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五十五

葉菲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不停的在奔跑,不停的逃亡，身後看不到追趕的人，但潛意識裏卻有無數個人在追她，她不知道為什麽追她，她只知道跑,拼盡全身力氣去逃亡……

跑得筋疲力盡,像一只麋鹿亂撞時。突然，身子撞上前方一堵肉牆,她擡眼，身前赫然站着一臉陰霾的男人，陸染。

他不需開口，只用冰冷的目光穿透她的心髒,血肉模糊的感覺周身疲憊，沒有痛,卻是無盡的恐慌。

“啊……”葉菲一聲驚叫，猛的睜開了眼睛。

額間滿是汗水,脊背早已濕透,被褥上也水嗒嗒,潮濕一片。

四周無人，葉菲緩着不穩的心神，大口的喘着氣息，久久不能平息狂亂的心跳。

她又回到這裏，她的房間，她的牢籠。

頭腦清晰的片刻，不住的閃現讓她心顫的畫面。

突然，門被推開，一身筆挺黑色西裝的陸染走了進來，骨節分明卻無數次可以扼殺她的指節正扯着領帶，眉目冷清的面容上，挂着冰霜。

葉菲下意識的拽着被子往裏鑽，陸染眉頭微收：“醒了。”

見葉菲沒有回應，陸染在床邊坐了下來，雖然隔了一點距離，但陸染清晰的感覺到葉菲在抖，身子劇烈的顫抖着。

他擡手，覆上她的額頭，葉菲的額頭冰涼，每一顆毛孔都沁着細汗。

他有些不耐煩的扯下領帶扔到旁邊的床頭櫃上，轉身低頭俯視着臉色蒼白的女人。

“知道怕了？”陸染低沉的嗓音開口。生氣，不可能不氣，她居然敢跟別的男人跑，他真恨不得掐死她。

葉菲緊抿着唇瓣，昨日血腥的場面震得她幾乎昏厥。葉菲喉嚨發緊，狂亂的心跳堵在嗓子眼。

他擡手捏着她的下颚，迫使她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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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個男人跑，你真有膽子。”陸染薄唇輕啓，幾個字幾乎從牙縫裏擠出來的狠戾。

葉菲自知落到他手裏，便不會輕松。胳膊雖然不痛了，但猶記那鑽心的疼讓她膽顫心寒。

“我，我……”葉菲驚慌的眸子寫滿了惶恐和懼怕，她失了語言能力，她沒有任何理由，她連解釋的語言都沒有。

“既然成了我的人，你還不安分。”陸染眸子裏寫滿了不悅，“活膩了？”

最後三個字，葉菲不自覺的打了個機靈。

她搖頭，不住的搖頭。

陸染見她不說話，壓抑的怒氣蹭的就提了上來，擡手猛的拽住她的衣領把人從床上提起，“呯”的一聲按在了牆面上。

“啞巴了？”他可以寵着她，可以任她有點小性子，但不能讓她嬌慣的與他耍橫。

葉菲被撞得腦袋嗡的一聲，兩眼冒火星，身子貼着冰冷的牆面，跪在他面前。她抓着他結實的手腕，不住的搖頭：“不，不是，求您，原諒。”

葉菲不知道他想要的是什麽，也不知道自己如何才能讓他不再暴戾，她害怕，無盡的恐慌壓得心裏幾乎快要崩潰。

始終壓抑着，無法突破，她覺得自己真的快要承受不住，心神被折磨，這種滋味，比身上的痛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原諒？”陸染拉長尾音，目光鎖定在她蒼白的臉上。

“對，對不起，我，我再也不會，不會，不聽話。”葉菲身子抖得厲害，緊張得話都說不利索，緊緊抓着他的手腕給自己無力的身子找着支撐點。否則，她會被他掐死。

“好好的生活你非要折磨，我的耐心都快被你耗盡。”陸染冰冷的目光幾乎刺進她的腦子，攪着她。

葉菲搖頭：“對，對不起，求您原諒。”她只能乞求原諒。

“找上我的那一天，你就得有這個自知之明。”葉菲臉色難堪，唇瓣蒼白的顫抖着說不出一句話。陸染薄唇帶着怒氣，狠狠的吐出幾個字，“還對你的前夫念念不忘？”說到此處，陸染的手指猛然收緊，葉菲“唔”的發出一聲細微的痛苦呻 吟。

他說的一點也沒錯，她找上他的時候就注定了她接下來的生活，無論哪一點她都沒有資格再談什麽自由。

她被許天明的自由兩個字蠱惑了，她早不該有如此奢望。

她不知悔改，不知好歹，不自量力……

她緊緊的抓着他的手腕，她說再多也無意義，事情是她做出來的，承受他無止境的折磨與怒氣，是她應得的。

她沒有掙紮，灰暗的眸色望着面前滿臉怒氣的男人，“如果掐死我能解你的怒意，我沒有怨言。”

陸染一怔，目光一沉：“你在将我。”

葉菲剛才那一句，幾乎用了所有肺裏子的空氣，她喘息着，輕輕的晃了下腦袋：“我從不想逃跑，只是，自由，吸引力太大。”

“工作随了你，出門也不限制你，你沒有自由？”陸染第一次和葉菲這麽平靜的談論一個問題。

葉菲很痛苦，但自知掙紮也沒有，平靜不是假象，是從窒息的剎那體會到的。

陸染的手勁小了些，葉菲猛的呼吸着新鮮空氣，她微喘着，“您沒限制我，是，是我的問題。”

她終于體會，原來是她的心，束縛了她。

想要太多，所以放不開。

“想明白了？”陸染眸子裏的寒光直射在她眼底。

葉菲點頭，眸子裏依舊有驚慌，那是無法改變的懼怕，對他的懼怕。

陸染看着跪坐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微弱得像葉子一樣柔弱，但依舊以倔犟的堅強着。

他身子前傾，帶着寒冷的薄怒氣息湊到她面前，薄唇輕吐幾個字：“葉菲，死都別想逃出我的掌心。”

葉菲身子一僵，他猛然抽身，她失去了支撐，身子順着床頭滑倒在床上。

“呯”的一聲，門被摔上。

葉菲猛的擡手，重重的咬上自己的手指，那重的力道瞬間一股血腥蔓延在口腔。

她望着合實的門板，倔犟的眸子不讓眼淚掉下來。

她想宣洩，堵在心裏的恐懼折磨她俨然快要無法承受，她想用淚水傾洩而出代替她無法吼出的痛苦和呻吟，但倔犟的她，卻又堅強的忍着。

她終是，逃不出他的掌心。

葉菲一周沒有出過別墅，不是陸染困住她，是她給自己的懲罰，也是應對他的怒氣，她做出的低姿态。

葉菲知道父母那邊擔憂，但也只能打了電話報平安，母親吓得不輕，更重要的是擔憂她的情況，她只能報平安，雖然明知爸媽不信，但也沒有任何辦法。

她想去看看父母，但她不敢走出這個房門一步。

命，她信。

她沒有關心許天明的情況如何，她也不該存有其它心思。

茍延殘喘，那也得活着。

正如陸染所說，他對她以往還算不錯，近來是自己忤逆他才造成今日的種種，也把自己陷入這種境地。

方研說過的話很對，人活着要麽風風光光，要麽平平淡淡，要麽茍延殘喘。但無論哪一個，都在努力的，活着。

陸染那樣的人，出身背景就造就了他的性格。

她真的不如方研懂得多，她不聰明，一直都是。但該想得通的，必須要想明白。

這天，陸染突然對葉菲下了一道命令，算是Boss對下屬的調派。

下周一去周河。

葉菲原以為是和陸染一起，結果卻不是。

陸染根本沒有去，她跟着蘇子瑜一道。蘇子瑜幾乎沒與她說話，應該是認為她知道此行的目的。但葉菲不知道，只能一路沉默，因為不懂，所以閉嘴。

到了周河，她一路跟着蘇子瑜，他到哪兒她到哪兒。

沒來之前，周河已經建立了分公司地點，項目已經談得差不多，她被蘇子瑜安排後續跟着這個項目。

蘇子瑜确實很厲害，談判業務快狠準，廢話很少，葉菲第一次見他工作的狀态，心裏也很羨慕。

蘇子瑜說這都是練出來的，如果她要知道陸染是如何談項目的，她絕對會驚奇到掉下巴。

葉菲确實想像不到，會不會直接動武，還是掐死他們威脅。不過葉菲也知道自己的想像很滑稽。

跟着蘇子瑜，葉菲學到很多，以前跟在許天明身邊，她從不要求自己去學習如何處理公事，或是對外的業務，包括內部的事情她也從不。但現在有了這份心，便很努力。

一周時間，跟着蘇子瑜在外談業務，在內學習處理內部工作。短短一周，葉菲才知道什麽叫長見識。

一周後，蘇子瑜把前期工作都鋪墊開，準備回寧城。

“明天回去，那我也收拾一下東西。”葉菲也知道這邊事情處理的差不多，剩下的分公司的工作人員便可以繼續跟進。

蘇子瑜看向她：“你不需要跟我回去，來之前陸先生交待，你留在周河，長期駐外。”

葉菲一怔：“長期駐外？”

“是的，如果有什麽事解決不了，可以随時跟我聯絡，或是直接找陸先生，我沒時間長期在這邊，所以周河這邊暫時就交給你了。”

“我？”葉菲又是一怔，“我哪兒行啊。”

“別謙虛了，這幾天表現不錯，做事井井有條，慢慢錘煉，以後能成為陸先生的得力助手的。”蘇子瑜誇贊她，也是給予鼓勵。

葉菲沒有任何喜悲，她不明白陸染是什麽意思，這是放任，還是考驗，還是？

她不懂陸染的用意，但她不會再跑，因為那樣沒有任何意義。

吃一次虧再去觸碰他的底線，葉菲不是傻子。

周河分公司人不多，大概二十幾人，租了幾間辦公室，葉菲名義上是蘇子瑜的秘書，但蘇子瑜走後便沒來過。這邊的一切，都是與蘇子瑜電話聯絡。

蘇子瑜臨走時讓人給她租了間公寓，離公司很近，十分鐘的路程，葉菲習慣了早起，所以每天會晨跑半個小時，吃過晚飯再來公司。

工作和生活井井有序的進行着，這裏的一切，葉菲很喜歡。可能更多的是喜歡這種沒有他氣息的生活。

她有時會想到他，大多是不明白他對自己的放任。

轉眼六月下旬，葉菲到了周河已經二十多天，期間與陸染，一個聯絡電話都沒有。

她不知道算不算放空自己，或是他給自己留了一片天，但這種感覺很好，連呼吸的空氣都是新鮮的。

壓抑的心情漸漸緩了過來，這期間，葉菲感覺到自己的成長，從內心到一直薄弱無法克服的意志力。

面對棘手的事情，她也會在第一時間做出判斷，而不是像以往一點主見也沒有，萬事都只知道去請求。

這天下午，向航來了。

葉菲在這邊沒有一個熟人，面對公司的員工，各各面生，也說不上什麽話。

向航和她也早已熟絡，見到熟人時，葉菲臉上也露出些笑容。

“怎麽來了，有什麽事需要你親自跑一趟。”葉菲請向航坐下，倒了杯飲料放到他面前。

“陸先生要我給你送點東西。”向航指了指皮箱。

葉菲不明所以，看着箱子又看了看向航：“什麽呀？”

“我不知道，你看了就知道。”

葉菲點點頭，目光落在做工精致格外講究的箱子上，但卻沒有去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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