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哈利很快就醒來了。

四周是他熟悉的病房，鄧布利多和龐弗雷夫人在旁邊小聲說着什麽，見哈利醒了，龐弗雷夫人執意讓他含一塊巧克力。

巧克力的治療效果很好，第一塊還沒有完全含化，溫熱的感覺就從胸口、腹部傳導開來，迅速地蔓延到了到手腳的指尖。殘餘的寒冷感被從內到外地驅逐出去了。

見鄧布利多目光溫熱地走向他，哈利努力從床上坐起來。

“不用勉強自己，哈利。”老人擺擺手示意他放松，在他身旁坐下來，“怎麽樣，現在有沒有好一點？”

哈利感到溫暖極了，“好多了教授。”

“上次魁地奇事件後，我已經把那些攝魂怪趕到禁林邊去了，沒想到它們還會再次襲擊你。”鄧布利多嚴肅地說，“哈利，在小天狼星布萊克被它們逮捕以前，我要你離禁林遠遠的。”

“好的教授。”哈利認真點點頭。

鄧布利多又關切地詢問了哈利好一會兒，直到他起身時哈利才想起一個一直以來的疑惑。

“教授，您說小矮星彼得還有可能活在這個世界上嗎？”

鄧布利多臉上的笑紋逐漸消失，“盧平也和你說了那件事嗎？”

“哪件事，教授？”

老人沉默了片刻。

“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現在，哈利，你安心地休息一下吧。”

“我已經好了，不礙事了教授。關于剛才的問題，您可以和我說說嗎？”

鄧布利多平靜地搖搖頭，“孩子，你還沒到考慮這事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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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斯內普快步走進了病房。他好像是被緊急叫來的，因為走得太快後面的袍子已經完全飄起，哈利可以看得見他的黑發和鷹鈎鼻上挂着的細細汗珠。

“西弗勒斯，你來了。”鄧布利多站起來迎上斯內普。斯內普撇了一眼病床，當他看見床上躺着的是哈利時，黑色的眼睛又眯起來，好像正在看什麽髒東西。

“是的教授。您讓我準備的藥劑我已經準備好了，但我仍認為我們的計劃欠考慮。”斯內普小聲說。

鄧布利多做了個暫停的手勢，“西弗勒斯，你在懷疑我的判斷。”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斯內普顯然想強行抑制自己的激動，但并不成功——他的聲線仍不平穩。

“好了，我們不要在這裏說。”鄧布利多打算帶走斯內普。

哈利感恩極了，斯內普對他的厭棄表情他一眼都不想多看。

走前鄧布利多扭頭與哈利說：“我已經讓米勒娃叫了你的兩個朋友，我想他們一會應該就過來了。”

然後像突然想起什麽一樣，指了指病床前的櫃子，“對了哈利，有個人給你帶了禮物，別忘了吃。”

和藹地老人沖哈利眨了眨眼，與身邊的人一起消失在病房門後。

櫃子上擺着一個青蘋果。

——德拉科。

哈利拿起來觀摩，他想起遇到攝魂怪前與德拉科吵架時的不快，煩躁地簡直想把這個蘋果扔得越遠越好。但他又想起他神志不清、虛弱地偎在德拉科身上時，對方因為心疼掉落的冰涼淚水，又鬼使神差地想留着它了。

哈利用袖子擦了擦這個蘋果，像往常德拉科那樣“咔擦”啃了一口。

——真酸！

他被酸得擰起了眉毛。

接下來幾天，德拉科看樣子是認真在和哈利賭氣了。

他不再給哈利任何暗示，不再約他見面。上課時德拉科認真地看書聽課，下課後就帶着跟班團繼續溜達，吃飯時也不會朝他這邊看。就算眼神對上了，德拉科眼裏也盡是傲慢和冷淡，溫柔的神色全部收起來了。

哈利覺得這幾天的擦身而過與視而不見簡直要把他逼瘋。就好像有千千萬萬只小蟲在啃噬他的心，又癢又痛，但卻毫無辦法。

這天哈利赫敏羅恩走在去圖書館的路上，哈利看到了不遠處和別人說話的德拉科，無意識地一拳砸在旁邊的石柱上。

“哈利，你這幾天怎麽了？”赫敏關切地揪住哈利，擋在他面前。“是不是有什麽麻煩了？”

“不，沒有。”哈利使勁搖搖頭，“只是一點小事而已，我又被攝魂怪襲擊了而已。”

羅恩走上前關切地拍拍他的肩，“夥計，有什麽不舒服的就說出來吧，如果你實在不想說，我們陪你去做一點開心的事，比如去湖邊投石子或者下巫師象棋，怎麽樣？”

哈利長嘆一口氣，正在醞釀着關于該如何給朋友解釋他的心煩。

德拉科看到不遠處的哈利心裏也很膈應，無心再與別人交談，說着就與他們道別準備離開。

“……赫敏，羅恩，我想我最近思考的太多了。小天狼星沒抓到，我還得擔心我的成績，還有——”哈利試圖說出那個名字，但他終于還是把他的名字咽下去了。

“哈利，赫敏說過，有鄧布利多在霍格沃茨還是很安全的。”羅恩扳住了哈利的肩，“成績的事，我們也可以一起努力。”

從羅恩的話裏哈利汲取到了一點力量，他終于點點頭，擡起頭來。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哈利，你不用擔心！”赫敏也投去了支持的目光。

看到有人走了過來，她立即讓了個位。

“喲，傻波特，怎麽在這裏垂頭喪氣的？”德拉科懶懶地說。他又一次像往常一樣慢慢地走近哈利，輕慢地挑釁他。

哈利打量了一下德拉科，他仍然是那身綠色院袍，仍然是淡淡的金發，淡色的眼睛，熟悉的模樣。但此時卻很不讨喜的站在這裏，當着所有人嘲弄他。

“馬爾福！你現在是想怎麽樣？”哈利怒不可遏的一聲低吼，抓起德拉科的領子，一拳錘上他的胸口。

德拉科眉毛緊皺，他沒想到哈利竟然是這樣的反應，竟然能爆發到這種程度。

“我想怎樣？我還想問問你想怎樣！”德拉科甩掉哈利抓着他領子的手。

赫敏和羅恩拽住哈利小聲勸他不要沖動。

德拉科整理了一下領子和袖子，走近哈利對他輕聲說：“我沒想怎麽樣，我很生氣，就是這樣！”

說罷他與哈利擦身而過。

“馬爾福！你真煩人！以後別再找我說話了！”哈利沖德拉科的背影大喊。

德拉科聽到後駐足了一秒，他的身體在顫抖。努力平複之後，他緩緩吐出了一個平靜的字。

“好。”

哈利沒有目送德拉科離開，也沒有關注到周圍所有人的眼光，他只知道他現在很難過，想去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安靜地呆一會。

羅恩也被哈利前所未有的暴躁震驚，他拽住了不停往前走的哈利問：“你還好吧？”

“我沒事羅恩。”哈利顯然不想多說話。

——好。

哈利攥緊了拳頭。

赫敏與羅恩交換了一下眼神，赫敏拽住了哈利，“哈利，你怎麽了”，她用很關切地語氣問，“你和馬爾福是怎麽了？”

哈利眼底泛紅，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更不知道該怎麽說出口。

夜晚，哈利鬼使神差地鑽到了格蘭芬多與斯萊特林休息室相通的暗道裏。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要來這裏，也許是這裏比較清靜，也許是這裏的火光搖曳讓他覺得安心。

哈利蜷坐在火把底下，看着地面石板紋路的變化。

腦袋很沉，混混沌沌，無法再多塞下一律思緒，他只有一直嘆氣。

有腳步聲從遠處傳來，哈利不想花力氣轉頭去看那是誰，也不再想花力氣發出聲音說話。

哈利腦中只剩下他暴躁時說出的惡言惡語。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當時就說了那樣難聽的話來。

那個人爬上樓梯，看到了哈利蜷縮的樣子心裏一痛。但他沉默着，他覺得他這時如果說錯了什麽，兩個人搞不好會打起來。

哈利擡起頭，閃着水光的眼睛對上了對方淡色的眼眸。他從地上站起來，仍低着頭，不肯說話。

德拉科走近哈利，哈利覺得周身一暖，對方輕輕擁上了他。

哈利聞到了德拉科身上淡淡的香味，他的氣突然之間就消了，心裏那被千萬小蟲啃噬的痛也好了，這幾天心裏不通的地方都舒暢了。

“對不起。”哈利很小聲地說，“對不起德拉科，我不該說那些……傷害你……”

“……傻波特。”德拉科抱得更緊了些，他撫摸哈利的背，想撫慰他的不開心。

兩個人就這麽站了一會兒。

哈利低頭沉默了很久，然後他輕輕在德拉科臉上啄了一口，再次低頭避開了德拉科的目光。

德拉科有些驚訝，随之心中湧起了喜悅。他的呼吸噴薄在哈利的側臉，鼻尖劃在他紅熱的耳廓上，懷裏的人不自覺地吸氣顫抖。

然後德拉科停了下來，貼着哈利的額頭去看他的眼睛。

本以為接下來對方還會有動作的哈利有點訝異。

“傻波特，你不喜歡我就不做了。”德拉科溫柔地說，“但是高爾他們是我父親要我交好的，我沒有辦法拒絕——”

“我理解，我知道。”哈利小聲說。

其實這件事他幾天來早就想通了，他沒權利要求德拉科不去和高爾他們交往，就像德拉科也不能讓他離開羅恩和赫敏一樣。況且德拉科本身就有很多身不由己的地方，他肯選擇幫助哈利已經是跨越了很大一步，很不容易了。

“我只是很生氣，那幾天你故意躲着我。”

看見哈利現在的委屈樣，德拉科覺得他不該耍脾氣，他也很後悔。

“以後再也不會了，傻波特。”

一只手伸向哈利的頭發，愛憐地将它們揉亂。

他們兩個在火把底下說了好長時間的話，連着這幾天的份一起說完。

“那天的蘋果，是你放在我床頭的嗎？”哈利突然問。

“是啊。”德拉科撇撇嘴。

他那時正生哈利的氣，但是又為他擔心，嘴上也不好送去關心，就放了一個蘋果在哈利身邊——這種別扭的不得了的心情他也不知道怎麽表達才好了。

“好吃嗎？”德拉科問。

哈利想起那個蘋果的味道，再次眉毛擰了起來。

“太酸了，你怎麽愛吃那種東西啊！”

德拉科被哈利逗樂了，“你不也愛喝那種難喝的劣質酒。”

“什麽？你竟然覺得黃油啤酒難喝？！”

德拉科小聲笑出來。

“傻波特，我可以吻你嗎？”德拉科看着哈利的眼睛認真地說。

大概是這個問話有點露骨，哈利輕微地打了個哆嗦，臉上又燙起來。

良久，他點點頭。

一個輕而溫熱的吻落在哈利的額頭上，哈利閉上雙眼，他感到心裏升起了溫暖的火團，這股溫暖又擴散到他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德拉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