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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才剛剛開始。

即便是星期一，“夜道”一如既往在這個時候熱鬧起來。在這家酒吧最東邊的卡座，一群人已經喝了不少，聊了不少。趁着大家的高談闊論告一段落，康秉燭搖晃着手中的馬蒂尼，開啓一個特別話題——

“你們還記得我那個初中時的家教嗎？”

于星洲是這群人中記性最好的那個，他立即便回想起來，“那個秉燭你鬥智鬥勇了兩年從來沒贏過一次的學霸小哥哥？”他戲谑着精準總結。

經這一提醒，一幫損友立即大快人心地溫習起康秉燭的黑歷史來。

“我記得，那時候打電話找秉燭，經常沒有人接聽，然後問秉燭怎麽回事，他都不肯說原因，沒想到，後來被我們發現，他的手機和筆記本總是被他那個學霸小家教懲罰性沒收！哎呦喂，多大人了，還被收手機！”

“我那時也好慘的。秉燭為了能難倒他的小家教，總是拖着我幫他一起找題。對，我是黑客，可這不代表我能在網上找到難倒小家教的數學難題啊!”

“雲庭你這個笑話還沒說完呢！小家教當時回答‘我解答出來你也看不懂’，愣是逼得才初一的秉燭學會了微積分，我只能說，秉燭為了為難小家教，也是蠻拼的！”

“想到我讀完大學都沒學會微積分，覺得秉燭真的是幹大事的人。”

“你們還記得嗎？有一次秉燭穿着背後被寫了‘笨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校服來學校？”

“我覺得這件事最可樂的不是說秉燭沒察覺自己的校服被寫了字。關鍵是，好歹也是中學生了，秉燭愣是玩出這種幼兒園等級的惡作劇，這已經很丢人了吧？結果，還沒成功！還被反整了！”

這夥人，聊美女都沒見他們聊那麽起勁。康秉燭沒好氣地瞪過去：“你們适可而止，我練過空手道的。”

面對威脅，邵雲庭代表民意發出不平之鳴：“你愣是把這件事挖出來讓我們樂，怎麽還怪我們配合得太積極？”

“沒讓你們樂，我是讓你們幫忙出主意。”康秉燭板着臉說明。

這一說辭讓大家好奇起來。

“幫你出什麽主意？該不會康總又遇到會沒收你手機的人，讓我們想辦法幫你趕跑對方？”于星洲趁機又嘲笑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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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康秉燭認為此刻有必要展示一下過去十年自己在空手道方面的成就，但這會兒他正興奮自得，這讓他決定暫時大度原諒對方。“現在沒有人敢沒收我的手機，要知道，連敢笑話我的人我都不會輕易放過的。”在象征性的警告後，他進入正題，“當年我的那個家教，現在是我的研發經理。”一出手就甩天王炸。

“咦？這個反轉？”錢悅本能脫口，這是康秉燭想要的效果。

康秉燭不禁得意開口：“很有天理循環，天道輪回的意思吧？”

這番由衷感言換來的是好友們嫌棄的目光。

“你們這都什麽眼神？”

邵雲庭稍稍認真地說：“現在你已經不是初中生了，沒必要繼續這種意氣之争吧？”

康秉燭皺眉，“這不是意氣之争，我只是認為他該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價。”他解說自己的想法。

這番說辭即便他自己聽起來，都似乎沒有想象中那麽有道理。

于星洲指出：“人家只是對自己的家教工作負責，當然，你可以說他傲慢不近人情，不夠尊重你，但這不是什麽打罪過，不是需要對方為此付出代價的事。”

“他做錯事了！”康秉燭沒能及時檢視自己的說辭，這讓他失言道出，“他打了我，然後抛下我遠走高飛。”

有那麽一會兒大家謹慎保持安靜，之後，錢悅小心提醒說：“秉燭，你能別用這種好像控訴人家家暴了你，又始亂終棄的語氣來講述一個家教的故事嗎？”

“我的語氣有什麽問題？”康秉燭以強硬态度反問，假裝沒察覺剛才的發言連自己都覺得可以列入康秉燭黑歷史TOP榜單。

團隊中唯一殘留了一丁點兄弟愛的邵雲庭解圍回到主題道：“不過動手打一個自己教的初中生，這種事的确太過分了。秉燭，當時你父母都沒做什麽嗎？”

康秉燭的父母是天再熱也能讓人家破産的主，他們又很寵獨子，如果他們知道這件事，一定會做些什麽。不過，那時候康秉燭并沒有告訴他們任何事。

他很難開口說那麽丢臉的事。關鍵是，真正讓他在意的是，當晚只給康秉燭發了一條道歉短信的韓佳後來再也沒有出現。就在康秉燭打定主意絕對不原諒對方的情況下，對方甚至沒有給他表達這一立場的機會就徑直消失不見。

康秉燭永遠不會原諒這個在打了他之後若無其事離開的傲慢至極的男人。

“我什麽都沒和父母說過。這是我和他的私人恩怨，我要自己解決。”

于星洲有點被吓到地詢問：“你準備怎麽解決？打回去？你是不是就是從初二那年開始練空手道的？該不會就是為了報仇吧？”

說實話，康秉燭會練空手道的确是為了自己曾經無法掙脫開的弱小力量，但為避免被誤解，他果斷搖頭：“那是兩回事。”

錢悅趕緊點頭，“是啊，凡事都應該通過法律途徑解決。”他一個專門幫人“做賬”的財務專家說得字字铿锵。

“當初你就應該報警驗傷。”邵雲庭緊接着補充。

康秉燭必須解釋為什麽當初自己好像很好說話似的放過對方：“他一個瘦弱高中生，當然沒有打傷我。”

事實上韓佳的力氣可不小，打得也很用力，只是，打在那種部位，康秉燭甚至沒覺得很疼——當然，這些不是關鍵，關鍵是——

“他沒打傷我的身體，但打傷了我的尊嚴。之後也沒有好好道歉。如今他落在我手裏，你們覺得我應該忍氣吞聲當什麽都沒發生過嗎？”

在座的都是被嬌生慣養出來的公子哥，誰的字典裏能有“忍氣吞聲”這種詞？

“你準備怎麽做？”錢悅問，明顯已經認為康秉燭的确該做些什麽。

“這就是我想問你們的問題。”康秉燭提醒剛才笑話了他半天的三人。你們以為笑話我是不需要付出代價的？

邵雲庭首先想到：“你是他老板，要給員工氣受還不容易？給他布置一堆工作，讓他不得不加班。”

“你能想個稍微有出息一點的辦法嗎？”康秉燭斜睨好歹也是開IT公司自己當老板的人。

于星洲繼續出主意：“挑他工作上的錯，然後扣他薪水。”

康秉燭不得不起疑，他打量向自己的三個損友：“你們是不是在逗我玩？”

“我有個絕的。”錢悅趕緊表達他們的深厚情誼，“挑他工作上的錯，然後降他職，讓他管原本自己的手下叫上司。”

康秉燭想了好半天。

“……也不用那麽絕。”

輪到邵雲庭睨回他：“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是不是你在逗我們玩，其實壓根不想報複？”

康秉燭當然是想報仇的，為了這件事，他都興奮得兩晚沒睡好。好不容易挨過周末，等到周一韓佳第一天入職，康秉燭花了整整一天的時間琢磨怎麽以複仇者的姿态出現在曾經那個高傲自大的學霸面前能夠更加大快人心，結果，因為想不到足夠好的方式他只能把自己關在辦公室，生怕一不小心以毫無戲劇性可言的場面巧遇自己曾經的家教，從而導致大好機會的流失。

今晚會把這幫朋友邀出來，也就是為了這件事。

“你們再給我想想。”

邵雲庭要求明确題幹：“你先告訴我們，你想要怎樣程度的複仇？是那種讓對方痛不欲生的？還是生無可戀的？”

康秉燭瞪向平時看起來沒那麽喪心病狂的好友：“你這兩個選項有區別嗎？還有，不要那麽泯滅人性！我只是想要打擊他，讓他明白我處處比他強。”

“我想到了！”錢悅忽然說，“他有沒有女朋友？你把他的女朋友搶走！男人的話，頭上戴綠是最大的恥辱，也可以證明你比他強。”

“這個就真的過分了吧。”于星洲皺眉提出異議，“這對小家教和他女朋友都不公平，感情的事還是不要亂來的好。”

“這有什麽過分的？如果他的女朋友随便被我一勾就劈腿，證明她也不值得被真心對待。”康秉燭理直氣壯說，他覺得錢悅的這個主意很不錯，“就這麽辦！”

于星洲繼續皺眉争論：“你的條件那麽好，女朋友真的因為你而動心也不能說明她有多不好。你何必一定要拆散人家小兩口？”

誰說的？他必須要拆散這對狗男女！康秉燭想着想着，想得義憤填膺起來：“你也說了，我的條件那麽好，結果我還沒女朋友，憑什麽他就交到女朋友了？”

“我們先暫停一下，”邵雲庭嚴謹确認問道，“秉燭你确定你的小家教有女朋友？另外，他不會已經結婚了吧？他比我們大四歲，今年該二十九歲了吧？”

“他還沒結婚。”對此康秉燭很确定，他看到過韓佳的簡歷，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未婚”二字。至于說女朋友……

“我覺得他應該有女朋友。”他低頭思忖着說，“你們是沒看到，他越長越好看了，肯定有很多女孩子追，總有人能得逞的。”

“為什麽你在說‘得逞’的時候看起來咬牙切齒的？”邵雲庭稀奇地觀察着康秉燭問。

康秉燭完全能理解自己的心情：“我就是那麽恨意難平，複仇心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