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舊夢
初冬的夜也已經很冷了,四處昏黑一片,好在她上一世習慣了在黑夜裏行走,所以就算只借着微弱的光,她也能辨別方向。
她想過了,家裏窮,既然出手就幹脆多弄點銀子回來,回頭讓爹娘開一家鋪子,爹娘就不必去給人幫工了。
等過兩年大姐再出嫁也要多給些嫁妝,看誰還敢小看欺負。
到時候慢慢的再換一座大宅院……
這麽想着,她笑了,看着不遠處的昏暗的大宅子眯了眯眼:“齊老爺,對不住了,我想了又想,附近也就你家銀子最多了!”
這齊老爺是做糧食生意的,家裏富得流油,這竹子街三分之一的商鋪都是他家裏的,聽說背後靠着什麽官所以也算是這竹子街的一霸了。
他家院子大不說,院牆也高,最主要的是家裏家丁也不少,聽說還請了一二十個打手在,金秋站在黑暗中的院牆下,看看身邊的一棵老樹無奈的嘆口氣,想當年就這樣的院牆她跳一下就進去了,如今不但跳不進去,還得靠爬樹才能進去,真是艱難。
越想越覺得日後得趕緊修內功,現在年紀還小,就山主傳授的那套內功,若勤加修習,不說能恢複前世的狀态,至少恢複個一半不成問題。
老樹樹幹冰冷,她手放上去那一刻眉頭忍不住皺了一下,靠着年紀小身姿輕靈和武功底子,倒也輕松容易的翻進了齊家院子裏,落地時雙手撐在地上,縮成一團黑影,待過了片刻後聽不見有人巡邏的聲音,這才順着黑暗處,慢慢往院內去。
前院是齊老爺的住處,聽說齊老爺親自給自己的院子起了一個豪氣的名字,叫‘落金閣’,金秋想着,名字都這樣了,那裏頭應該是有大把銀子的。
而且這老家夥好色,後院裏十幾個小妾,他一定不會在這冬夜裏放着嬌妾不抱自個兒睡,所以只要找到這齊老爺的住處,銀子□□成就穩了。
她在黑暗中貓着腰,找了好久才找到落金閣,遠遠看着那門頭上的牌匾居然是金箔的,在黑暗中居然都閃着金光,她不禁狠狠翻了個白眼,嘀咕了一聲:“果真豪氣……”
可就這一聲嘀咕,完了,那院門口瞬間響起了一條狗警惕的叫聲:汪汪汪!汪汪!
漆黑的冷夜,狗叫聲格外清晰,格外傳的遠。
“居然有狗……”
金秋渾身一個激靈,皺眉看着落金閣門口已經爬起來的狗,那狗機靈的沖着她這邊叫,她一勾唇顯出身形來,對着那狗低吼一聲:“滾開!”
結果……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狗居然叫的更兇了!還沖她呲牙!
金秋知道若是再讓這狗叫下去,院子裏的家丁必然來巡查,那今夜的‘偷金’大計,必然毀于一旦,所以那一刻她毫不猶豫,嘀咕了一句‘你自找的’,然後在地上摸了一塊冰冷的石頭,就狠狠砸了出去!
石頭有嬰兒拳頭大小,在黑夜中帶着寒風準确的砸在狗的鼻子上,只聽狗子一聲凄慘的‘嗷嗚’痛叫,下一刻狗子發癫似的跳了起來,狼狽的叫了幾聲後便夾着尾巴落荒而逃。
“哎,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啊……”
想當初,就是三條狗也不一定能在夜裏聽見她的蹤跡,如今真是,往日不可回首矣!
狗逃了,這下院子四周再沒了守衛者,金秋輕而易舉的進了落金閣裏,找了一番确定了齊老爺的寝房後,發現門謹慎的鎖着,無奈只能撇撇嘴,撬開窗進去了。
屋子裏更是黑暗,不過她眼力好,也不至于絆倒東西,就這麽在黑暗中尋找了一會兒,就在屋中床後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敲了敲那牆壁是中空的,尋摸了很容易就一會兒找到了機關,打開火折子一吹,一看那牆壁裏的樣子,她稚嫩機靈的臉上才露出得意一笑:“哇……這麽多銀子啊……”
她想着進來一趟也怪不容易的,看着那金銀笑的眯了眼,一點也不客氣的拿了十錠金子,一沓百兩銀票,為了家裏花用方便,她又拿了些十來兩的銀錠子,又去床上翻出來一塊布将沉甸甸的銀子包起來這才作罷。
狗被打跑了,出去遠比進來要容易,跳下齊家院牆她走了不久經過一棵老樹,腳下正巧踩到了枯枝,清淺的一聲響,卻驚得樹上的烏鴉振翅而去。
漆黑的夜空,那只孤寂的烏鴉很快便隐匿不見,金秋卻一直看着那烏鴉的方向,久久回不過神來。
許久後,寒風吹來,她才恍然回神,蒼涼一笑,低頭悄然往家回。
回到家,家中依舊絕對的寂靜,她小心翼翼的回到自己的房間內,解下衣袍躺在床上後,這才輕輕舒了口氣,摸到腰間沉甸甸的包裹後,又皺起眉頭,這麽多銀子,該怎麽給爹娘才不會令他們懷疑?
不過苦惱了沒多久她就不想了,都是小事,明日一早再說吧,困了……
無影山上,是終年不變的萬木深林。
即便是炎炎夏日,山上也始終只吹清涼之風。
九歲的阿金,看着地上那只被她暗器打下來的烏鴉,還在不甘的垂死掙紮,小小年紀的堅韌面容上,那雙眼裏閃着絲絲于心不忍。
十歲的阿布站在她身側,手裏一把黑鐵匕首刷刷在她面前舞了兩下,凝眸看着她問:“要我幫你殺了它嗎?”
阿金想了想,看着烏鴉痛苦的樣子最終點了點頭,蹙眉轉過身去,她不想看那一幕……
阿布心疼的看她一眼,再看看地上半死不活的烏鴉,正要舉起匕首刺下去,二人身後不遠處傳來一個如同古鐘一般艮沉的聲音:“阿金,我說過,無影山的人,最忌心軟。”
聞聲,阿金小小的臉龐上,便浮現出幾分懼怕之色。
阿布也老老實實的站在一邊,低着頭,像是一只認慫的灰貓般。
片刻後,山主遙遙立在那古樹枝上,面無表情的看着她:“一只烏鴉你尚存憐憫之心,若将來讓你去殺人,你豈不是更下不去刀?”
“若你真下不去刀殺這烏鴉,那就放下你身上的武器,我送你去常姑姑那裏也不是不行。”
常姑姑……阿布一聽就擰緊眉頭看着阿金,常姑姑那裏可都是教女子以色殺人的手段……
阿金遙遙看着山主那雙眼,深邃,冷漠,深不見底,就像這烏鴉的羽毛一般黑……
她定定的對上那雙眼,拔出腰間的匕首,側過眼對着地上的烏鴉甩了過去!
轉瞬,那垂死掙紮的烏鴉,便不再動彈了。
山主這才淡淡一笑,轉身便跳躍與深深綠色中。
阿布挺直的脊背瞬間松散下來,看着阿金仍是僵直的站在原地,急忙過去輕拍她的背,小聲安慰:“好了阿金,別怕了,山主不會再怪你了。”
阿金這才低下頭緊緊閉上眼,拳頭在身側緊緊攥着,悶悶的說了一句:“我以後不想再用活物練暗器了……”
阿布輕嘆一聲:“可若不用活物練,只用死物,很難将暗器練到無往不利,屆時等到山內比試,你怕是贏不過別人……每次最後三名的下場,你是知道的……”
男子送去試毒,女子送去常姑姑那裏……
“阿金,聽我的,什麽都比不過自己的命重要,想要在無影山活下去,心要狠!”
阿金最終,不再說什麽了,這件事過就過去了,只是後來越來越多的麻雀烏鴉死于她暗器之下,她也越來越能做到,心如止水,波瀾不起了。
再睜眼,天已經微微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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