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七十六

葉菲腦子有一剎那的空白，她不明白為什麽自己的身體會僵硬，好像在那一瞬間，連血液都停止流淌。

葉菲這才明白，為什麽那天撞見那個女人會如此眼熟，卻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原來，是相片上，而且，相片上的裝扮與此時的打扮相差甚遠，所以她才沒想起來，但這個面容卻是深深在她腦子裏印上！

陸染沒有動，葉誠也沒有動，而是何娅沖了過去，抓住了那個女人的胳膊。何娅很激動，而那個女人，很淡漠。

葉菲是被蘇子瑜送回的家，當時陸染只是說了句讓蘇子瑜把她送回去，便什麽也沒再說。

一路上，車廂內相對無言，低氣壓壓得她都快喘不過氣來。蘇子瑜幾次想要開口，最後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下了車，葉菲邁着僵硬的步子向門口走去，機械的擡手按了指紋，輸了密碼，門，啪的開了。她的手，觸碰上還帶着一絲餘溫的門把手，身後的蘇子瑜突然開口。

“葉菲。”

葉菲身子僵了下，末了，慢慢的轉回身，擠出一抹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會是什麽樣難看的微笑：“蘇總，有事。”

蘇子瑜挂着一絲擔憂，又極其溫和的微笑看着她：“別多想，好好休息。”

這個時候，一個原來就沒有太多交集的人安慰，葉菲的心裏好像湧進一絲的溫暖：“謝謝。”

葉菲沒有開燈，借着如水的月光靜坐在沙發上。

小葉子歡快的在她身上跳來跳去，見葉菲一直沒有要跟它玩的意思，擡起圓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葉菲。

喵～

喵～

喵～

葉菲想要回應小葉子，幾次張了張嘴，都發覺喉嚨已經發不出聲音。

疲憊的起身，不知為何連腿都僵硬，機械的邁着步子上樓，放了一缸的洗澡水，待水即将滿了的時候，思緒才回過神來。滴着清新的沐浴露，跪坐在浴缸邊上，手臂在水裏輕輕攪和着。

好一會兒，才起身脫掉衣服，坐進浴缸把自己浸泡在裏面。

身子不住的下滑，渾身沒有一點力氣，更多的是放任，水沒過了下巴，嘴唇，鼻翼，眼睛，額頭，最後把自己徹底淹沒在了水裏……

她想靜一靜，讓自己冷靜，但卻不知為什麽，渾身都在顫抖着，抖動的身子激着水流搖晃的快要漾出去。

窒息中，水流迅速沖入五官，掙紮的感覺像是身體每個神經在拉扯，她屏息着，承受着……

“嘩”的一聲，葉菲沖出水面，手扶着浴缸邊沿，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葉菲緩了好一會兒，終于拉回了飄忽的神智。

為什麽腦子裏全是他，每一個畫面都是他，是她是他，應該，是他們……

她，只不過經歷一個生命中再次必經的坎坷，她一直想要自由，葉子回來了，她不就自由了嗎，這不是她一直向往的自由嘛，她每天都在心裏吶喊無數遍的自由。

那個人，是葉子吧，連她都覺得眼熟，何況是認識那麽久的陸染和葉誠，一定是葉子……

葉子，葉菲在心裏不住的默念這個名字，腦子裏也不住的播放着那個女人清晰的面孔，淡然的氣質。

用力的甩了甩頭，她在想什麽，糾結什麽……

水溫降了下去，已經感覺到涼意，葉菲終是緩緩起身，任由水珠一滴滴的滑落，末了，才抽出浴巾。

發軟的身子跌坐在床上，葉菲的臉埋在被子裏，呼吸不暢，但腦子卻始終脫離不了那個人的面孔。

霍然起身，走向陸染的卧室。

這個她僅進來過那麽幾次的房間，她卻能準确的找到她當初看到的那張相片的位置。可見有些事情不是想忘就能忘，她的記性一點也不差。

那張合影，還擺在那。

男人依舊很沉穩，眸目見的沉着淡定和無法忽略的寵愛，女人，此時的葉子還很年輕，看着相片上的人，應該二十剛出頭的模樣，臉龐還保留着一絲稚嫩，但卻無法忽視她的美麗笑顏。

擡手，不自覺的觸摸上去，她不知道為什麽會有此舉動，當手指觸碰到畫面上的人時，下意識的收回了手。

目光定定的落在男人的臉上，唇角，有一抹不易察覺的苦澀蔓延開來。

過了好一會兒，才轉身走出房間，關好門，恢複了原來的封閉。

葉菲毫無睡意，手裏的書翻了一頁又一頁，畫面在腦子裏浮現，但字，卻落在眼底，進不到心裏。

直到天空泛起了白肚，陸染還沒回來。

她不是等他回來，其實她是等一個給自己內心下一個定數或是在給自己等一個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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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菲依舊穿戴整齊，一步步走下了山。

坐上公交車，望着路旁的人和影，一幕幕掠過，又一幕幕被腦海驅逐。

走向公司，直接上了樓。

公司裏還沒幾個人，葉菲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開始看資料，把前一段時間何檸交給她的事情，又重新整理了一遍。

其實，她是覺得，這個忙碌讓時間過得很快。

梅言給她的杯子接了水放到她面前：“你怎麽了，臉色這麽難看。”

葉菲本來皮膚就蒼白，此時更是毫無血色，一晚沒睡，臉色有點灰暗的慘白。

“沒睡好。”

“你是不是有心事，沒睡好也分很多種，你這臉色太難看了。”

葉菲搖了搖頭：“沒事。”

梅言也沒說話，中午吃飯的時候，梅言拽着她硬把她從辦公室拖上了樓。

打了兩份餐，葉菲也沒吃幾口，她的目光，在搜尋，何娅。

她想知道，何娅來了沒。

但她失望了，她沒看到。

吃飯的時候碰到了曾露，曾露坐在另一邊，葉菲沒吃幾口便推開餐盤走了過去。

曾露托腮，打趣道：“我可聽說了，怪不得你當初那麽古怪。”

“什麽？”

“你和陸先生的事啊，現在全公司都知道了，陸先生把你公開了，聽說那個畫面那麽甜蜜，羨煞旁人啊。”

原來是這件事，她現在腦子特別不好使，換做昨天，也許曾露這麽一提，她便明白了，現在，卻得需要人解釋。

葉菲有些尴尬，沒回應這個問題：“葉誠來了嗎？”

“沒，葉總也不常來。你找他，打電話啊，你們不是親戚嗎？”曾露一直這樣認為的。

“我和葉誠，是朋友不是親戚。”

“以為你是她妹妹。”

妹妹，葉菲腦子裏有東西狠狠的往裏紮，葉子是葉誠的妹妹，連外人都覺得她葉菲是葉誠的妹妹，她這個位置，占的可真是個笑話。

現在正主回來了，她是不是會成為所有人的笑料。

葉菲渾渾噩噩的走了出去，連有人跟她打招呼都沒看到。

不知不覺，已經走到公司樓下。她不知道自己怎麽跑了出來，就是心裏堵得慌。

她不知道該去哪，只是在樓下徘徊着。

外面的太陽毒辣，曬得得都快要暈眩，葉菲卻感覺不到熱度，只覺得後背冒着冷汗……

一下午，葉菲都把所有的工作攬了過來。

梅言咬着杯子裏的吸管，李依掐腰站在一邊，倆人面面相觑，心有靈犀的覺得有問題。

這一下午，葉菲都處于工作狀态，直到下了班，辦公室裏的人都走了，她才直起身子，關上電腦站了起來。

拿着包，一步步往車站走去。

上了公交車，找了個人少的地方坐下，車子一路颠簸，頭靠着車窗，都被震得快出腦震蕩。

下了車，頭還暈暈的，渾身沒有力氣，在路邊的車站的椅子上坐了會兒，才起身，一步步的往半山別墅區走去。

這條路不遠，不近，但對她來講，一直是漫長的一個過程。

第一次來到這裏，是乘他的車。

他一路上沉默寡言，她更是謹慎小心，甚至，卑微得低到了塵埃。

從沒想過有一天，她和他可以玩笑的說着話，這一切，都是奢求。

之後的每個過往，她都記得，她記性真的不差，有些事情，歷歷在目。

突然理解母親當初的勸阻，她當時覺得母親的想法太腐朽或是認為她與許天明走到那種地步，怎麽可能不離婚。

雖然許天明有錯，但那是一個家。

現在呢，這裏，她每天回來，卻每踢進一步，都是冰冷的。

腦子太空，身上無力，頭暈暈的。

葉菲覺得此時的雙腿都在打顫，身子無力的向前，撲通一聲，摔了出去。

“嘶……”

大抽着氣，葉菲胃裏翻江倒海的難受起來，頭扭到一邊，直接吐了。

胃裏沒什麽東西，越吐越難受，越難受胃裏越絞着疼。

吐到嘴裏苦澀難耐，吐得眼淚都快溢了出來。

遠遠的看去，幹淨無人的馬路上，一個女人跪坐在地上，瘦弱的身影，好像脆弱的不堪一擊。

以往半個小時的路程，葉菲今天卻走得天都黑了下來才到。

屋子裏漆黑一片，葉菲開了門，歡迎她的，依舊是最近變乖的小葉子。

小葉子喵喵的叫着，扒着她的褲腿要往身上爬。

葉菲彎下腰，把它抱在懷裏。這才感覺到膝蓋有些刺痛，低頭看着輕薄的褲子磨破了布料，膝蓋，好像火辣辣的疼。

小葉子今天格外乖巧，感覺到葉菲的目光沒在它身上，伸出小爪子不知是讨好還是怎麽地，突然好像多了靈性，知道她有心事，居然碰摸她的臉，好像是在安慰她。

葉菲揉着小葉子的腦袋，抱着小家夥一起上了樓。

進了洗手間，洗去一身的汗味和吐過之後的難聞味道。

手沾上了水，才感覺到蟄的疼，攤開手掌，手掌上跄破了皮，已經瘆出了血絲都沒發覺。

洗完澡出來，已經八點半了。

葉菲不知道他回沒回來過，或是會不會回來，亦或是在做什麽，是否回來吃飯。她一樣，忍着膝蓋和疼，下樓去把晚飯做好。

小葉子跳上床，壓在她的被子上。

喵～

喵～

葉菲扯出一抹淡淡的微笑，拍了拍它的身子。

一人一貓，寂靜的夜，貓都睡了，葉菲還沒睡，因為陸染，沒回來！

葉菲是在等，等一個想要的答應和一個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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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三天，陸染都沒回來。

葉菲每天晚上都會做飯，就像一個等待着男人歸家的女人。她做飯，是她的義務，她等待并不屬于義務範疇之內。

她在等，有貓陪伴，但，終究，還是一個人。

這天，中午在賀酆的餐廳碰到了何娅。

何娅離遠便看到了她，葉菲遲遲沒有上前，何娅臉色也難看，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她只知道，何娅躲她。

因為何娅看到她，對視那幾秒後，何娅轉身走出了餐廳。

葉菲現在特別想有一個人，可以告訴她，她該怎麽做，該怎麽說，或是，該何去何從。

陸染遲早會回來，葉子回來，那麽，她，是不是該離開了。

周五，下了班，葉菲照常回了家。

空蕩蕩的屋子裏，毫無生機，她甚至感覺窗臺邊養得好好的盆栽都打開枯萎。

拿着水壺，撒了肥料，葉菲看着吃水的土壤，原來，花需要滋潤，人，亦不能幹枯！

葉菲連續幾日睡眠質量特別差，她已經開始感覺到頭暈，本就身子不好的她，今天有點撐不住了。

照常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把晚飯放到餐桌上，用餐簾蓋好上了樓。

洗了個澡，飯也沒吃便躺在了床上。

小葉子從門縫裏擠了進來，跳到床上。

毛絨絨的身子卧在她枕邊。

葉菲微微的笑了出來，還有這個小家夥陪伴，小家夥是個有良心的喵，不是壞喵，是好喵～

葉菲的頭靠近小葉子的身子，一人一貓，就這麽彼此依靠彼此給予對方溫暖。

陸染連續幾天沒出現，何娅躲着她，葉誠一個電話也沒打給她，好像所有知情的人，都隔絕了她，忽略了她。

有些畫面，不住的在腦子裏回轉。

陸染的壞，陸染的好。

他折磨她時，恨不得殺了她一樣，她承受痛苦時，他坐在一旁冷眼旁觀。

他卸下她的胳膊，把她綁在屋子裏……

她不喜歡，他強行占有她……

他為她解決了人生危機，她是感激的。

他在她人生最黑暗的時候出現，給了她陽光。

他在她做錯事時，用輕松安慰的語氣告訴她，沒什麽大不了的。

他在她委屈難過時，輕擁着她，說還有他。

他在她不敢前行時，要求她喜歡他。

他在她毫無防備時，給她驚喜。

他在她心底觸動時，又給了她一擊……

葉菲睡不着，頭很痛，翻開藥箱裏，找到了安眠作用的藥物。

吃了一粒，躺回了床上。

眼睛裏幹澀的很，緊閉着雙眸，強迫自己入睡。

睡夢之中，葉菲不知道自己夢到了什麽，好像有光亮，然後又是一片漆黑。

有人在說話，聽不清，有人要叫她，看不到。

葉菲覺得很無力，心，好像被無數根針刺入，疼得她想叫嘶吼，想要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