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八十五

可能跟懷孕有關，葉菲心态也平和很多，不太去想那些不愉快的事。只是有一件事，是她一直提着心，那就是陸染的病情。

雖然有藥物控制，但還是不盡人意，陸染好的時候在公司，要麽陪着她。但大多時候葉菲是看不見他的。

因為她知道，他發病的時候不會讓她看到。

她知道自己擔心也沒有用，只能安穩的照顧好自己和肚子裏的孩子，不給陸染添亂，這就是她應該做的。

這天陸染陪她去做檢查，胎兒一切正常，只是她需要多補營養，可是吃不下任何東西，上好的補品陸染也是一堆堆的讓人買回來，她還是吃不下。

原本陸染說要陪她出去吃的午飯，不知怎麽地，突然讓她自己打車先回家。他便匆忙走了。

葉菲看他臉色不好，看着陸染快步走出去的背影，心裏特別難受。

陸染為什麽走的這麽急，幾乎連話都沒交待清楚，不是他的做事風格。

葉菲邁着步子，從醫院走了出來。

她越想越不對勁，心裏隐隐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加快了步子，走出去。

擋了輛出租車，直奔寧城最豪華的私人醫院。

葉菲來過一次，記得很熟，快步進了醫院，找到了陸染借來的一整個醫療區域。

果然如她所想，衛遠和向航焦急的神情站在門外，門口還有幾個穿着白大褂的醫生。

葉菲心下猛的一抽，急忙跑了過去。

衛遠和向航見到她，也不知該說些什麽。

葉菲一手搭在門把手上，身後的向航拽住了她。

葉菲轉頭，向航沖她搖了搖頭。

葉菲知道自己進去幫不了什麽忙，還會添亂，但她特別難受，頭抵着門板，眼淚在眼圈裏含着。

他不讓也哭，可是裏面陸染痛苦的悶哼聲隐約傳了出來。

他是那麽堅強的一個人，從來不喊痛，但此時卻不受控制，病毒折磨了他快兩個月了，這麽些人還都束手無策……

葉菲不敢去聽，可那痛苦的聲音還是清晰傳到她的耳朵裏，甚至刺進她的腦子，紮進心底。

她緊捂着耳朵，無助的搖着頭，無法控制的眼淚，奪眶而出。

“別在這兒蹲着，你着急也沒有用。”向航過來，把她扶了起來。

葉菲緊捂着嘴巴，不讓自己的哭聲傳出去。她知道他聽不到，但她怕他聽到。

“一點辦法也沒有嗎？”陸染近來消瘦許多，被病魔折磨的臉色你挂了一層灰似的，她心疼但她知道他不想讓她擔心，所以她從來不去問他。

向航嘆了口氣，“每天最少一次，多時三次。”

三次，三次是怎樣的病苦折磨。

葉菲心絞得疼，靠着牆壁身子止不住的顫抖，怎麽辦，要怎麽辦？

“你擔心也沒有用，他帶回來的醫療團隊都是國內外頂級醫療界和生物界專家，他們還在研究，不過聽說很複雜，暫時只能克制，現在比開始時好些了，那時一天五六次發病，幾乎每天都在昏迷當中……”

“是我走之後嗎？”

向航點頭：“他不想讓你看到，你就當沒看到，回去吧。”

葉菲滿臉的淚痕，不住的搖頭：“我不走，我等他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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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菲雖然不想掉眼淚，但就是止不住，向航和衛遠雖然熟但也是外人，安慰幾句也沒轍了。

大概一個半小時後，陸染才醒了過來。

自從開始用鎮靜劑，後來應了陸染的要求開始減量，他不能依賴這個東西，而且，鎮靜劑的副作用，所有人都不敢想像。

葉菲坐在床邊，緊緊的握着他的手。

陸染睜開眼睛，眸子剎那的一片灰暗，待看清了葉菲，又恢複了常态。

“你怎麽在這兒？”他的聲音有些微啞，手上用力的回握了她。

葉菲見他醒了，挂滿淚痕的小臉終于見了一些陽光。

“現在還好嗎？”

陸染點點頭，然後支着身子坐了起來。

葉菲起身扶他，陸染見她這樣緊張的模樣，突然輕笑了出來：“我還沒到那種地步。”

都這個時候，他開有心開玩笑，葉菲紅着的眼睛，又開始蘊起淚花。

“你要不要喝水？”她雖然問着，還是轉身去拿水給他。

陸染抓着她的手，擡手去擦拭她的淚：“別擔心，我還死不了。”

“別提死，你要是死了，我準保帶着孩子先死你面前。”葉菲是吼着說出這句，她不想他有事，更不想看他痛苦，但死這個字眼，她不想聽到。

“威脅我？”陸染把她按在床邊坐下，有着寵溺的問道。

“我現在膽子大了，我有孩子可以威脅你，我敢頂撞你了。”葉菲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雖然語氣不好，但眼淚騙不了人。

“一點也不聽話，敢對我大吼大叫。”陸染說着，捏着她的臉蛋。

葉菲扭過頭，癟着嘴，猛的撲到他懷裏，眼淚兇猛的往下掉：“你好起來，我就聽話。”

陸染暗色的眸，漸漸藥起一抹微笑，他摟着她瘦弱的身子，輕吻她的發。

陸染下午沒有回公司，而是在醫院休息了下就由衛遠把他們送回了家。

原本說要出去吃，結果沒吃成，家裏有菜，葉菲就回家做飯。

自從上午發病後，下午陸染還不錯，在家休息，偶爾看看書，曬曬太陽，也沒再發病。

小葉子葉誠一直沒送回來，葉菲找過他兩次，他說最近在忙不在寧城，也不知道忙什麽。

吃晚飯的時候，葉菲又沒吃多少，孕期反映還是很明顯，加上心裏壓力大，她一直讓自己調節，可是今天親眼看到他病發的痛，她就開心不起來了。

葉菲近來有些嗜睡，八點多就上了樓。

躺了會兒，陸染就下來。

她靠在他懷裏，他看着書，時不時說上一句話，葉菲覺得這就是她想要的安逸生活，不需要有多少錢，小生活她就滿足。

葉菲突然覺得胃裏翻江倒海，她急忙想要起身跑下床，但起的太快頭暈眩的厲害，身子不穩差一點摔倒，陸染急忙扶住她，葉菲沒忍住，直接吐在了床上……

葉菲覺得特別尴尬，但實在是太難受了，她忍不了。

吐了幾口，也沒什麽東西，大多是酸水，但也讓她無地自容。

陸染拿過紙巾和水給她，葉菲吐完之後就沒那麽難受，下了床進洗手間。

她漱了口，然後轉身出來：“你回那房間睡吧。”

葉菲說着，把被子拽下了床，然後又去拿新的。

“這屋子裏味道可不好聞，回去吧。”葉菲見他沒走，轉身去推他。

陸染看她在翻被子，十月中旬的天兒也越來越冷，北方的半山到了半夜更是陰冷。

陸染把她拽了過來：“別收拾了，去洗臉刷牙。”

葉菲也沒反駁，進了洗手間重新刷牙洗臉，出來的時候，陸染在門口等她。

葉菲擦了臉，感覺到屋子裏有風。轉頭一看，是陸染開了窗戶。

“別開，冷。”

陸染沒說話，而是拉着她的手，直接走了出去。

而他卻拉着她，進了那間，他從不讓她踏入的房間。

葉菲身子一怔，下意識的往後退縮。

陸染轉頭看她，灰暗的臉色是病容，但目光中，卻有着不容拒絕的堅定。

他把她安置到床上，又拿了熱水過來：“喝點水。”

葉菲捧着杯子，小口小口的喝着水。

陸染見她幹喝不完，伸手拽出她手裏的杯子放到旁邊。

他在她旁邊坐下，一手搭着她的肩膀，見她神情還有些慌張，末了淡淡的露出一絲笑意。

“還難受嗎？”

葉菲搖頭。

“那上去躺着，我把書拿過來。”

陸染去拿書，葉菲還在床邊坐着，她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感覺這不是她的床，不是她該睡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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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染拿着書回來，反手關上門。

“別幹坐着，上去躺着。”

葉菲臉色也不大好看，她挪動下身子，但終究是沒邁上床。

陸染放下手裏的書，從另一側上了床，然後長臂一伸，摟着她的腰把她帶上了床，摟在懷裏。

葉菲身子有些僵，這個房間，這張床，都是他的味道，是那種充滿了男性氣息剛強又有一種拒人千裏的感覺。

陸染把她轉了過來，“如果實在不習慣，明天房間打掃幹淨再回去睡。”

葉菲點了點頭，沒說話。

陸染擡手揉了揉她的發：“不是說困了，怎麽睜着眼睛不睡覺。”

“有點認床。”

“這個習慣沒聽你說過，還是不喜歡這個房間？”

葉菲輕抿着唇，頭埋得低低的，她原本不想計較，但終于不是個灑脫的人。

安靜的房間裏，只有輕微的呼吸聲。

兩人誰也沒開口說話，空氣中突然有一股低氣壓直面撲了下來，讓人有些喘不過氣。

陸染感覺到葉菲身子輕輕有些顫抖，擡手摟着她的胳膊把人轉了過來，才發現她已是滿臉淚痕。

“怎麽哭了？”

葉菲抓着被子，蓋住了臉不讓他看到她懦弱的表現。

陸染扯開她臉上蓋着的被子，一手掐着她的下巴，把她的頭擡起來。

“為什麽哭？”

他的手勁有點大，捏痛了她，葉菲那種感覺又填滿了腦子。

“我就是想哭，你生病了我難受想哭，我覺得自己可笑也想哭，可是我清楚的感覺到你不屬于我的，我就更想哭，我就是這個懦弱的性子，你要是不喜歡……”

“唔……”

他手上用力捏着她的下巴，葉菲吃痛，後面的話就說不出來了。

“我要是不喜歡，你要怎麽的？”

葉菲又哭，哭的連她自己都煩了。

她問過醫生，醫生說有些孕婦心情不好，總會感覺到委屈，所以想哭完全是由心情導致，還有就是孕期的人會有一些人沒有安全感。

陸染沒說話，而是她把抱在懷裏，一下一下的輕拍她的背。

葉菲好像感覺到一絲溫柔，哭聲漸漸才收止住。

“那天我去醫院，聽到你的葉誠的談話，你為什麽不告訴葉誠那個人的地方，也許真的有辦法，看到你痛苦，比我痛苦還要痛上百倍。”

葉菲窩在他頸間，胳膊卻緊緊的環着他的寬厚結實的脊背。

“葉誠都跟你說了？”

“關于葉子，說了。”

陸染沉默下來，一時沒有開口，葉菲感覺到他心裏的痛，擡眼看他：“我知道你心裏難過，其實我也很難過，但是我知道這些不該計較的，雖然我試着成長可依舊在你面前就像個孩子……”葉菲說着，擡手撫上他的側臉，“有些事情是不可能做比較的，就比如，你的心裏我是什麽份量，或是，她又占了多少，其實這些我是在意但我不想計較，因為你現在在我面前，我就是幸運的。”

“可是，我不想你拿生命做賭注，你也許覺得這個賭是你欠下的該還的，但對我來說，比拿我的命去玩還要無法承受。”

“我會在意許天明，因為那曾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你也一樣，葉子是你生命的一部分，這些不是可以計較的，活就是現在和未來，我懂的。但是，可不可以答應我，不要拿生命開玩笑，我輸不起。”

是的，她輸不起，她不能沒有他……

葉菲最後一句話落，唇，輕輕的貼在了他微涼的薄唇上。

她很少主動，但卻無比溫柔，如似珍寶。

他抱她在懷，給她感情的吻，用心換心。

這個細柔綿長的吻持續了很久，久到葉菲覺得呼吸困難，卻還在貪婪。

她懷孕初期，身體又不好，倆人都克制着欲望。

他抱着她，輕拍她的背，而她在他懷裏，嬌喘連連。

待一切平靜，陸染才開口：“這輩子，你都要在我身邊。”

他是個不善言情的人，葉菲知道，讓他說出一句情話比什麽都難。

很多時候，他也一樣需要感情，但卻不會表露。

就像，他讓她喜歡他，卻不肯說出他喜歡她。

葉菲跪坐在他懷裏，目光與他的目光交纏。

“我喜歡你，很喜歡。”葉菲說出這話，也有些不好意思。

陸染緊抿着薄唇，但眸子裏，卻堆積起無比的溫柔。

陸染這一輩子，只有過兩個女人，都叫葉菲……

一個是親情多于愛情，一個是交纏的複雜的感情。

他欠葉子的情，他沒機會還了。

但他對葉菲的那份感情，從最初的簡單的想要索取，漸漸變成征服，最後又讓自己嘗試到了甜而泛苦味道。

“葉菲，你別想着逃離我，否則，我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事來。”陸染的話，堅定的不容拒絕。

“我又不傻，難道帶着路飛一起嗎。”

那天她科普了路飛和羅賓，結果，陸染說了，他覺得羅賓的性格不錯，路飛……

好吧，路飛，那個傻蛋，但他最是開心的一個。

“欠她的，真需要這種方式還嗎？”葉菲還是擔憂他的身體。

陸染的笑微起一抹苦澀：“葉菲，你是想問關于她的事吧！”

葉菲內心一頓，真的這麽明顯嗎？但她并不完全想知道，是真的關心他的心情，但确實也有一部分那種想法。

葉菲是個沒有太多心思的人，什麽事情都表露在臉上，寫在眼睛裏。不過她想起葉誠提及葉子時的痛苦，她覺得自己是不是為了一己私欲把這些痛苦強加于他人身上。

陸染看着她，也許是要開口，或是等她開口去回答。

葉菲擡手，輕撫上他的唇瓣：“我只想知道一點，你現在，是我的嗎？”

陸染原來沉靜的眸子，漸漸帶出一絲溫暖。

葉菲雖然聽不到他的回答，但卻感受得到。

“過去的事我們以後不提好不好，但你答應我一點，千萬不要拿生命開玩笑，因為，怕死的不是你，而是我，還有，他。”葉菲說着，拉着他的手，覆在她的小肚子上。

關于一切的過往，她不想追究了。

關于他是否真的愛她，她也不需要去讓他說出口，因為她有心，感受得到！

她不是看得透了，是真正心裏裝下一個人時，他的喜怒她是最在意的，經歷這麽多事情，那些已經變得不重要了。

就像曾經他對她所做的事，不是不重要，是心的改變，一切都變淡了。而她也明白，只要不涉及其它男人，他不會對她那樣做的。

而關于葉子，她已經讓葉誠痛苦一次，那麽為什麽非要讓陸染再痛一次。

她幾乎知道全部的內容，那麽一些細節，她還要去抓着細節做什麽，拍劇還是寫書那麽精細的要知道每一個點，其實，對陸染和葉誠，都是不公平的。

她大多時候的情緒是自己內心在作祟，這一年多的相處，點點滴滴在眼裏，他的好她一一感受得到。

曾經的那份痛苦，也是由情而生。

既然情已起，何必在讓兩人因它而困惑。坦然的面對，真心的接受，這才是重要的。

而她現在最重要的就是二件事。

一是要照顧好自己和孩子，二是陸染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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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懷孕後，葉菲回了一次家，爸媽特別開心，交待她各種注意事項。她也說了陸染的一些好，只不過忽略了陸染的病。

母親也發覺她的變化，有些甜蜜只不過眉頭中還有一絲擔憂，這份擔憂，可能是孕期的人想的多的原因。

發現懷孕後，葉菲也見了一次方研，方研還說上次就看出她不對勁來，葉菲還否認的那麽堅定。

葉菲這天身體不錯，便想要找方研，方研說在家呢，被媽訓話中。

葉菲想了想，就買了些禮物打車去了方家。

葉菲見過方研的母親，是個富家太太的模樣，不過多了一些暴發戶的氣勢，說話語氣十足的強勢，連方研都hold不住。

葉菲知道，方研的性格，随媽。

關于方研二十七歲也沒個男朋友的事兒，方研不愛聽，葉菲就陪着方母聊天，葉菲當然順着方母聊，最後，方母覺得葉菲不錯，比她家方研強多了。

至于相親，葉菲與方母串通好，周末……

方研那邊打電話，也不知道這邊商量着什麽，而且自己的好友就這樣出賣了她。

周日上午，葉菲當着陸染的面把電話打給了蘇子瑜。

蘇子瑜難得休息，卻接到葉菲的電話。

“蘇總，你下午有事嗎？”

“我這邊……”其實他是想推脫，他哪知道葉菲賣什麽藥，他可不想被陸染沒事喝兩口醋，他不嫌命短，不嫌工作少，不嫌工資多。

“你已經推了我幾次了，今天你要是再不行，我就去你家找你。”

“說吧，什麽事？”

“下午一點半，時代廣場一樓咖啡廳，35a桌，在那見。”

“電話裏說不行嗎？”

“不行，必須見面說。”

挂了電話，陸染看着葉菲：“你那小腦袋到底想什麽呢？”

“你這麽聰明，都不知道我在想什麽？”

“我打子瑜主意已經有段時間了。”

“因為我打葉誠主意沒成功，只能轉戰蘇子瑜。”

陸染咂了下唇角，擡手捏着她的下巴把人帶進懷裏：“再賣關子，小心有你好看。”

“好啦，一會你就知道了。”

過了會兒，十二點半的時候，葉菲把電話打給了方母：“阿姨，方研去沒呢？”

“剛被我踢出去，放心我跟着呢。”

葉菲嘿嘿一笑：“好，35a，別讓她弄錯了。”

“我交待她兩遍了。”

過了會兒，方研到了地兒，方母把電話打給了她：“方研已經到了，35a座。”

“好的，一會等我電話。”

葉菲挂了電話，又打給蘇子瑜：“還有多久才能到？”

“停車呢。”

“好的。”葉菲說完，直接挂斷電話。

過了會兒，方母打電話給她：“我看到了，那男的真不錯啊菲菲，還是你惦記着研子。”

“當然了，那可是我為方研萬裏挑一的人選。”

葉菲努着小嘴，回頭的時候，臉色驟然一變，陸染正緊攥着手，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