，然後和鄒嬌一起下了樓。

“我找你來，是想跟你說幾件事。”鄒嬌聲音有些顫抖，她是愛許天明的，很愛很愛，愛到骨子裏。

“能告訴我，天明，為什麽跳樓。”葉菲焦急的問道。

鄒嬌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娓娓道來，“我知道你恨天明，一直不肯原諒他。比起你們離婚，你恨他比什麽都讓他難受。”鄒嬌沒有看她，眼圈裏含着淚，目光望着別處，“政府招标案是我們寧江贏了，是我們做的。”

“原來是你們陷害我的。”葉菲從沒想到那麽遠，居然是鄒嬌。

“只是，我沒想到陸染會對天明出手。”

“什麽？”葉菲身子猛的一顫，怎麽和陸染有關？

鄒嬌和萬欣欣是多年的好友，葉菲知道她們認識但并不知道關系這麽親近。他們聯手，找了替罪羊，一個行政部的員工，招标案的前兩天，那人去她辦公室拷資料，優盤自帶高級病毒連殺毒軟件都察覺不到。她們是想讓葉菲頂罪，卻不想還是被賀酆的技術部給查了出來。

怪不得葉菲最近沒見過萬欣欣，她情緒不好根本沒在意，所以萬欣欣失蹤多日，她都沒有過懷疑。

至于許天明為什麽跳樓，是因為寧江拿了案子與許天明必然會分一杯羹，有牽怒，是必然的。

許天明敢在陸染公司送花給葉菲，陸染哪容得下他。

“這件事情怎麽與陸染有關？”

“天明年前拿下一個案子，也在賀酆報備過，其實那個案子就是個黑項目，一分錢都拿不到，陸染心理再清楚不過，他也不插手，看着天明往裏跳。”鄒嬌緊咬着唇，看向葉菲，“項目做了，錢一分沒拿到，天明找到賀酆幫忙，賀酆明确表态不會管這件事。”

“天明很聰明，為什麽事先不做好調查。”

“他想快點翻身，葉菲，他的痛你真不了解嗎？”鄒嬌覺得葉菲變了，一年的時間，葉菲對許天明的态度全然轉變了。

“我們所有人都說過了，不讓他急功進利，他就是不聽，依然我行我素。”葉菲嘴上是責怪但心裏還是很擔憂。

“葉菲，陸染如果能出面，天明不會血本無歸，其實賀酆早知道這是個黑項目，你知道，恒安是天明的命，陸染不管不問，天明找上幾次最終無果，只是我沒想到，天明會做出輕生的舉動。”鄒嬌一把抓住葉菲的手，那緊的力道指甲都快掐進她的肉裏。

葉菲抽出手，看向鄒嬌：“你找我是對賀酆的譴責，還是讓我來看天明的。”鄒嬌心向許天明葉菲知道，問題不找根源卻只知道對他人責怪，連她都懂追責沒有這樣追的。

鄒嬌一頓，“天明說你變了我還不信，但你真的變了，連天明的死活你都這麽淡然。”

葉菲眉頭緊鎖，搖着頭：“鄒嬌，雖然他曾陷我于不顧，雖然他害得我們一家不得安寧，但他現在這樣我依然很擔心。”

鄒嬌擡手，抹掉臉上的淚：“葉菲，還有一件事，也許是你恨天明的根源吧。”鄒嬌看着她，說道，“去年，你找天明的事，我根本沒告訴他。”

葉菲內心猛的一頓，擡眼看向鄒嬌，眸子裏滿是不解和憤怒：“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我愛天明，我想得到他，那是你們決裂的最好機會。”鄒嬌說得很平靜。

“鄒嬌，你還是不是人啊。”葉菲幾乎怒吼出來。

“對不起。”

這個時候說這些，葉菲怨恨嗎，事情已經過去那麽久，原來的恨意早消退了。鄒嬌一而再再而三的欺她，葉菲目光冷漠的看着她：“鄒嬌，你真無藥可救。”

葉菲低着頭，掌心捂着眼睛讓自己整理情緒，這個時候不是憤怒的時候，許天明躺在裏面至今昏迷不醒。

突然想到昨天許天明打電話給她時的情緒，她感覺到他情緒上的波動，只是沒想到會這麽嚴重。晚上的電話她沒接，如果，如果昨天她出來見了他，或是晚上的電話接了，也許，他就不會跳樓輕生。

對于鄒嬌是怨是恨，但對于許天明又完全沒有了嗎，只是，她自責，那是生命，鮮活的生命，曾經在她生命裏完整的一個人。

“葉菲，你不懂我有多恨你，天明午夜夢回都喊着你的名字。”鄒嬌笑了，眼裏的痛苦直射到葉菲的眼底。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