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師叔……”
謝顏看到徐師叔頹廢的樣子, 心像被針刺般隐隐作痛,把托盤往桌上一放, 快步走到床榻邊坐下, 将徐師叔擁進懷裏。
不過一個晚上,徐寒秋就老了很多,眼眸黯淡無光,眉間的意氣風發也全然消失,只剩下頹然疲憊。
“無月……”徐寒秋低喃燕無月的名字, 緩緩閉上雙眼,汲取此刻唯有的溫度和柔情。
謝顏滿眼疼惜, 輕拍徐師叔後背, 問道:“師叔, 你想見無月師叔嗎?”如果徐師叔想見, 她可以帶她去。
徐寒秋沉默。
怎麽會不想呢, 即使過了這麽多年,久到無月的樣子變得模糊,她依然牽念記挂她, 想再見她一眼。
可所有人都說, 無月墜崖死了,無半點生還可能。
但她不信。
無月曾許諾過她, 等她在江湖上歷練結束, 就會回無鳳宮陪着她,再不離開九白山。
她要等無月回來。
結果這一等,就等了二十年, 從青嫩少女,變成了半老徐娘。
謝顏咬了咬唇角,無月師叔囑咐過她們,絕不能讓徐師叔知道她還活着,就算有一天知道她還活着,也不能帶徐師叔去見她。
心裏糾結再三,還是決定帶徐師叔去見她,“師叔,我可以帶你去見她。”
說完有半秒的沉默,緊接着,徐師叔在她懷中放聲大哭起來,哭着哭着又笑了,“不見了,不見了,等了這麽多年,心早就死了。”
謝顏疼惜地看着懷裏的徐師叔,徐師叔哭得那麽傷心難過,哪裏像心死了,分明是在怨恨無月師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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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有多深,恨就有多深。
謝顏動了動唇,到嘴邊的那些勸解的話又吞回了肚子裏,抱着徐師叔讓她在自己懷裏哭泣。
過了許久,徐寒秋才把情緒發洩完,推開謝顏從床上下來,腳步虛浮地去洗臉。
低頭,雙手伸入水盆中,掬起一捧水拍了拍臉頰,似不夠清醒,整個臉浸到木盆中。
幾秒後,擡頭甩了甩,雙手撐着盆架,做了個長長的深呼吸。
一塊幹淨的毛巾遞了過來。
徐寒秋偏頭瞥了一眼,接過謝顏手裏的手帕,聲音嘶啞地道了聲謝,将臉擦幹,說道:“知道她還活着,我也就放心了,已經這把年紀了,見不見都沒意義了。”
看起來,徐寒秋似乎在某一瞬間放下了。
謝顏卻不知道該怎麽接徐師叔的話,喊了聲師叔後,緘口不言。
徐寒秋把毛巾扔進木盆中,轉身在梳妝臺上坐下,看了眼傻愣地站在原地的謝顏,擡手拿下發簪,散開頭發。
有不少白頭發隐在青絲之中,徐寒秋抓起頭發看了看,自嘲地笑了下。
明明好好活着,卻一直不來見她,真是無情。
随意地把頭發绾好,看見銅鏡裏的自己很是憔悴,徐寒秋從胭脂盒中拿出一張胭脂紙,放唇間抿了抿,讓自己看起來稍微精神點。
謝顏看着徐師叔動作,有點兒想哭。
另一邊公主府,上官清帶白惜璟去了接下來一個月要住的地方,離她不遠,主院一旁的偏院。
本來想讓白惜璟和她同住主院,想到白惜璟會拒絕,索性讓她住離她不遠的偏院,這樣就算要找她,也很容易。
推開院門,上官清轉頭問道:“惜璟,住這裏可以嗎?”在白惜璟面前,上官清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只是一個想追求心愛之人的女人。
白惜璟掃了眼院子,庭院空曠,院子東隅假山池水,西側種了幾棵寓意多子多孫的石榴樹,點頭說:“可以。”
上官清聞言,開心地笑了起來,“不嫌棄就好,院子每天會有下人過來打掃,你若是不介意,我就讓下人直接在你這邊候着,你有什麽需要,可以直接吩咐。”
如此體貼周到,讓白惜璟不禁詫異地多看了上官清兩眼。
見白惜璟看自己,上官清笑得更燦爛。
站在師父身後的白朦,吃醋得想咬人。
笑得那麽好看,是要勾引師父嗎!心機!
白惜璟收回目光,轉頭看向卧房,拒絕說:“不用了。”邁過門檻進入院子,想到前幾日上官清在熏香中下毒,又停下腳步,轉頭問上官清,“公主殿下,這房間裏可燃着熏香?”
上官清表情一愣,微微垂頭,羞赧道歉:“上一次,是我錯了,以後絕不會再用那些手段。”
她想明白了,白惜璟吃軟不吃硬,用手段逼迫她,她寧死也不會順從,還會把她越推越遠。
但如果對她溫柔體貼,白惜璟就會慢慢将心放開,讓自己靠近。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即使上官清這麽說,白惜璟對她還是抱有戒心,但不會表現出來,點頭說:“如此最好。”
推開房門,屋裏纖塵不染,家具陳設井井有條,白惜璟把劍放在桌子上,仔細打量起屋內的擺設。
一旁的書架上,有很多書,若是無聊,可以看書打發時間。
上官清見白惜璟的目光在書架上停留的時間最長,立刻知道,她喜歡看書,于是說道:“惜璟,我書房裏有許多孤本典籍,你随時可以過去。”
書房自古是重地,未經主人許可,誰都不能擅自進入,上官清卻這麽放心地邀請她去書房看書,還是随時可以去,這讓白惜璟有些不知所措。
微怔了怔,才拒絕說:“不用了。”
又一次被拒絕,上官清并不難過,偏頭不經意一瞥,瞧見白朦臉色不好,轉頭,對白朦笑了笑,彬彬有禮道:“旁邊兩間房也收拾幹淨了,白姑娘想住哪間房?”
白朦語氣冰冷,回答說:“我和師父睡一間。”
雖然心裏有所準備,上官清還是忍不住詫異,脫口問道:“你們師徒睡一間房?”
白惜璟側頭瞥了眼白朦,先于白朦一步解釋,淡然說道:“為了安全。”
這理由,讓上官清尴尬,無言以對。
這時,商末急匆匆地跑了過來。
上官清瞧見了,以為商末能化解她的尴尬,沒想到商末說的話讓她更加尴尬。
商末說:“殿下,驸馬來了,在大廳等您,看樣子,似乎有事。”
上官清聞言第一時間轉頭去看白惜璟反應,見她臉色如常,心裏不知道是該難過還是該高興。
對商末說道:“我一會兒過去。”
商末欠身離開。
上官清轉頭對白惜璟說道:“我先離開一會兒,你們自便。”
白惜璟微微點了下頭。
等上官清走了,白朦生氣地哼唧了一聲,說道:“師父,剛剛在門口,上官清對你笑得那麽好看,你有沒有看出來,她在勾引你啊!”
白惜璟好笑地搖了搖頭,随即,心生逗弄之意,說:“本來不知道,你現在一說,我就知道了。”
“師父你……”白朦被師父氣得說不出話。
白惜璟摸了摸小徒弟的頭,“要學會沉住氣,為師可不是容易被人勾引走的人。”
說着看向門外,皺了皺眉。
“只要和師父有關,我就無法控制情緒。”白朦擡手捧住師父的臉,扳過來說道:“不準再看那只老狐貍精了,師父你只能看我,只能關心我。”
看着白朦璀璨若星辰的眼眸,白惜璟揚唇微笑,“你不好奇她的驸馬嗎?”
八卦,人之常情。
白朦放下手違心說道:“不好奇。”她才不想關心情敵的丈夫,不過,上官清明明有驸馬了,還追着師父不放,這不是給人戴綠嗎?
驸馬知道了,能忍?
想到驸馬這時候過來,不由猜測,說不定就是知道公主讓師父住進公主府中,特地來抓奸了。
心裏扒拉了下小算盤,問道:“師父,要不要去看看她那驸馬?”
白惜璟轉身向書架走去,“你不是說不好奇嗎?”準備去看看有什麽可看的書。
從書架上拿下一本書,随手翻了兩頁,白朦跟了過來,站在她身側抓住她衣袖,問道:“師父,真的不去看看嗎?”
白惜璟轉頭看了她一眼,小徒弟在對她撒嬌。
真讓人不忍心拒絕。
但,還是拒絕了。
“不去,多生事端。”回頭繼續翻書。
又翻了兩頁,并不好看,放回到了書架上。
“師父,師父父~”白朦晃了晃白惜璟的衣服,直覺告訴她,現在過去,能看到一出好戲。
白惜璟拽住衣服從白朦手裏抽回來,往旁邊挪了挪,意思很明顯,不去。
白朦亦步亦趨,貼了上去,轉頭看了眼庭院,沒有外人,攔腰抱住師父,歪頭蹭了蹭,“師父,我想去看看驸馬來找上官清是為何事……”
“我一身男裝,被人當成公主面首怎麽辦?”目光落在書上,自顧自地點了點頭,這本書有點意思。
師父說的好有道理……
白朦只好放開她。
眼見師父被書吸引,白朦轉身在桌邊找了張凳子坐下,一臉不高興地看着師父的背影。
看着看着,小情緒沒有了。
拄着臉癡癡看着師父,心道,師父長得真好看,長身玉立,眸光清冷淡漠,仿佛什麽都不看在眼中,但看到自己,眼神瞬間溫柔。
白朦這才反應過來,師父回頭正看着她,眼角眉梢帶着笑意,眸光柔和。
臉一紅,做賊心虛般趕緊扭開頭,想起現在不是以前,不需要偷偷摸摸看師父,被師父知道了也無妨,又回頭,親昵地喊了聲:“師父……”
白惜璟笑意更深,說:“若是無聊……”白朦一聽,高興得直起身,“可以去院子裏練劍。”聽到師父後半句話,萎了下去。
“我教你新劍法。”
情緒忽起忽落,白朦起身拿劍,說:“師父,你變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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