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周一的德拉科有些古怪。

上午魔咒課時他一改往常風格只盯着課本看,再不然就是和高爾、克拉布聊天,最奇怪的是今天他和潘西也聊得很開心。

他明明說過不喜歡這樣的交際,說看見潘西也會煩。

最主要的是,他真的,一刻都沒有要與哈利交換眼神的意思。

往常他倆在過道裏擦身而過時德拉科會故意撞哈利一下,和他開個玩笑,或者——

總要說些什麽啊。

終于熬過了上午。午飯時間,四個學院桌上人聲鼎沸,哈利故意挑了德拉科對面的方向坐下來。

那個金頭發綠院袍的少年仍是無動于衷,與身邊的跟班團聊成一片,時不時哄笑幾聲。而他終于擡眼看見哈利、淡灰色的眼眸對上哈利的眼睛時,臉上的笑意卻消失殆盡,眼底出現了冰冷的敵意。

德拉科眯起雙眼輕蔑地瞥了哈利一秒,回複一個标準假笑後繼續和旁邊的人說笑,仿佛剛剛只是敷衍了一個不受歡迎的路人。

“那家夥怎麽回事?”正吃着雞腿的羅恩滿臉驚訝地湊過來,“前天你倆還能好好打招呼,怎麽今天他的态度突然就回到了一年級?不,簡直比一年級時還要糟。”

哈利也一頭霧水,他擡頭思索着近期的吵架紀錄。

——完全沒有。

上周五晚上兩個人去炸了裏德爾府的墳墓,然後在馬爾福度假莊園度過一晚,清晨返回霍格沃茨。周日沒有見面,周一德拉科就變成這樣了,明明才隔了一天。

“是啊哈利,自從馬爾福出院後已經很久沒和高爾他們這麽親密了。”赫敏皺起眉頭,“更別說他一直冷待的潘西現在突然黏在他身邊,真奇怪。”

是啊,真奇怪。

今天哈利的心情就好像坐了過山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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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他極其期盼可以見到德拉科,期盼兩個人可以說上話。現在心裏燃燒的期盼被一盆冷水澆了個徹底,只剩餘一點點暗淡的火星。

“上次分開還好好的。”哈利低頭嗫嚅。

明明分開前那晚他們還睡在一起,兩個人還很親密,現在原本熟悉的德拉科突然變得陌生和疏遠,哈利一時有點不是滋味。

“別慌哈利。”赫敏想了一會兒悄聲說,“既然之前沒有誤會,那你可以直接問問他,說不定他是有什麽苦衷呢?”

“唉……”哈利停止了切盤裏牛排的動作,嘆了聲氣。

于是下午哈利在走廊裏堵到了德拉科。

那時他正抱着幾本精裝書獨自走在回斯萊特林公共休息室的路上,哈利路過時想也沒想就把他攔了下來。

“怎麽了,波特?”德拉科将眼睛眯得又細又長,語氣冷淡傲慢,“你有事要說嗎?”

哈利努力壓住自己的不悅,裝作平常的樣子問:“德拉科,你怎麽了?”

德拉科聽到哈利在叫自己的名字,又向他勾了一個假笑,“你指什麽,波特?”

哈利咽了咽吐沫低聲說:“德拉科,是不是昨天發生了什麽?”

德拉科抱住他的書籍,饒有興趣地問哈利:“你為什麽這麽問?波特,難道我哪裏和平常不一樣嗎?”

這句話像刀一樣割進哈利的心裏。

“德拉科,難道你是在生什麽氣嗎?我們那天分開時你不是還好好的?”哈利着急地說。無力感漫上心頭,他只覺得鼻子一酸。

看到他的反應,德拉科表現得更有興趣了。他向哈利走近了一步,“哪天分開?”

“周五我們還一起去了裏德爾府,周六一起回的霍格沃茨。德拉科,你在和我裝什麽傻?”

“是嗎?”德拉科好像被哈利的話刺激到了,身體輕輕一顫,“你和……我一起?去了裏德爾府?”

如果這是在演戲,哈利覺得對方的演技已經是登峰造極了。他甚至開始懷疑眼前這個人是不是德拉科的孿生兄弟。

“別演了德拉科!”哈利有些生氣,雙手使勁晃晃德拉科的肩,“你究竟是怎麽了,你在生什麽氣嗎?如果你對我哪裏不滿,能不能直接說出來?”

——別這樣一臉生疏地折磨我。

“……?”眼前的人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高爾和克拉布适時地出現在德拉科身後,德拉科也從思緒中晃過神來。

“放開。”他向後退了一步,用力甩開拽住他衣袍的人的雙手,輕蔑且惡意地冷眼看着哈利。

“我之前和你關系很好嗎?波特?我怎麽不記得。”德拉科冷笑,“就算以前我犯過錯,以後改過來就是了。再見了波特。”

那一雙冰冷的不帶任何溫情的眼睛直直刺中了哈利的心。哈利喉頭很痛,一時對不上話來。

德拉科眼皮都沒擡,向高爾和克拉布招了下手示意他們跟着,三個人大搖大擺地走遠了。

哈利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難過。他眼底通紅,向德拉科的背影喊:“德拉科,你是不是有什麽苦衷?還是你父親又強迫你做了什麽?可不可以說清楚!”

對面三人停住了腳步。

“別叫我的名字,我聽着惡心。”德拉科偏過頭輕蔑地說,“也別再說我父親什麽,不然下一次我讓你好看。”

從停下講話到離開,他都沒有正眼看過哈利一次。

這條路上仿佛只剩下哈利一人。周遭嘈雜的聲音哈利都聽不到了,眼前回放和耳邊響起的只有德拉科的突然冷漠和惡言惡語。

那個晚上,兩個人親密地抱在一起,德拉科溫柔地索問:“可以嗎?”

現在,德拉科轉身離去,冷漠地對他說:“別叫我的名字,我聽着惡心。”

沒有任何原因,兩句話的間隔還不到兩天。

哈利看着空中白熱的日光,他對剛才的場景沒有真切感。

他多麽希望剛才只是做了一個噩夢,多麽希望這個噩夢一會兒就會醒。

……

……

哈利不知道這個下午是怎麽渾渾噩噩度過的,幸好下午是特裏勞妮教授的占蔔課,要是某個其他課程沒準已經被拎出來扣分了。

“這不對勁,哈利。”赫敏小聲說,“一個人的立場、态度不可能在兩天之內翻轉這麽大。”

“我不知道……”哈利攤開書小聲說。但腦子裏像塞滿了膨脹的海綿,他一個字也沒看進去。

羅恩擺弄好桌前的水晶球,讓別人看起來以為他們三個正在努力研究功課。

“赫敏,有什麽想不通的,他可是個馬爾福。”羅恩皺眉,“他和他老爹沒準生來就是這樣。”

聽到羅恩講德拉科的父親,哈利凝滞的眼神有了細微的變化。

德拉科在哈利面前幾乎不怎麽提他父親,偶爾提起語氣也是非常敬畏的。

哈利想起兩人在雜物間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德拉科正好被盧修斯罰關禁閉。那時他臉上還帶着淚痕。還有兩人第一次打架時,德拉科撩起袖子給哈利看盧修斯留下的條條傷痕。

“沒準是他爸逼的……”哈利自言自語道。

“是嗎?”羅恩瞥了一眼坐在角落裏的正和潘西坐在一起看水晶球的德拉科,拍了拍哈利的肩,牙縫裏擠出幾個字,“我勸你別把他想的太好了。”

聽到這句話哈利心裏的鉛塊又重了幾斤,拖得他喘不過氣來。

“我還是,很想找他談談。”哈利小聲說。他趴在桌上,頭枕在自己臂彎裏,漫無目的的盯着水晶球。

水晶球裏閃現了一縷白煙。

“哦……我看到了一團迷霧!”特裏勞妮教授一邊誇張地說着一邊邁着步子走向哈利這桌,她摩擦了一下水晶球說,“孩子,你将面臨重重的困難……”

特裏勞妮神叨叨地叽裏呱啦在圓桌前講了一堆,直到被隔壁桌納威的水晶球吸引才肯走。

“別做傻事,哈利。”等特裏勞妮教授轉身,赫敏伏在哈利耳邊說,“我們再冷靜地想一想辦法。”

但哈利只是過了個耳音,他的心早就飛離這間教室了。

哈利心裏很焦躁,他不想再等了。

他覺得自己好像吸了毒,每當和德拉科獨處、說話、交流,甚至被他嘲弄,心裏的焦躁都能被緩解安撫。而現在這股心瘾來勢洶洶,他得不到安慰,難過地随時坐立不安,更何況那人還往他心上捅了一刀。

——別叫我的名字,我聽着惡心。

兩股力量擰在一起,哈利的理智要被它們擰斷了。

于是哈利忍不下去了,晚飯後他又在禮堂到斯萊特林休息室的路上堵到了德拉科。

那時德拉科形單影只,一個人抱着很多本精裝書——已經不是早上那一批了。

“喂!”哈利沖德拉科的背影喊叫,“德……馬爾福!”

德拉科回神轉身,見是哈利在叫他,眼神裏多了幾分厭惡,“波特,你找我?”

哈利點點頭。他忽然很委屈,眼前的這個人樣貌絲毫未改,對他卻冷若冰霜,甚至有些深惡痛絕。

“……馬爾福,你到底是怎麽了,為什麽我們從裏德爾府回來以後,你就變了個樣?”哈利傷心地說,“現在旁邊沒有人,你可以和我單獨談談嗎?”

德拉科的眼睛因為厭惡眯了起來。

“什麽怎麽了?”他踱步到哈利身邊,打量着哈利,“去裏德爾府?你知道你做了什麽嗎波特?毀壞了黑魔王父親的遺骨,這樣就能阻止他重頭再來對嗎?你真的很聰明。”

哈利只覺得眼前的人身上散發出寒氣,寒冷的讓他打了個哆嗦。

“雖然這個做法很高明,”德拉科傲慢地拖長音說,“但你也使馬爾福家失去了重現輝煌的機會,所以……我和你勢不兩立。”

“聽懂的話請你離我遠一點,不然我不保證做出什麽,即使這是在霍格沃茨。”德拉科看哈利的眼神變得居高臨下且惡毒厭惡。

哈利的心涼了半截,那句“勢不兩立”在哈利腦海裏嗡嗡回響。

他絕望地抓住德拉科的雙臂,顫抖地說:“德拉科,你是要與我一刀兩斷了嗎?”

“滾。”德拉科向後退了一步,嫌棄的看着哈利,“拿開你的手!”

“我不……”哈利的眼裏都是絕望與傷痛。

德拉科的臉變得猙獰起來。他掙出一只手拿出魔杖,指着哈利大聲念道:“鑽心剜骨!”

魔杖那頭紅色的光将哈利擊飛。他整個人飛出了幾英尺遠重重的摔在地上,全身上下每一處都綻放出刺骨疼痛。巨大的痛苦使哈利在地上抽搐扭動,他的眼淚滴到了冰涼的石板上。

“德拉科,你怎麽……”幾乎聽不見自己嘶啞的聲音,哈利絕望地爬向德拉科,身體的痛苦讓他移動地很緩慢。

又一道鑽心剜骨打在哈利向前伸出的手上,哈利的整個手就像被一萬個刀刃同時一小刀一小刀挑開一樣痛。眼淚模糊中他看到那個熟悉的影子正居高臨下地冷笑着看着他。

德拉科舉起魔杖,準備向哈利發射第三道魔咒。

視線被突然飄來的黑袍擋住了,有人走過來擋在哈利面前,哈利聞得到那人身上的藥草香味。

“住手,盧修斯。”那個人拖着低沉緩慢的腔調對金發少年說。

德拉科收勢,裝作無辜的樣子勾了個假笑,“您在說什麽呀,斯內普教授。”

“我說,盧修斯,”斯內普聲音更加低沉,一字一頓地說,“放過這個孩子。”

他們說話間,哈利身上的痛苦漸漸舒緩了些。縱使耳鳴嗡嗡作響,他仍聽到了兩人的對話。

哈利睜大了眼睛從斯內普身後探出頭來,他看到了德拉科臉上的假笑堆得更濃了。

“呵,您在說什麽呀,我只是和哈利開了個玩笑罷了。”德拉科慢慢地說。

斯內普并不理會眼前人的狡辯,他揚起眉毛慢條斯理地說:“盧修斯,這麽多年了,你撚魔杖的小動作仍然沒有改。這個小習慣我想不僅我記得,鄧布利多教授應該也記得。”

那人聽到斯內普的話下意識捏緊了魔杖,眼裏終于露出了淩厲的顏色。

“你是要向那老頭打報告嗎,斯內普?”

斯內普搓了一下手,“不,我并無此意,也不想知道你來霍格沃茨是為了查什麽。”

他瞥了一眼那人手裏的書,“但無故缺課恐怕對你兒子的升學沒什麽好處。”

假德拉科咬牙切齒,“斯內普,你的立場還真是鮮明,我看錯你了。”

“謝謝誇贊,我的老級長,”斯內普輕聲說,“現在是和平年代了,那些書你還是小心收藏着比較好。”

對方再也掩飾不住憤怒的情緒,他的用眼神狠狠剜了哈利和斯內普。

“你堕落了,斯內普。”那個人怨憤地說着,轉身快步離開了走廊。

“不送了,慢走。”斯內普對他的背影不緊不慢地說。

等假冒者完全消失在走廊裏,斯內普才轉身蹲下看狼狽的哈利。

哈利仍然有些恍惚。

“教授,您說剛才那個人,是盧修斯馬爾福?”

沙啞虛弱的聲音流入了斯內普的耳中。斯內普的眉頭依舊冰冷。他抓哈利的胳膊端詳了一下,又迅速打量了一下哈利的身體。

“我要是你,就不會分不清自己的朋友。”斯內普淡淡地說。

哈利身上的疼痛已經完全平息,他坐起來想和斯內普道謝,卻又不知道說什麽。

斯內普看出了哈利的意思,不悅地移開了目光。

“我要是你,最近就不會接近馬爾福。”斯內普起身揚長而去,留下了一句沒帶感情色彩的話。

整個長廊只留下沒緩過神來的哈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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