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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 華燈初上,位于秦州城最繁華地段的風月樓, 雕欄玉砌, 琴瑟絲竹嬉鬧歡笑之聲,不絕于耳。
二樓,憑欄招攬客人的幾個風月女子,揮着手絹,心不在焉地看着過往路人, 她們都是上了年紀的,容貌姿色衰退, 比不上樓裏面那些風華正茂的年輕姑娘, 幾乎沒人會點她們。
忽然, 一白衣少年負劍出現在她們視野裏, 少年擡頭, 眉清目秀,俊美不凡,一雙清澈的眼眸璀璨若星辰, 不言不語地看着她們。
少年身邊, 又出現一位年紀稍長的公子,绛紫色錦袍, 長發束起, 戴着紫玉冠,手裏握着一把折扇,目不轉睛地看着少年側臉。
這兩人正是白朦和南宮謹。
白朦離開東廂房, 在走廊上遇到了南宮謹,南宮謹得知她要去青樓,怕她單純不谙人事,就跟着一起去了。
去風月樓之前,兩人換了一身男裝,一個,是初出江湖的少年俠士,一個,是富貴人家的公子哥。
“白朦,你想好要進風月樓了?”南宮謹見她猶豫地看着風月樓,順着她的目光轉頭,瞧見幾個風塵女子正一臉渴望地望着她們,回頭,“這裏面的女人,個個如狼似虎,瞧見二樓那幾個女人了嗎?還有門口那幾個姑娘,我們一過去,就會被她們包圍。”
白朦瞥了眼南宮謹,繼續看着風月樓,師父讓她來風月樓找夏煙兒,這風月樓,她肯定得進。
只是,這夏煙兒,聞所未聞,既不是她的師叔師伯,也不是她的師妹,一會兒進去,該怎麽開口找她呢?
南宮謹見白朦不說話,想到白朦和花月樓謝老板的關系,試探地問了一句,“白朦,這風月樓,不會也是你們無鳳宮的産業吧?”
“也許是。”白朦給了個不确定的回答,轉頭問:“三小姐,你常逛青樓嗎?”
“呃……”南宮謹尴尬了下,搖了搖頭,“很少,雖然我們白虎盟旗下有很多青樓,但青樓的賬冊都是送到府裏過目的。”
想到她的七妹,從小被當成漢子養的南宮七夜小七爺,直言不諱說:“我們家小七倒是經常去青樓玩。”
“如果要去青樓裏找人,應該怎麽開口?”白朦虛心求教。
原以為一個人可以,沒想到師父不在身邊,心就像漂浮的蒲公英,忽上忽下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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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進個青樓,都畏首畏尾,怕這怕那。
南宮謹回想小七提起過的一些青樓裏不成文的規矩,說:“普通的姑娘,直接扔錠銀子給媽媽,讓她幫你叫來就成,如果是花魁頭牌之類的姑娘,就不是銀子能解決的了,得按她們的要求來。”
名氣越大,會的越多,詩詞歌賦,琴棋書畫,信手拈來,入幕之賓,自然也要符合她們的心意。
南宮謹問:“你進青樓要找誰?”
“一個姑娘。”白朦說完,邁開修長的腿,朝花月樓走去,南宮謹趕緊跟上。
燈火輝煌的風月樓,門口幾個姑娘一見來客,立時笑盈盈地圍了上去。
“哎呀兩位俊俏的公子,怎麽稱呼?”
白朦反感地皺起眉,這些女人身上的脂粉味,熏得她難受,不由想起了師父身上那道若有似無的淡雅清香,有時那清香會被衣服上的檀木熏香掩蓋,但不管是清香還是檀木香,都比這些女人好聞。
春媚見白朦皺眉,打趣說:“哎呀,這位冷峻的公子,吓得小女子的心髒一跳一跳的。”說着抓住白朦的手貼了上去。
白朦反手掙脫開,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心不跳,就死了。”進樓。
南宮謹笑出了聲,白朦不解風情的樣子實在太可愛了,看了眼圍在身邊的幾個女人,掏出幾塊碎銀,把她們給打發了。
大堂舞臺上,正表演着歌舞,舞臺下,圍着一群男人,時不時喝彩叫好。
南宮謹追上白朦,傾身在她耳邊小聲說:“那些風塵女子都是為生活所迫才做這些事,撩情挑逗,都是為了能多賺點銀子,好早日從良。”
白朦看着舞臺上那些翩翩起舞的女人,說:“我知道。”轉頭掃了眼大堂,随處可見飲酒作樂的姑娘和客人。
一位姑娘從曲折的樓梯上走下,徑直朝白朦走了過來,白朦認出了她,剛剛在二樓的姑娘中的一個。
“小公子。”木葉向白朦欠身施禮,笑盈盈問道:“公子第一次來這風月場所吧?”瞥了眼她背上的劍,笑意更深。
南宮謹上前半步,母雞護崽似的站在白朦跟前,打開折扇置于胸前,周旋道:“不知這位姑娘如何稱呼?”
老練得像是青樓常客。
木葉偏頭,目光落在南宮謹身上,笑着說:“木葉,公子怎麽稱呼?”
“原來是木葉姑娘。”南宮謹扇了扇折扇,特地用眉筆畫出的劍眉上挑,“我姓南宮,家裏排行老三。”
“三公子。”木葉颔首,算是打招呼了。
“兩位公子不找姑娘作陪嗎?”木葉看向白朦,“若是不嫌棄,不如讓木葉陪着公子。”看她眼神,明顯只想陪白朦。
白朦冷漠拒絕:“不必了,我要夏煙兒。”見木葉在她說了夏煙兒之後愣怔了下,問道:“不可以嗎?”
木葉回神,笑了笑,“她是我們這裏的花魁,不輕易接客。”頓了頓,似想起什麽,話鋒一轉,說:“你們今天來得巧,她每五日挑選一名客人接待,今晚,正好是她接客的日子。”
話音剛落,舞臺上的歌樂聲驟然停下,一個年紀約摸四十的女人上了臺,興奮的笑聲傳到了大堂的各個角落。
這是青樓的媽媽,柳絮。
“各位爺,五日前,咱風月樓的花魁煙兒姑娘,用一局棋定入幕之賓,今夜,她撫琴一曲,誰能上臺與之相和,便是她今晚的入幕之賓。”
柳絮說完,臺下一陣嘆息聲,夾雜着不明顯的笑聲,幾個會琴的公子,相互看了一眼,翹首等待煙兒姑娘。
南宮謹悄悄拉了下白朦,小聲問道:“你會撫琴嗎?”
“會。”白朦點了點頭。
低頭看了眼手,這雙手已經很久沒碰琴了,不禁心虛,憑她這點琴技,估計上臺只會出醜。
木葉并沒有離開,站在白朦身邊,時不時側頭看她一眼。
臺上很快搬來兩把伏羲杉木古琴,一身穿粉色長裙的女子,圍着杏白面紗,施施然上臺。
人群立刻爆發出呼喊聲,不停地喊着:“煙兒姑娘,煙兒姑娘……”
白朦凝神看向夏煙兒,師父讓自己找的人,就是她,看她步伐輕盈飄逸,眼神清明澈亮,明顯是會武之人。
答案呼之欲出,夏煙兒是掌管情報的。
夏煙兒在其中一把琴後坐下,掃了衆人一眼,擡手扣弦,一聲清脆響亮的弦音,大堂頓時安靜了下來。
雙手覆于琴弦上,撫過,緩緩悠揚的琴聲從她指縫間流出,猶如山間潺潺流動的溪水,使人心靜安寧。
一青色長衫書生樣的男子上臺,自信滿滿地在另一把琴後坐下,深情地看向夏煙兒,夏煙兒自顧自地繼續撫琴,瞧也沒瞧他一眼。
男子收回目光,擡手撫琴,煙兒琴聲描繪的意境,立刻被他破壞。
兩道琴聲不相合,讓人聽着心煩意亂。
青衫男子尴尬下臺。
眼見又有人躍躍欲試,南宮謹趕緊推了下白朦,催促她上臺。
白朦退卻,想到師父讓她找夏煙兒,咬了咬牙,硬着頭皮上了臺。
夏煙兒依然自顧自地撫琴,但不經意一瞥,瞧見了白朦身後背的那把青銅劍,心跳一漏,撫琴的手停頓了下,好在,琴弦顫動,聲音并未停斷。
宮主的劍怎麽會在她身上?少宮主?
白朦在琴後坐好,雙手撫在琴弦上,閉眼。
衆人都以為她是在尋找煙兒姑娘琴聲的節奏,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在調整呼吸,按壓緊張的心,以及,回想怎麽彈琴。
睜開眼,彈琴。
很明顯,琴聲不合,但很快,兩道琴聲融合,白朦看了夏煙兒一眼,是夏煙兒在配合自己。
如高山流水般的琴聲,令人沉醉。
只是,衆人還未來得及沉浸,琴聲忽又變得刺耳。
夏煙兒看着白朦撥弄琴弦的手指,迅速調整雙手,努力配合她。
琴聲時而悠揚時而激昂,時而舒緩時而急促,不管白朦如何,夏煙兒總能很快調整跟上。
正彈着,一襲白衣的白惜璟跨門進了大堂,繞過門口屏風,看清臺上撫琴之人,眉頭一皺,氣得想摔桌。
讓白朦來找夏煙兒,她倒好,上臺撫起琴來了!
她的徒弟,怎麽可以像個風塵女子般被一群心懷不軌的男人圍着看!
舞臺上的視野極好,白朦一眼看到了師父,手一抖,砰,扣斷了一根琴弦,起身,飛下舞臺。
翩然落在師父面前,緊張喊道:“師父……”
白惜璟皺眉不說話,目光越過白朦看向夏煙兒,四目相對,夏煙兒看到宮主,笑了起來。
琴聲一變,一曲鳳求凰。
白惜璟聽出曲子,飛上臺,就着白朦彈斷一根的琴,僅僅憑借六弦,合上了夏煙兒的曲。
吃醋的人,立馬變成了白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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