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惡狼肆虐
“昨晚我在地下, 我們從被炸開的地方進入, 一直走到了西邊的盡頭,他們已經挖到了森林的邊緣地帶。火藥儲存量很大, 為了提防爆炸, 所以昨晚沒有靠火把照明, 而是用了精靈的照明水珠。”格雷郁悶地趴在桌面,“它太暗了, 根本看不清高處。沒人知道雙翼什麽時候丢失的, 盜賊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
“我也沒有聞見陌生的味道。”梵妮指尖敲打着額頭,“昨晚我解剖翼蟒睡得很晚, 血腥味可能遮蓋了盜賊的味道。”
“如此膽大妄為的盜賊。”博格看向加爾, “我們的獵手怎麽看。”
“當然要害怕。”加爾還掰着面包, 給幼崽喂了一半,“噢我超害怕的。想想吧兄弟們,誰會在昨天那樣危急的時刻盯着雙翼?除了弄出混亂的格林人,就只有魔王了。我不想懷疑誰, 但我認為魔王就在我們身邊, 也許他從冰湖城開始就悄無聲息地潛伏在我們周圍。格雷, 他說不定現在正在哪裏盯着你。”
“盯着我?不要這樣!”格雷立刻坐直身,他哆嗦一下,“我的腿已經抖起來了!這是個恐怖故事!我一點也不想被魔王注視!”
“這你說得不算。”加爾看着他,“他正在盯着你……哇,矮人要當心了。”
格雷使勁搓着肩臂,“不!不要盯着我!我還不想和他幹架!這件事想想就會讓我毛骨悚然!魔王他該去找更厲害的人, 比如理查德,或者是教皇!我覺得格林偷盜雙翼的可能性更大。”
“你只是不願意正視魔王确實存在這件事情。”加爾狡黠地說,“你怕得咯吱咯吱地在抖動。你明明已經有了大地之神的印記,幹什麽這麽緊張。”
“別再吓唬他了。”梵妮靠到椅背,“昨天的刺激讓他抱怨了一晚上,今早又丢失了魔王雙翼,我們可憐的大地之子都快緊張到吐了。”
“是的我确實……”格雷捂住胸口,臉色難看,“快要緊張吐了……我老爸還需要靜養,這些事我一件也處理不好!格林人打過來怎麽辦?如果羅珊娜惱羞成怒,一口氣攻到森林裏,我帶着矮人殊死一搏,然後一個不慎死在了最前方。噢這個悲傷的故事!我還沒有娶老婆,也沒有孩子。結果你們現在又告訴我那也可能是魔王拿的,我簡直要瘋了。”
“收起你的害怕。”博格敲了敲桌面,“現在沒有時間處理它。羅珊娜不會惱羞成怒,她早有準備,這種風浪絕不會令她陷入困境,我們在如何隐瞞鼠人們沒死的同時,還需要向她要賬,她該支付她的過路費了。荒野的合作仍然存在,她暫時不會做出激怒游離的事情,這是我們唯一的優勢。”
“但總要給她一點教訓。”梵妮說,“世界可不是這位小姐腳下的皮球,她傷害了矮人和精靈。”
“我得向聖弗斯說明情況。”格雷說,“兩天之後消息就不能再拖了,出現翼蟒的事情必須通報國王,王國之內可能并不再安全。我會強烈要求國王對格林人做出懲罰!他們的下水道都撞到我家裏來了!”
“比起通報聖弗斯。”博格說,“你該告訴塔伯。”
“塔伯?”格雷說,“我嗎?我們才幹過一架老大!他會相信我說的嗎?”
“管他信不信。”梵妮把椅子轉向格雷,“你把地下城市正在挖向他的事情告訴他,他就必須做出反應。這件事關乎紫羅蘭的安危,這表明東面的貪婪之人已經盯上了他,他們的表面和睦在地下暴露之後就該全部撕破,如果打起來不是正好,我們就可以得空去聖弗斯幹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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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是這樣想的嗎?”加爾又扒開烤牛肉,“是的,告訴塔伯地下有一條別人挖的通道正在往他家裏去,他一定會想辦法警告且制止格林人。可我并不能對他放心,實際我覺得紫羅蘭早已不是安全之處,塔伯也許要先處理掉自己的內部事情才能顧及到格林人。矮人最好做點準備。”
“這話什麽意思?”格雷在交談中有點暈,“塔伯?紫羅蘭?紫羅蘭有問題?塔伯會死嗎?我聽說這種家族鬥争非常可怕,諸神在上,我老爸只有我一個兒子真是太棒了。”
“不。”加爾說,“我只是猜測而已,他的背後有藏起來的陰影。”
“你對塔伯觀察甚詳。”博格說,“讓他去死好了,自大的獨裁者。”
“我可不是關心他。”加爾晃着熱牛奶,在喝與不喝中猶豫幾秒,“我們沒有抓到傀儡術士,雖然他已經死了,但我并沒有搞清楚他們到底從哪兒冒出來的。這些操控屍體的家夥在我看來比紫羅蘭更加需要關注,可是塔伯顯然并不認為自己的管轄內有術士,這是個漏洞。你對他的敵意真是不加遮掩,親愛的,冷靜點,他不能死,他還帶着破曉之刃,而且我一點也不喜歡他!”
“我覺得人生已經沒有希望了。”格雷哀嚎一聲,“什麽?東部有羅珊娜,西邊有塔伯和傀儡術士,南方有倫道夫和國王,東北方還有神殿!我們被包圍了,被亂七八糟的事情包圍住了!這都該怎麽解決?還有個不知道正在哪裏窺視的魔王!簡直是一團糟。我該怎麽和我老爸交代,‘噢老爸,你睡了一覺,我也睡了一覺,然後你的戰利品就無聲無息地丢掉了’,他會揍死我的,我保證。可是我确實沒有得到印記的任何提示,不論怎麽偷盜,解開封印總要得到我或者我老爸的同意!我沒有同意過!它就沒有問過我!”
“冷靜矮人!”梵妮按住掙紮的格雷,“冷靜點!也許不是魔王,而是格林人幹的。這件事不是第一次了,冰湖城,你還記得冰湖城嗎?雙眼也是在沒人知道的情況下丢失的!”
“所以羅珊娜偷雙翼幹什麽?”格雷難以置信,“收藏癖?她暗戀魔王嗎!”
加爾正在閉着眼喝牛奶,聞言噴了出來。他咳嗽着擦嘴,“我想魔王不會喜歡這個猜測。格林人就是很奇怪,對,他們就是很奇怪!他們拿走魔王的犄角,做成了其他東西随身佩戴。你聽說過這種事情嗎?這是多麽的變态!也許他們偷走雙翼縫成鬥篷,用來給羅珊娜增加籌碼。這是他們會幹的事情,我就是這麽讨厭他們!”
“随身佩戴?”格雷露出難以理解的表情,“那可是魔王的……身體?他們随身佩戴魔王的身體,這也太重口味了。”
“身體……身體?”加爾說,“住口格雷!我快要吐了。”
“魔王該好好向自己解釋。”博格的聲音略沉,“該死的,我不喜歡這個說法,閉嘴格雷!”
“不論怎麽處理。”只有梵妮還能保持理智,“羅珊娜目前的态度都是重點,我們得盯住格林人的動向。坍塌活埋了一萬多個鼠人,這個故事也許別人會相信,但羅珊娜一定不信。我們已經吞過一次蛇人,那是她的示好,這一次可不一定。”
“來吧。”加爾終于吃飽了,“快一點,解決完這些事我們還要繼續前進,正義在呼喚我。”
聖弗斯。
倫道夫在看烈火中燒,這一次他沒有站在遠處,而是停在了聖石的跟前。這雪白的石頭朦胧着光芒,插入的長劍寂寞地落着灰。
這把劍不屬于他。
倫道夫已經不知道多少次這麽想,可是他的手指就在這個念頭中探向了劍柄。迫切地欲望燃燒在胸口,倫道夫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得到這把劍。
指尖要觸碰到劍柄時,朦胧的光芒膨脹成滾燙的火浪,陡然将整個聖石都包裹着燒起來。倫道夫在炎浪的逼迫下後退,指尖已經被火焰燎傷。
它在拒絕任何人,用不知期限的等待回應所有窺視它的陌生人。
它只屬于博格。
倫道夫握緊拳頭,忽然無法遏止地說道,“愚蠢的長劍!”
“別為它生氣。”阿瑟站在秋意濃重的長廊下,他披着厚重的絨鬥篷,秋天的濕冷已經令他無法像夏天一樣随心所欲。他咳了幾聲,對倫道夫道,“你每一天都要來看它。回來吧倫道夫,該吃晚餐了。”
倫道夫握了他的指尖,垂頭道,“……抱歉。”
“你最近有些喜怒無常。”阿瑟的指尖很冰涼,他的瘦弱總是遮擋不住,“是因為王國的無趣嗎?你可以回草地看看,如果那能讓你心情好一些。”
“我不會離開你。”倫道夫握緊他的指尖,“在冬天過去之前,我不會離開你半步。”
“你在為之前的那件事情生氣嗎?”阿瑟望着他,白皙青澀的臉上露出歉意,“為了佐頓特。我沒有提前通知你,我做得太……”
“別道歉阿瑟。”倫道夫垂眸吻了他的指尖,“那跟我沒有關系,佐頓特的小狗跟我沒關系。你是唯一的王,我情願為你每一個決定奔走。我是你的騎士,請盡情差遣我,不需要抱有任何愧疚。”
“擡頭看着我。”阿瑟說,“不要總是退後半步,這裏沒有人會比你更加重要。”說完他對倫道夫微笑道,“你就是國王的特權。走吧,你姐姐已經等待多時了,她匆匆而來,可能餓了一天。”
“她一周前才離開。”倫道夫說,“草地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不是草地,是深兵森林。”阿瑟走得不快,“昨天矮人弄出大動靜,可是他們遲遲沒有告訴我發生了什麽。羅珊娜似乎知道點什麽,她是來提醒我的。”
羅珊娜确實等待多時。她今日穿着長袖緞裙,裙擺褶皺層層,玫瑰環繞精致複雜。她今天戴着琥珀吊墜,但是手指上點綴着一枚玫瑰戒指。發髻典雅,紅唇襯得她皮膚白嫩。
羅珊娜看見阿瑟和倫道夫時,眼中流露出恰到好處的笑意,她迎上阿瑟,行禮道,“希望我打擾的是時候,我尊敬的陛下。”
“倫道夫有些沒精神。”阿瑟坐下來,“也許你能給他帶來一點值得開心的事。”
“請您饒了我吧。”羅珊娜入座,“他的目光只會追随您,我的笑話可從來逗不笑他。您看起來氣色很好。”
“新的醫生很嚴格。”阿瑟溫聲笑,“這也得益于您帶來的藥劑。”
“我這一次為您帶來了更多的藥材,能夠幫助到醫生就是我唯一的心願。除此之外,我此次前來,還為您帶來了一些傳聞。”羅珊娜的禮儀無可挑剔,“昨天深兵森林出了大事件,您得到了消息嗎?”
“沒有。”阿瑟慢慢吃着東西,“矮人還沒有送信來。”
“那可真是失禮。”羅珊娜說,“欺瞞陛下不是好奴仆該做的事情。實際我得到的傳聞中,老伯朗受了很重的傷,目前森林由他的兒子格雷暫時管理。年輕人總是不太懂規矩,也許他只是被事情弄懵了,希望您能原諒他。”
“老伯朗受傷了?”阿瑟的叉子放下去,他露出微微的驚訝,“誰能傷害巨靈之王。”
“幾條翼蟒。”羅珊娜回答道。
阿瑟似乎不太了解這些荒野動物,倫道夫擡起頭,對阿瑟道,“是荒野的巨蟒,背生雙翼,滑行能力高過飛行能力。它們體型巨大,如果進入人口密集的王國,恐怕會造成嚴重的損失。”倫道夫停頓一下,皺起眉,“但是森林怎麽會出現翼蟒?”
“奇怪極了。”羅珊娜說,“我還聽聞深兵森林下面出現了巨大的地下的通道,也許翼蟒就是從那裏入侵森林的。可是近幾年老伯朗的金礦開采都在山地,我沒有聽說矮人還在挖掘地下的消息……那可是非常大的工程。”
“我也沒有聽說過。”阿瑟說,“矮人沒有提起過。”
“也許是防禦工程?”羅珊娜說,“但這真讓人擔憂,畢竟我們劃地分明,雖然我很歡迎矮人光臨草地,可那是在我知道的情況下。地下隐藏着這樣的通道,實在讓我擔心。不知道塔伯有沒有收到消息,我也為他擔憂,您知道,紫羅蘭的驕傲不可侵犯,矮人如果私下做了這樣的事情,塔伯一定不會罷休。我們共同為您而戰,但如果為了這件事起了紛争甚至戰争,除了将造成更加難以估計的損失,恐怕陛下的威嚴也将受損。于是我匆忙趕來,正是為了聽憑陛下的調遣。”
“戰争?”阿瑟低聲咳了幾下,“事态尚未嚴重到需要戰争的時候,你無需太過緊張。但如果真的有這樣一條通道,那矮人必須做出解釋。我對這位格雷并不了解,之前沒有聽聞過他的消息,他一直待在森林嗎?”
“他從學院畢業後跟随着博格去了荒野。”倫道夫的刀劃開肉,他有點不愉快地說,“他現在更像個強盜而不是大地之子。”
“博格已經到了深兵森林?”阿瑟說,“他要回聖弗斯嗎。”
倫道夫的刀劃過碟子,發出聲響。他默念一句髒話,放棄了繼續進食。
“我不知道他的去處。”羅珊娜看了倫道夫一眼,“我們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面了。博格的狂妄傷害了不少人,我很榮幸的也是其中一員。”
“他确實離開了很久。”阿瑟說,“不該再回來。”
晚餐結束後,阿瑟坐在床上,倫道夫才洗完澡。阿瑟對他伸出手,倫道夫俯下了身,阿瑟撩開他濕漉漉的頭發,“你在生氣。”
“沒有。”倫道夫逃避的目光令語氣有一點生硬。
“你因為我問了博格而生氣。”阿瑟說道。
倫道夫沉默。
“你總是介意他的存在。”阿瑟低聲道,“你們曾經一起上學,一起進入聖騎士團。可他總是很狂妄,自大令他無所畏懼,甚至一意孤行。”
“你對他另眼相看。”倫道夫正過目光,他看着阿瑟,“他總是那麽嚣張,因為他足夠耀眼,所有人都只能看見他,他光芒逼人,不知謙遜,可是你們都喜歡他。”
“聽起來像是個小孩。”阿瑟笑起來,“你總是讨厭他。”
“是的。”倫道夫反握住阿瑟的手,傾身過去,“我厭惡他的一切。”
“這沒什麽不可以。”阿瑟說,“你也是優秀的。”
“可是你喜歡他。”倫道夫目光中的受傷暴露無疑,“你喜歡他,你曾經望着他,就在王座之上。他那可惡的金發和藍眼誘惑着你,他簡直像黛薇一……”
阿瑟突然輕吻在倫道夫的唇邊,他的話頓時停止,将阿瑟握得更緊。
“我偶爾也會迷失目光。”阿瑟說,“現在你才是唯一,倫道夫。”倫道夫垂頭在他頸邊,阿瑟安撫着他的後背,“別再關注他了,他已經不再是你的對比對象。你姐姐帶來了糟糕的消息。”
“矮人?”倫道夫說,“他們人數不多,打起來不會是塔伯的對手,更何況塔伯還有那可怕的吞噬之能。”
“我們還有交涉的機會。”阿瑟說,“戰争是最後的手段,不論如何我都需要矮人的解釋,關于那條地下通道。神殿的窺世之眼遍及全國,主教竟然對此一無所知。”
“如果矮人意圖不軌。”倫道夫堅定道,“我将為你帶回老伯朗的頭。”
阿瑟的目光滑過桌面,那裏一直擺放着羅珊娜送來的寶石擺件。
“……多可怕。”阿瑟輕聲地說,“惡狼就肆虐在我的不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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