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一只魔王
“這麽說你們打算不對人類做出任何懲罰, 那麽過去幾年時間裏鼠人和蛇人承受的痛苦誰來償還?格林人不可饒恕, 我們也該掠奪他們的土地!強奸他們的孩子!奴役他們來開拓荒野!”杜德踩在椅子上沖對面的梵妮怒拍着桌子,“現在我們就是法則!陛下必須為北端讨回血債!”
梵妮淡定地擦掉眼鏡上的唾沫星, 對杜德公事公辦地說, “必須?恕我直言, 先生您才應該是深淵魔王,既然王座于鼠人毫無震懾, 那你們可以獨當一面, 去幹自己覺得對的事情。去奴役去掠奪,去重複侵略者幹過的事情。”
争吵在會議桌上激烈發酵, 如何處理人類王國已經成為當前必須解決的問題。時間已經推至盛夏, 蛇人在酷熱的荒野很不習慣, 因此失去了争吵的機會,現在這些漂亮的家夥都趴伏在會議桌旁有氣無力。
加爾坐在王座,撐着首眼睛瞟向窗外。
啊好熱。
魔王鎖骨上隐約着半個牙印,這絲毫不值得他害羞, 因為他有伴侶的事情在發情期之後人盡皆知。尾巴啪嗒啪嗒地拍在王座背後, 加爾嘆口氣。
鼠人對于博格的意見很大, 人類成為魔王的伴侶令他們一度陷入憤怒與恐慌,魔王的威嚴随着争吵的逐步激化而岌岌可危。
天氣悶熱,加爾都要睡着了。
“打擾一下。”肖恩推開會議室的大門,“我需要禀報吾王,格林人集結的大軍已經到了利蒙瀑布,術士組成了千人隊, 操縱着成千上萬的傀儡。巫師的星陣将上空襲擊荒野。我們需要迎戰。”
惡龍騎士的馬甲勾勒出腰身,肩線挺括,不知道從哪裏搜刮來的金絲眼鏡顯得非常紳士。
海洛伊絲的品味不錯。
“真遺憾會議中止。”加爾坐直身,對桌邊的衆人道,“諸位的高見遠識讓我獲益匪淺,期待稍後的繼續。有關如何處置人類,諸位,現下就是機會,請肆無忌憚地遵從你們的喜好,我絕不幹涉。”
“真棒。”梵妮對杜德說,“聽見了嗎?鼠人成功了,去吧親愛的,陛下期待你們的暴力表現。”
“為您的英明獻上生命。”杜德對加爾行禮。
“荒野需要您的領導,你的生命屬于自己。”加爾微笑,“深淵保佑諸位,我們将戰無不勝。”
衆人起身一齊行禮,再依次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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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陛下想幹什麽。”人都離開時,肖恩抱肩,“你難道真的打算放任鼠人奴役人類?”
“醒醒吧兄弟。”加爾站起身,厚重的披肩滑落腳邊。他摘了王冠,随手扔桌上,揉着自己的黑發,靠到了窗邊往下看,“整個北端加起來也填不滿人類王國,離開我們的土地在別人的地盤生活如同失去了原本的铠甲,何況鼠人一點也不擅長戰鬥和管理。我們得找到共生的辦法,而非繼承侵略與暴力。夏戈當年進入北端,教會蛇人耕種,也絕非想要進行奴役,而是共生。雖然他在後來失去了道路,但至今仍有可取之處。仇恨既然不能消除,就把它放在合适的地方。雷克家族與朗曼矮人共建起劃境巨牆,堵住了兩方最初的交流,使得冒險者成為唯一的交流通道,但貪婪促使欲望膨脹,蛇人一味的友好與謙讓造就後來的災難。我們應該有自己的牆,可那不是暴力回饋,而是無畏侵略的真正勇氣。從受害者成為侵略者并不是我們最初的目的,我們也曾與諸神并肩,北端自有尊嚴和驕傲。”
“所以你示意海洛伊絲和游離将軍隊引向北方,因為面對一個敵人北端将重新團結,這是目前快速愈合正在分離的心最好的辦法。”梵妮給自己倒了杯水,她這一早上說得口幹舌燥,“那位杜德先生相當激進,他是最開始拉攏挽發女妖的帶頭人,在你發情期間授意鼠人和游離爆發沖突的家夥。他甚至從蛇人嘴裏撬出了博格的消息,他把當初蛇人撤退時博格的強硬态度當作攻擊點,游說蛇人人類是不可信任之物。口才了得,并且目标明确,他為了報複格林人費盡心機。”
加爾從窗口看見策馬回來的博格,杜德的隊伍與傭兵團擦肩而過,雙方的氣氛非常不友好。他吹了聲口哨,對底下的博格眨了下眼睛。
“這沒什麽不對。”加爾看着博格,回答着梵妮,“挽發女妖深居遺別懸崖,他們是目前受到侵害最少的種族因為對于處置人類抱有圍觀的态度,他們将更多的興趣集中在魔王到底是不是個冒牌貨上,拉攏他們對于決策沒有太大影響。蛇人失去了領袖,短期之內他們對肖恩唯首是瞻,提議都是緩沖矛盾的方法。而鼠人不同,杜德是與鼠人最受侵害的群體一起團結至今的第一領袖,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鼠人曾經遭受過什麽,他也因此失去了很多,他對格林人的仇恨難以想象,所以他的決定不奇怪,但他必須依賴北端其他種族,因為鼠人的戰鬥力不足以支撐到最後。辯論不能說服任何一方,這絕非是能夠憑靠嘴巴解決的矛盾,既然如此,不如去直面感受。北端不适合連續不斷的戰争,我們已經失去很多的兄弟——歡迎回來,親愛的。”
博格進門,加爾轉過身,兩個人接了個輕碰的吻。
“一股馬糞的味道。”梵妮抽動着鼻子。
“單身淑女的抱怨。”肖恩和博格拍了下手,“你的誘敵速度有點慢。”
“羅珊娜正在用金幣砸開紫羅蘭的大門,我在那裏處理了一點事情。”博格手臂上挂着外衣,“海洛伊絲已經打開了冰湖城,我們将與軍隊正面交流。”
“多少人。”加爾問道。
“三十萬,或者更多。”博格說,“幾百人的雇傭兵招架不住,北端的種族加起來也沒這麽多。”
蛇人在過去幾年幾乎沒有新生命的誕生,他們的戰士非常珍貴。挽發女妖更适合對付術士,但他們沒辦法跨越軍隊去往後方與術士正面。就是擅長繁殖的鼠人也沒這麽多的人,就如加爾一直提起的,北端早已經在災難中失去了太多生命。
“金錢的魅力真是無法抵擋。”加爾笑,“這可比教皇更難對付。”
“我們有魔王,還有半神。”梵妮說,“貝兒和伊諾就能搞定一半,人數可不會成為優勢。”
“老大從來不會親自動手,那樣一點也不帥。”加爾說,“況且殺光他們也只是在為人類減輕人口壓力,我自有辦法。”
“希望不是太糟糕的辦法。”梵妮對此并不抱有太高的期待。
格雷在荒野間與杜德相遇,他們曾經在深兵森林有過一面之緣,又在荒野加深了感情,杜德對于矮人的态度恐怕是目前最好的。
“感謝矮人的相助。”杜德和格雷握手,“你們竟然從森林趕到這裏。”
“別客氣。”格雷拍了拍他胸口,“別客氣兄弟,鼠人也曾幫助過我們。你看起來很好,支架還習慣嗎?如果它遲鈍了,請随時告訴我。”
杜德的傷腿被格雷用結實的材質支撐,這讓他能夠在荒野像從前一般奔跑。杜德撩起褲腿,對格雷蹬了兩下,兩個人相視大笑。
“非常棒,真的。”杜德說,“你們提供給我們的裝備也很棒,這讓我們面對蛇人也不必太驚慌。”
“但我可不希望你們打起來。”格雷說,“兄弟齊心,我老爸常這麽對我說。”
“兄弟齊心。”杜德放下褲腿和格雷向前走,周圍奔跑的馬匹都是正在準備迎戰的戰士,灰塵的味道夾雜草的芬芳。杜德擡頭皺眉看着藍天,“我以為我回不到這裏,再也看不見天空。格林人讓我們待在地下,老弱病殘會被殺掉再抛棄,無止境的挖掘就是唯一的生存方式。我們死了很多人……蛇人的狀況不會更好,可他們如今對待人類的态度依然散漫。我們是兄弟,但很難再次齊心協力。”
“你想讓鼠人進入草地,占據格林人的位置,形成更加穩定的奴役方式,把曾經鼠人受過的折磨盡數奉還。”格雷打開酒,灌了幾口,“但那與格林人沒區別,沒區別兄弟。我們不是兩只腳的屠殺者,殺戮不該成為唯一的手段。現在我們擁有重生的機會,你應該讓……”格雷指了指周圍,“這些家夥們好好休息,他們飽經風霜,瘦骨嶙峋,還要奔跑在戰場,這對他們而言不公平。”
“這個世界從沒有公平可言,否則諸神應該懲罰人類的所作所為。”杜德站住,他看着前邊的格雷,“但諸神早已成為瞎子,命運不會遵守善惡,那是必須靠自己完成的事情。”
“去殺掉羅珊娜,趕走格林人,拆掉劃境巨牆,讓人類必須和其他種族一起生存,把互不侵犯當作鐵律,保護你剩下的兄弟們和你未來的孩子們。”格雷轉身,擡了擡手,克制着語氣,“我以為這才是你該做的事情。”
“言辭總是這麽悅耳,如果它能約束貪婪,那麽世界一開始就是正義之地。”杜德微顯激昂,他用力地揮動手臂,“人類建立過多少次約定,但他們從未遵守到最後!一旦給了他們喘息的機會,他們就只會想要掠奪!這個世界不存在鐵律!”
“總有人堅持。”格雷說,“想想這期中也許會存留下新的生命。”
“新的生命?你該慶幸矮人沒有經歷過這種事情。”杜德說,“所以別對別人的傷痛自以為是。”
年輕的巨靈之王看着杜德轉身,他喊道,“杜德,我們只希望北端能夠更好。”
“那就殺掉他們。”杜德說,“一個不留。”
“交流失敗。”梵妮騎着馬停在格雷身邊,“只要反駁他都将被劃出兄弟的範圍,他上周還說我是人類的歌姬,女妖的敗類。”
“他說得沒錯。”格雷看梵妮一眼,“女妖可比你溫柔得多。”
“然後騙光你的金幣,讓你光屁股奔跑。”梵妮指了指格雷,“心志不堅定的家夥往往在歌聲中死亡。”
“那我真安全。”格雷把酒扔上去,“你的歌聲只會讓我爆笑。”
“我真想勒死你在這裏。”梵妮恨聲,“你這個矮蔥頭。”
“随你便。”格雷砸着嘴,“這事可不好解決,做魔王也是一堆麻煩,加爾想跑很久了吧?”
“他現在就想跑。”梵妮說,“一秒鐘都不想戴王冠。”
兩個人一齊面對南邊嘆氣,然而嘆氣的尾音還沒結束,天空就倏地砸下火球雨。
“這他媽怎麽回事!”格雷的泥土升高,正到時機地擋在毫無防備的人群上方,被火球濺了一手的滾燙。
“巫師的突襲!”梵妮勒住受驚的馬匹,向前奔呼,“備戰!去叫住鼠人!不要貿然突進!”
她所經之處植物破土生長,捕火網如魚得水,順着泥土撲向火球。梵妮快馬加鞭,險些被砸到。這種星陣并不高階,但因此數量衆多,從南邊蔓延過來,幾乎遮蔽了天空,火雨洶湧而下,荒野燒了起來。
龍的吼聲從而響起,伊諾飛過天空,它頭頂上站着貝兒也跟着吼叫,但是沒人聽見。伊諾穿梭在火球中,沖向前方。
杜德看見冰湖城被洪水一般的騎兵堵塞,數不清的人奔策而來。巫師被保護在了後方,随着軍隊的突進,傀儡們從巨牆上瘋狂跳躍下來。蛇人還沒有到位,女妖的歌聲貫穿戰場。
杜德拖着短槍奔跑起來,鼠人貼着地面跳躍敏捷,人類盾牌阻擋,卻顧及不到下方的空隙,鼠人低俯着身體鑽進去,短槍狠狠穿過對方沒有防備的地方。但羅珊娜已有考慮,騎兵才是主力,鼠人扒住馬匹時往往會被拖行,然後被騎士從上方解決掉。
火球讓地面着火,荒野動物驚慌逃竄。火勢向後方延伸,格雷先考慮止住火時,冰霜從地面猛然凝結,在火勢借風的地方形成冰牆阻攔。
女武神長槍插入地面,冰牆如同海浪一般翻起,形成了屏障。
幹得漂亮!
格雷揮動雙手,想要吹口哨的時候,冰牆突然崩出裂痕,緊跟着被一拳擊破。夏戈扒住了破碎的邊緣,向海洛伊絲一躍而起。
肖恩陡然降落,他從半空将夏戈提甩出去,然後回身對女武神不太熟練地推了推眼鏡。
夏戈被甩向地面,火浪從地下噴出,博格迎面和夏戈撞在一起。地面立刻龜裂,博格沒有拔劍,而是一如那天夏戈摔他時的動作,将夏戈砸了下去。
尤金咬着的面包掉了,他指尖又開始發痛,對彌森抱怨道,“尤金總是這麽痛,他們越來越強了。”
杜德被拖住了身體,他的尖爪挂在了馬匹上,騎士向他捅下了劍。他縮進馬肚下,從另一邊翻上,将短槍插進對方的脖頸,撲撞下馬背。馬被勒斷了腿,翻滾在地面。杜德發狠地捅着對方,直到铠甲中彌漫出的血染紅地面,他才喘息着停下來。
四處都是殺戮,戰争意味着你死我亡不斷重演。草的芬芳早已被血腥味覆蓋,杜德擡頭,藍天也因為星陣而消失不見。他站起身,看見蛇人終于沖到了前方,混亂無限制地延續。
不論停下還是繼續,都不會孕育新的生命。
杜德握緊短槍,踉跄兩步,再次沖了進去。
騎兵沒有盾牌,他們也沒有使用長槍,而是帶着劍。只要避開蛇人的尾巴和毒牙,就能夠殺掉蛇人,格林人能夠提供出蛇人最詳細的弱點分布。铠甲只要不被鼠人的短槍襲擊縫隙,就不必害怕蛇人的毒牙,他們戴着頭盔,沒有一處暴露在外,這對蛇人而言不是場容易的戰鬥。
杜德推開屍體時已經體力不支,他被馬蹄撞開,長劍直插而下。杜德翻身躲開,爬起來狂奔,可是馬更快,對方窮追不舍。杜德突然被屍體絆倒,短槍摔了出去,他怒罵一聲,想要去夠回武器。頭頂的劍已經不耐煩,向他後背戳了下來。
心髒都要吓停了!
重劍吃力地卡進空隙,從斜角撞開長劍,然後杜德就被人拖着肩膀拽起來,扔向了另一邊。
西格從重劍下冒出腦袋,對馬背上的人說,“停下來!不要動手!我們可以……”
對方一腳跺在劍身,劍鋒削向西格。西格縮回重劍下,又冒了出來,“大家能交流!停手!”
那邊博格已經将夏戈按住了,激烈地搏擊令地面坑坑窪窪,粗暴的打鬥讓他們周圍空成無人區。
西格被灰塵撲了一臉,戰場嘈雜,根本沒人關注他這裏。厮殺已經進入白熱化,更多的戰士将被投入前方,必須讓他們停下。
西格拖着重劍,向戰鬥的彙集處奔跑而去。他揮起了屹立守衛,重劍在混亂中猛地插進交界點。
從劍鋒開始,一道坍塌的裂口霎時延長,地面立刻被重劍砸出一條深長界線,将激鬥的雙方強行分開。
“聽我說——!”西格的咆哮橫穿在陷入寂靜的戰場。他成為了兩方的中界線,不論左右都有無數個目光轉向他。西格灰頭土臉地吞咽着唾液,艱難道,“停下來,諸位。我們可以好好交談!人類投入了多少人在這裏,死亡不該成為你們的期望!北端是我的朋友,諸位!蛇人回到家不容易!你們已經失去了足夠多的生命!讓我們……”
“讓我們?”騎兵中嗤聲,“你把自己當作類人族的同伴,那就是背叛者,背叛者永遠活在唾棄中!”
他嘲西格吐了唾沫。
“佐頓特為守衛人類而生。”他們喧鬧起來,“這家夥怎麽回事?”
“讓他閉嘴!”
“我不會閉嘴!”西格提高聲音, “佐頓特是為守衛生命而存,我将永為雙方的界點!不論左右誰為侵略而行動,我都會正面一戰!我希望自己無愧于良心,而非臣服于輿論。諸神創造生命,諸位皆為平等!奴役不該成為交流的方式,道德永遠不會淪為笑談!”
不論雙方怎樣思考,在這劍拔弩張的氣氛中,狂風驟然席卷所有人,天空交錯的星陣一齊炸裂成星輝碎落下來。
加爾站在劃境巨牆之上,俯瞰大地。雙翼輕揮在瑩光間,惡龍成為他唯一的背景牆。
“諸位。”加爾說,“歡迎到此來傾聽我的演講,我保證這是前所未有的體驗,新時代的大門正在打開。”
魔王擦了個響指,身為半神的伴侶就用火焰為他炸了幾個火花當做開場。梵妮無可奈何地舉起手,指揮着挽發女妖唱起贊歌。鈴铛花搖起來,蘑菇還要有節奏的起伏,食人花吹了幾下彩帶。
很好。
加爾滿意地清了清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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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