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五十八

方研的車開出幾米又倒了回來,車窗搖了下來，“葉菲。”

葉菲沒想到碰到一個多月未見的方研,“方研,好久不見。”

“上車。”方研沖她招了下手。

葉菲開了車門坐進了副駕駛，“去哪兒這麽早。”

“我爸最近身體不大好，前段時間有個老中醫給瞧的，藥吃完了我去又去拿了幾副。”方研指了下後座的中藥包，“你最近忙什麽呢,也不見人。”她說着，又仔細瞧着她，“哎，你這黑眼圈，這臉色,你是不是縱欲過度呀,要節制。”方研開着玩笑，笑了出來。

葉菲白了她一眼：“你還沒男朋友，說這話不害臊。”

“你這已婚婦女別跟我玩純情，受不了你。”

葉菲無奈,方研這性子,自由獨立女強人，還是個女漢子。

“我最近籌備家spa館，快開業了，到時候給你張頂級vip卡，你沒事去把自己倒饬倒饬，這臉色難看死了。”

葉菲嘴角抽了抽，自己确實不大好看，“什麽時候開業，打電話給我，我去捧場。”

“快了，到時候電話通知你。”方研開着車，慢慢前行着。

“好。”葉菲應了下來。

“你要去哪兒，我送你過去。”方研手握方向盤問她。

“去看我爸媽。”她說着報了園區地址。

方研眸子一亮：“行啊葉菲，叔叔阿姨都安排在那了。”她說着，車子拐了個彎，“不過也正常，那個樓盤就是賀酆建的。”

賀酆的，恍然頓悟，她一直沒問過，也不清楚，原來那個高檔園區是賀酆開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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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這樣也有了解釋，她和爸媽離開的那天，有可能是物業保安通知，陸染所以才知道她離開。

她一直不解，為什麽陸染會那麽快找到她，原來那邊有人報信。

見她低着不語，方研叫了她一聲：“诶，想什麽呢。”

“沒，你知道那個物業是不是也歸賀酆管。”

“開發商和物業是分開的，歸不歸賀酆這事兒我可不清楚。”

葉菲“恩”了聲，又開始沉默。

“你最近怎樣，我問過葉誠，他說你沒在公司上班了。”她打電話給葉菲，電話一直關機便問了葉誠，不過葉誠也只是了了幾句就把這事繞過去，可見是不大想說。

“恩，我有一個多月沒去上班了。”粗略算一下，一個半多之多沒去上班了，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曠工，還是什麽。

方研輕嘆一聲：“和許天明有關嗎？”

葉菲一怔，擡眼看她：“你聽說什麽了嗎？”

“恒安現在徹底歸到賀酆旗下了，許天明的事兒我早聽說了，我當時就怕你會為了許天明的事惹怒陸先生，不過打你手機，卻一直關機。”方研聳聳肩，笑了下。

她是了解葉菲的性格，看是柔弱的人骨子裏卻很重情重義又極其倔犟，許天明出事她不可能不管。

她想警告葉菲別往槍口上撞，可是沒找到人，想想就算了，畢竟，葉菲的性格很難改變，要她不管是不可能的。

“你覺得我不應該管嗎？”葉菲問她。她一直覺得自己沒錯，為什麽陸染會發那麽大脾氣，那樣對她。

“有個尺度就好，你可能覺得我狠心，如果是我，我會點到為止。畢竟你們離婚了，而且你現在的處境……”方研說到這裏頓了頓。

“別忘了你現在跟的是誰，陸染，從來都是說一不二的人。”方研嘆了口氣，看見葉菲的時候就知道她肯定是插手這事兒了，“我覺得陸先生對你不算差，看看你身上穿的，哪一件不是國外大牌國內都見不着，手裏拿的手機，國內沒上市呢就給你弄來了，你再看看你的包，就你現在拿這個，得六位數以上。”

葉菲知道自己現在吃穿用度哪一樣都不差，但是方研又哪懂她的生活：“方研，我想要一點自由。”

她的話落，方研轉頭看了她一眼，末了擡手照着她的腦袋拍了下：“屁，自由是個什麽東西，沒吃沒喝整天被追債窮困潦倒，你覺得這個自由就好了。葉菲，你怎麽這麽不現實，一年了，你還看不清這個社會嗎？”

“看清又怎樣，看不清又怎樣，方研我和你不一樣，我沒那麽強烈的現實觀，也沒什麽野心，一日三餐解決溫飽就知足了。”

方研輕嘆一聲：“許天明出那麽大事，鄒嬌愛許天明愛得死去活來，現在又怎樣，鄒家照樣不會管許天明，葉菲，你知道這叫什麽嗎。”

葉菲看向方研，沒有開口。

“這就叫現實，社會的現實，金錢的現實。”她咂了下唇角，“陸先生為什麽幫你，你有什麽你自己想想，你能付出的無非就是這張臉，還算年輕的身體，人家要的就是這個，葉菲，這就叫現實。”

葉菲知道方研是為了她好，讓她認清現實，她就怎麽總是耍脾氣，鬧情緒，“我這輩子估麽就是到死，應該也學不會什麽叫成長。”

車內有短暫的沉默，方研是替葉菲擔憂，她這種不懂得審時度勢的性子，吃虧是必然的。

先是在許天明那吃了虧，再看現在她的氣色，方研早猜出來了。

“別哭喪着臉，快到地方了，別讓叔叔阿姨替你擔心。”

葉菲調整了坐姿，挺直脊背，臉上勾起一抹笑：“怎樣？”

“難看死了，比哭還難看。”

葉菲小臉又垮了下來。

“你有沒有聽到關于許天明現在的消息。”她雖然不會主動去打聽和關心，不過方研在寧城人脈非常廣，有些消息問她便知。

“好像是走了，具體去哪兒沒人知道。連鄒嬌都找不到她，我聽一個姐妹說的。”

“鄒江，就這麽不在乎自己妹妹的感情嗎？”鄒嬌對許天明的感情可能連她都自愧不如，許天明生意失敗，為什麽鄒江不順了鄒嬌幫許天明一把，葉菲一直想不通。

方研把車子停在小區門口，轉頭看向葉菲：“你動動腦子行不行，賀酆不待見許天明在這個圈子裏長眼睛的人都知道，鄒江可能會為了他的死活去跟賀酆叫板嗎，再者，小事上幫襯一把拉一把是正常的，大事兒上，鄒江是生意人，只拿利益說話。如果這事兒換了我，我也不幫。葉菲，你別覺得人都這麽狠心，是社會太現實。”

“我好像想的太簡單了。”葉菲沉默片刻，末了擡頭輕笑了下。

“你要不把自己練就一個金鋼不壞之身，別人就能捅死你。”方研雖然才二十七，卻做了幾年生意，這個社會她早看透了，就是這麽現實。

“謝謝，我明白的。”

“傻，明白你也照樣做不到。”方研白了她一眼。

葉菲抿着唇輕笑：“別罵我了，這個世界上，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知道我對你好吧，得懂得珍惜。”方研說着，按了按鈕葉菲旁邊的車門被開了。

“那我上去了，開業的時候一定要通知我。”

“行了，快上去吧，不想再看你，氣得我腦袋都疼。”她是替葉菲擔憂，這個傻丫頭年紀不小了就是不懂得變通。

葉菲知道方研的性格，就像男人一樣拼命去掙錢去努力，卻始終找不到一個可以讓她喜歡又能依靠的男人。

她只能祈禱，早日出現這樣的人，讓女強人可以有一個肩膀栖息。

葉菲沒有直接上樓，而是在小區的公園涼亭裏坐了下來。

方研的話雖然不好聽，但卻針針見血刺激她的腦子讓她認清自己的處境和社會的現實。

當初陸染幫了她，讓僥幸的她認為很多事情是理所當然的。方研的話仿佛敲中她的神經，讓她恍然明白，現實的社會哪有那麽些理所當然，幫你是恩德不幫才是本份。

現在想想，倒有很多東西突然間釋然了。

她一直不是個堅強的人，但骨子裏卻又倔犟，陸染曾經說過，她這性子總會讓自己吃虧。

小的時候她就這個性子，二十七歲了也沒改變過。

記得有一次媽媽說她，小的時候她做的錯事，媽媽氣得拿過雞毛彈子照着她屁股打。她當時小小的人就只是咬着牙，不哭不叫也不認錯。

媽媽說，像別人家的小孩子，大人生氣你就承認錯誤，小嘴甜一甜說過去了，但她就不，倔得要死。

她問媽媽，那你明知道我這性格為什麽還打我屁股。

媽媽卻笑着說，你這個傻丫頭，誰知道打你你也不知道跑，打你兩下轉身跑了也就算了，你卻偏不。

雖然印象不深，但媽媽回憶起的時候，她也覺得自己當時好傻，現在想想，她不只是那時候傻，現在也傻。

陸染對她做什麽，她幾乎不會乞求，只是硬生生的挨着。

應了母親的那句話，三歲看到老。

看來，自己真應該像方研所說，認清現實，給自己練就一身金鋼不壞之身。

葉菲梳理了心緒，起身往樓上走去。

爸爸媽媽都在家，看到她時母親一把把人拉了進來，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眼珠恨不得粘在她身上。看着看着，母親的眼睛又紅了。

“媽，你這是幹什麽呀，再哭我可走了。”葉菲佯裝的嘟着小嘴，卻也是想讓媽媽開心。

葉母把人拉了進來：“吃早飯沒？”

“吃了，不過午飯我要吃清蒸桂魚，香菇油菜，還有紅燒排骨。”葉菲揚着小臉，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點着她喜歡的菜式。

“好，我讓你爸去買。”葉母說着，喊着讓葉爸去買菜。

“媽，不着急，待會我陪你一起去菜市場。”

葉母點頭，抹了下眼睛，溫和的笑着看向葉菲：“讓媽再看看。”

葉菲站了起來，在原地轉了兩圈：“我這不是好好的嗎，你和爸其實不用擔心我。”

“傻丫頭，就知道安慰我。媽知道你為難，不過要記住，別為了任何人任何事兒去惹人家不高興。”

“媽，是教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麽。”葉菲接過葉爸洗給她的草莓，放到嘴裏咬了一顆。

“對，你性子太倔，容易吃虧。”

又是這句話，為什麽每個人都說她倔，她一直覺得自己挺乖巧的，不過有時候也知道自己的脾氣，确實不大好，像黃牛一樣，悶悶的倔。

爸媽看到她确實沒什麽大事，心也就落了地兒，不過一直擔憂她接下來的生活，千叮萬囑讓她要圓滑一些別總是倔着性子。

葉菲陪母親去買的菜，一路上葉菲盡挑着高興的事兒說，說她養的盆栽活了，小喵喵最近好肥，露天游泳池她非常浪費的洗了一次澡，可惜她不會游泳……

葉母的手藝真的不錯，午飯一家三口團團坐。

葉菲給葉爸拿了啤酒倒上，又給母親倒了點。

“你怎麽不喝點？”葉母問她。

葉菲笑了下：“他不喜歡啤酒味，不讓我喝。”

葉母看向葉菲，夾了塊排骨放到她碗裏。

一天都很開心，下午葉母要去工作，她新找的工作就在這個園區裏，房東人很好，小孩子也很漂亮可愛。

葉菲送母親到那兒，看到了媽媽口中可愛的小女孩子。

齊齊的西瓜頭，大眼睛長睫毛，皮膚白白妹妹的，一口小白牙，笑起來咯咯的，特別招人喜歡。

葉菲沒急着走，便在屋子裏與小朋友聊天。

現在的小孩子，特早熟，說的全是大人話。

葉母做着家務，看着葉菲笑得那麽開心，提着的心也稍稍放了下來，只是有一件事情，是她一塊心病。

葉菲的身體，不知道這輩子有沒有機會懷上一個孩子。

跟許天明兩年，一點動靜也沒有，雖然醫生說了機率只有百分之三四十，也是一線希望。

葉菲當初開幼兒園，就是因為喜歡小孩子，她性格很柔軟，特別是對小朋友，打小就可以用尊老愛幼來形容。

現在看着葉菲與小孩子玩的那麽開心，葉母心裏特別酸。

女人啊，一輩子就兩件大事。

結婚，生子。

可自己的閨女，命這麽苦啊……

出來透透空氣，葉菲的心情好了很多，可能是心态稍稍調整了些，也許是方研的話起了些作用。

不計較得失才能坦然處之。

走在林蔭的小路上，葉菲感受着大自然帶來的清新空氣，山路彎曲卻修得非常光滑，很少有車經過，葉菲走得有些累了，便坐在一邊的石凳上。

午後的陽光很刺眼，穿過茂密的樹葉射了過來，葉菲擡手，遮住了光線，卻從指縫間看到了那美麗的光暈。

其實她要的不是整片陽光，只要這麽一點光暈，就足夠了。

葉菲今天狀态不錯，太陽下山的時候是七點多，葉菲便做了晚飯。

陸染今天回來比以往早，不到九點便到家了。

葉菲把飯菜端到餐桌上，陸染上樓換了衣服下來。

“你今天心情很好。”他突然開口。

葉菲一怔，不知道他哪裏看出來的：“去看了爸媽，他們都好我也放心。”

陸染沒說話，吃着飯。

“今天碰到方研了，她最近正在籌備spa館，她一直忙忙碌碌的，但是看起來永遠有鬥志。”葉菲說着，目光中有些向往的神情。

***

葉菲沒想到，三天後，陸染突然對葉菲下了一道命令，算是*oss對下屬的調派。

下周一去周河。

葉菲原以為是和陸染一起，結果卻不是。

陸染沒有去，葉菲跟着蘇子瑜一道司機開着車，坐了四個小時，到了周河。

蘇子瑜幾乎沒怎麽和她多說，應該是認為她知道此行的目的。

但葉菲并不清楚，只能一路沉默，因為不懂，所以閉嘴。

到了周河，她便一路跟着蘇子瑜，他到哪兒她到哪兒。

他們沒來之産有，周河已經建立了賀酆的分公司，項目已經談得差不多，她也是跟着蘇子瑜收着項目談判結尾。

蘇子瑜确實很厲害，談判上是快狠準，廢話很少，葉菲第一次見他工作的狀态，心裏也很羨慕。

蘇子瑜說這都是練出來的，如果她要知道陸染是如何談項目的，她絕對會驚奇到掉下巴。

葉菲确實想像不到，會不會直接動武，還是掐死他們威脅。不過葉菲也知道自己的想像很滑稽。

跟着蘇子瑜，葉菲學到很多，以前跟在許天明身邊，她從不要求自己去學習如何處理公事，或是對外的業務，包括內部的事情她也從不。但現在有了這份心，便很努力。

一周時間，她跟着蘇子瑜也學了不少，她給他當副手，每天都在不停的在外，這些日子過得充實，她和陸染一個電話都沒打過，不在寧城，她就有一片天。

只是一周結束，周河的工作已經差不多，蘇子瑜說準備回寧城了。

葉菲心裏突然湧進一股沉重的感覺，一周的時間讓她無比輕松，有點貪戀這種感覺。

不過蘇子瑜卻突然告訴她，陸染之前已經交待，她長期駐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