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隐秘的事

加爾打開門, 梵妮穿着翻絨的長大衣, 從內夾口袋裏拿出一封信。上邊的火漆損壞,顯然是已經打開過的信了。外邊還在下雨, 梵妮外罩大衣, 內部卻依然穿着露腰的火辣裝束, 她是頂着大雨從格雷那邊過來的。

“聖弗斯?”加爾接過她遞來的信,看到了戳印的金色雄獅, “比我想象的要晚到一些。”

“路程遙遠, 大雨讓傳信鳥沒法正常飛行。”梵妮說,“格雷已經看過了, 矮人和精靈正在召開會議。情況有變, 國王似乎認為這條地下通道是矮人挖出來的, 他在信裏嚴厲地斥責了老伯朗,要求矮人立刻停止挖掘。羅珊娜是打算放棄這條通道嗎?她這個做法令她的心血前功盡棄。”

“有意思的決定。”加爾掃了幾眼信,對梵妮說,“明天早晨我們可以詳細商讨一下, 現在快要入夜了, 熬夜對淑女來說不是個好選擇, 回去吧梵妮,明天見。”

“你們還真謹遵作息。”梵妮抱肩,“一到夜晚就停止一切活動。”

“因為每晚都我們另有活動。”加爾夾着信封點了下自己的鼻尖,笑得有點惡劣,“女士還是不要過于關心這個內容,伴侶的情趣就是這麽必要。”

“好吧。”梵妮了然地退後一步, “克制點吧兄弟們,在這裏什麽時候都不安全,我們總是遇見突襲。你不會想情熱的時候離開伴侶跑出來打架,所以适當……克制點吧。老天,我一個淑女不該跟你聊這個。晚安加爾,明天見。”

加爾目送梵妮回了房間,他關起門。屋內只有壁爐是亮着的,博格正靠在壁爐邊的軟墊上看書,一本古老陳舊,印着精靈文字的書。

“打擾您,先生。”加爾從後将信封輕推到博格領口,“您的信到了,請注意查看。”

博格反扣住了加爾的手,打開了信,口中卻道,“出錯了郵差先生,這顯然不是給我的。你工作并不認真,我可以幫助傳信協會懲罰粗心大意的家夥。”

“那你要把我铐起來嗎先生?”加爾說,“聽起來就很可怕。”

“是興奮。”博格輕彈了一下信紙,“你喜歡被強硬對待加爾。提到這個話題你都會呼吸微促,掌心出汗,連尾巴都迫不及待地繞上了我的手臂。不過我們現在時間不多,等到回家之後可以随時滿足你。”

“別想繞住我博格,你更喜歡強硬對待我,尤其是在晚上,霸占讓你樂在其中。”加爾繞過軟墊,盤腿坐在了博格旁邊,探頭看着信紙,“他的語氣還好嗎?”

“比我溫柔一萬倍。”博格看向加爾,“畢竟我是強硬地欺負你的混球,誰都比我更溫柔。”

“是啊……”加爾拉長聲音,和他在昏暗的火光中靠近,自然地碰了個吻,“但我喜歡危險的捕獵者。”

“這種想法讓你變得更加危險。”博格在這個吻後蓋住了加爾的雙眼,“也更加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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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誘惑到你了嗎?”加爾閉眼在他掌心,笑出聲,“怎麽說,這感覺意外的很棒。別玩了博格,他說了什麽?那個摸過你的小國王。”

“你的嫉妒很可愛。”博格笑了笑,“阿瑟認為矮人在做威脅人類安定的事情,他把這條通道當作是矮人的挑釁行動。他可能害怕矮人因此惹怒紫羅蘭,和塔伯在此開戰。”

“在王國內部?”加爾說,“國王的軍隊該鎮壓他們,這種內部戰争竟然也會發生?”

“你的認知有一點老舊了親愛的。”博格将書合起來扔到了一旁,“實際內部戰争一直都是威脅所有人的事情,它有時比深淵的威名更讓人類害怕,因為這意味着我們将自相殘殺。王室極力避免這種情況出現,因此在其中充當調和者,但當王室也陷入争鬥失去立場時,他們僅有的約束力就會消失,比如在夏戈帶回魔王心髒時,他們就曾處于崩塌的邊緣。紫羅蘭曾經和矮人争奪過土地,戰争對于雙方而言已經不是第一次,他們完全有可能因為對方充滿挑釁的動作而失控。”

“但這個前提是矮人真的做了。”加爾說,“羅珊娜想要讓矮人和紫羅蘭打起來,可是她又提醒了國王前來警告,這無異于封住了她自己的道路。她要把這條通道就這樣抛棄掉嗎?”

“只要阿瑟相信是矮人做的,那麽整個王國都要認為是矮人做的,這是王座如今僅剩的影響。因為這條通道,所有人都必須做出反應,哪怕遠在冰湖城的海洛伊絲都需要向聖弗斯表明她不會支持矮人。”博格看着信紙最後的署名,“矮人如果被孤立,很可能會失去他們的領地。中部一旦空缺出來,羅珊娜的擴張行動就能更加猖狂。也許她真的想做個女王,她正在帶領格林人控制整個西南部,把聖弗斯變成格林人掌管下的後方,讓國王成為她一家的标牌,從而間接調動整個王國的軍隊,為格林人徹底打開一個輝煌時代。神殿會贊同她這次的決定,因為這樣能夠使得他們更加便于挖掘,甚至無需再顧及地面的威脅。”

“如果有人正在打破平衡,那麽其他人不會熟視無睹。海洛伊絲的軍隊是其他領地的總和,塔伯的紫羅蘭也不可小觑,羅珊娜并不能一帆風順。”加爾說道。

“是的。”博格似乎陷入了某種思考,他沉吟着,“但局勢已然不同。塔伯的紫羅蘭正陷入財務危機,裝備和訓練都需要金幣,沒有錢,他就只是被拴住的豹子,而錢財流動正由羅珊娜說得算。海洛伊絲會成為她計劃中最大的威脅,她也許正在考慮如何扳倒女武神,讓北方大開,再靠奴役令黃金奔流不息。斐吉和她合作一定有什麽緣故,這條通道的作用至今不明,這讓我很介意。”

“我聽見了什麽。”加爾湊近,歡呼一聲,“博格在說他很介意,這可是難得一見的事情。你在忌憚教皇。”

博格出奇地配合,“非常忌憚。”

“有什麽原因嗎?”加爾說,“雖然他很強,但傳聞中他似乎沒有怎麽出過寂靜冰脈,你和他有過什麽交情?”

“你在探索我的過去。”博格手臂環住加爾的腰,垂眸看着他被蒙住眼睛的臉,“這似乎和魔王沒有關系。”

“哇。”加爾笑,“多麽絕情的話,幾分鐘前你才叫過我親愛的。來吧寶貝兒,你們肯定發生過什麽,其實你從踏入深兵森林開始就不太對勁。睡前故事就是要刺激一點,說說吧,博格。”

“斐吉……”博格的聲音低下去,“教皇的歲數太大了,我至今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歲。夏戈時期時,他就已經是教皇,他也曾為夏戈加封火神印記。”博格停頓幾秒,“也許印記從那個時候起就已經不對勁了。”

夏戈很強。

真的很強。

強到能夠挖走魔王的心髒,強到能夠令安克烈垂青,最巅峰的時候精靈都在預言他将成為新的“神”。可是他突然就死了,一直以來,黛薇都被指認為是殺害夏戈的兇手,在各個流傳的版本中,黛薇用酒毒死了夏戈,讓人類失去了最強騎士。

“夏戈突然死亡,在心髒被争奪的關健時刻。”博格像講故事一般對加爾低聲耳語,“就好像是為了讓教皇出場足夠震撼,他們都需要夏戈去死。心髒蘊含着人人垂涎的永生秘密,得到它已經成為每個人瘋狂的初衷,也成為每個人對夏戈下手的動機。他們将黛薇推到了風尖浪口,壓制了紫羅蘭的輝煌到來,甚至奪走了夏戈的兒子。”他的眼神已經冰涼,“我走進王宮,斐吉就在那裏,我看見他冷漠地宣布夏戈的死亡,繼而跨過了陰影,讓窺世之眼布滿整個王宮,從此誰也不能再觸碰那顆心髒。他每時每刻都在監視所有人,老國王死前的猙獰倒映在水晶球,他那悲憫的神态之後充滿嘲笑。教皇至高無上,他讓這個念頭紮根在所有人腦海。”

加爾沒有出聲,博格的手從他後腰移到了他的後腦。博格的指尖輕撩起加爾的黑發,聞到了加爾沐浴後的牛奶味。

“我讨厭一切高高在上。”博格話鋒一轉,“我看見斐吉時也曾幻想,魔王是什麽樣子,他的心髒跳動在陌生的地方,他的靈魂是否還在游蕩,也許他和我一樣充滿不甘的在退讓。這肮髒又令人作嘔的地方,每個人都面帶微笑,欲望膨脹在所有角落。我開始覺得殺掉斐吉才能讓我興奮,我想看見神石冠滾落腳底的情景,我不能接受他支配我的世界一分一秒。”

博格垂頭貼到了加爾的脖頸,呼吸噴灑出酥麻。幹燥的唇移到了加爾的喉結,加爾微仰起了頭,博格鼻尖抵在了加爾的下巴,他擡眸盯着加爾。

“我渴望得到令我亢奮的一切。我曾幻想過的魔王是這樣脆弱,他的細頸随時都可能被咬斷,他的隐藏是如此拙劣,他不是我預想的那一種。失去一切之後,是什麽給了他重新站起來的勇氣?這雙綠眼睛令人難以置信的天真。也許我可以再次打碎他的希望,讓他付出心髒,但這與夏戈沒有不同,粗暴的征戰無法令他低頭。”博格輕咬住了加爾的喉結,“我想讓你低頭,加爾,我想囚禁你在只有我能看見的地方,看你顫抖地依賴,讓你哭泣着索求。我想成為你的唯一,獨占你強迫你撕咬你。”

加爾呼吸緩慢且沉重,被鉗制逐漸有一點窒息的感覺。他舔了下下唇,舌尖隐約在微張的口中,他短促地笑了起來。

“讓你的色欲僅僅為我而洶湧,把你露出的癡态全部由我來掌控。我不僅想要你的心髒。”博格最終還是咬在了加爾側頸。

加爾在疼痛中睜開魔王雙眼,“嘶……”他發出抽氣聲,“我以為你會咬死我。”

“差點。”博格舔舐在齒痕上。

加爾在低笑中摸到了博格的頰面,用力捏了一把,“變态的占有!”

“我說過什麽。”博格後靠回軟墊,微挑眉,“你喜歡強硬變态的方式,你又硬了。”

“容我解釋一下。”加爾偏頭摸到了被咬出痕跡的地方,“你剛才非常性感。我是雄性,做出反應很正常,人類身體總是會輕易被伴侶撩撥,偷笑吧博格,你也沒平靜下去。”

“随時恭候。”博格抵了下硬的地方,咬着字眼,“吾王。”

“別這麽喊我!”加爾忽然捂起耳朵,“我們應該在聊正事,關于你和斐吉,是的,斐吉,你對那個老帥哥充滿敵意。”

“你的,”博格說,“臉紅了。”

“……”加爾抱起腦袋。

“新收獲。”博格按着加爾的腦袋抵在自己胸口,下滑着躺倒,擦指讓照明水珠熄滅,拉起了毛毯,“睡前故事到此結束,晚安。”

加爾悶在博格胸口,被毛毯蓋了進去,半晌之後悶聲說,“晚安。”

“這麽不愉快。”博格說。

……

“加爾,要喝點牛……”

“不!”加爾倏地坐直身,“不要!謝謝!我喝夠了!讓牛奶去見鬼!我只要一點啤酒!”

“你今天反應有點大。”梵妮給貝兒倒了一碗,“差點吓到你的幼崽。好吧,格雷,讓人給他一些啤酒。但是一大早就喝啤酒不是好習慣,你跟博格學壞了。”

“某些地方。”博格吃了口蔬菜,“他确實學得很快。”

“某些地方是什麽地方?”格雷坐下來,他抖開餐巾,“來談談聖弗斯的那封信吧,陛下他的憤怒都要變成利劍戳我臉上了。羅珊娜真是太過分了,矮人成為了她的盾牌。我們不僅要為格林人擦屁股,還要替他們受到審判。”

“我們沒法和陛下對話。”梵妮說,“他看起來只會信任格林人。”

“實際你和他對話也沒有用,他沒有別的選擇。”加爾攪動着蔬菜,“為什麽我們要一大早吃蔬菜沙拉,還加了苦菜汁,我一點也不喜歡。”

“因為你需要補充。”梵妮說,“別對蔬菜抱怨,你确實該好好吃菜。給幼崽做個榜樣加爾,你是個好爸爸。”

別提好爸爸這個詞!

加爾憤怒地塞了幾口蔬菜,一側的博格推來餐巾,加爾條件反射地去摸了自己的臉頰。

“臉上有什麽嗎?”博格側頭,“我可以幫你看一看。”

“沒有。”加爾擠出字眼,“洗得很幹淨,謝謝。”

“如果需要幫助。”博格正色道,“我很樂意。”

“我說謝謝。”加爾咬着蔬菜,“你真是,太貼心了,博格!”

“我拒絕向紫羅蘭和聖弗斯道歉。”格雷在另一頭說,“這他媽關矮人什麽事?我們才是受害者!我們絕不會道歉。”

“目前來看。”梵妮說,“矮人如果态度強硬,将會成為點燃怒氣的導火索。”

“為什麽?為什麽!我們才是最憤怒的人,我們已經憤怒了!”格雷将刀叉扔進盤中,“矮人不會在這件事情上向聖弗斯低頭!我已經給塔伯送去了信,如果他依然選擇相信聖弗斯的警告,那麽談判就到此結束。來吧,來啊,打起來也沒什麽可怕的。我這一晚上受夠了,看看陛下是怎麽說的,他對格林人的偏袒甚至不加遮掩,就因為倫道夫是他的騎士?他大可讓倫道夫變成他的王夫,從此格林人也不會遮遮掩掩,他們已經成為了特權。翼蟒壓壞了大片森林,而我至今都不知道他們從哪兒出現的。如果沒有精靈的治愈,深兵森林很可能需要漫長的恢複期,面臨冬天我們也束手無措。這個時候要矮人道歉?他們在強迫我們低頭!我要說,絕無可能!”

道歉意味着退讓,矮人就得向四面八方的領主低頭,不僅要低頭,還要無條件接受對方提出的要求,作為真摯歉意的證明。可這對于格雷而言不可能,羅珊娜簡直是欺人太甚。

事情果然變得很棘手。

下午時矮人等到了紫羅蘭的回應,塔伯告訴格雷,斯托克對于矮人的損失抱有同情,但必須要矮人對地下通道一事做出詳細的回答。

“塔伯一貫的作風。”格雷看完信收了起來,他趴在欄杆看底下,“驕傲令他不願意趁人之危。但我怎麽知道這條通道到底是幹什麽的?神殿至今都在裝聾作啞。”

“唯一的盟友遠在北方。”梵妮安撫地拍了拍格雷的肩膀,“這是個好消息,起碼海洛伊絲和塔伯不會出兵威脅森林,我們的壓力減掉了一半。冬季到達,倫道夫不會再離開聖弗斯,因為每一個冬天對國王而言都是生死決鬥,他的身體太羸弱了,這個時候倫道夫不會離開他半步。沒有倫道夫,聖騎士團就不會輕易調動,我們現在只需要與羅珊娜交涉。”

交涉。

可是羅珊娜顯然已經放棄了交涉,她已然将責任全部推給了矮人。加害者變成了受害者,她先發制人的委屈成為了輿論的導向,矮人已經難以還手。

“人類內部的鬥争複雜。”加爾在另一邊,坐上了欄杆,“你們比深淵的寂寞更加可怕。”

“欲望沒有盡頭。”博格在寒冷中擦起躍動之火,“任何種族都有欲望,羅珊娜則是不會克制的那一種。雖然我們常說劃境巨牆之內皆為同盟,但巨牆之內鬥争從未停止,同盟只是口頭,沒有什麽能真正約束住野心。”

“羅珊娜打算什麽時候向游離支付路費?她拖得有點久了。”加爾說道。

那一億五千萬被分成三批,冬季荒野會被風雪封鎖,為了保證蛇人供應不斷,游離将在自己的地盤幫助格林人圈養健康的蛇人,再靠自己出色的隊伍越過神殿和國王的眼睛完成冬季運輸。但博格顯然沒打算把蛇人交出去,依照羅珊娜的謹慎,這筆錢他們只能騙到三分一。

“近期吧。”博格說,“她才打擊了矮人,需要給游離一些甜頭,以便讓我穩住格雷。”

“荒野已經下雪了嗎?”加爾問。

“是的。”博格說,“低階任務全部消失,現在能在風雪中活動的只有精英隊伍。”

“把蛇人交給她吧。”加爾忽然說,他看着陰天下的森林,“健康的,強壯的,帶着毒牙的蛇人。金錢的魅力使格林人忽略了蛇人的戰鬥力,羅珊娜也會做愚蠢的事情。”

聖弗斯正在成為格林人的大本營,他們在那裏看管國王,擠壓其他家族,發展出相當規模的經濟市場。又因為巨力之盾的阻擋,使得聖弗斯與外溝通的道路只有東西兩條,而格林人已經占據了一條。如果發生什麽事,他們需要通過東西兩線很長的道路才能通知給遠在北端的女武神。把蛇人源源不斷地送入腹地,聖弗斯薄弱的防禦安排必将成為人類致命之處。被拔掉毒牙的蛇人由鐵鏈鎖住,一旦讓他們掙開鐐铐,重新長出毒牙,那麽聖弗斯就将面臨深淵的內外包夾,甚至失去快速求救的機會。

“蛇人的毒牙抵禦過人類的入侵。”加爾撐起頭,“如果羅珊娜有一天早上醒來,發現自己被‘貨物’包圍,她該向誰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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