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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初夏是真的沒想到在這裏能碰上秦氏董事長,這幾個月來的遭遇讓他明白如果真的是東皇影業在整他,那麽必然和眼前這個男人脫不了幹系,而他,是沒有任何反抗的可能的。

一起進來的還有秦意的助理和兩個保镖,秦意被請上座,連官最大的梁局長都對他很客氣,這位梁局長雖然在文化部對口管電影上映審批,大小影視公司都得捧着他,但說穿了也就是個副廳級幹部,真不是李邱勤嘴裏的高官。秦意掌控着這麽大一個集團公司,什麽達官顯貴不認識,梁局長這個級別的還不需要他特地放進眼裏,他們秦家也不只是做生意的,他叔爺爺那一脈都在從政,有幾個官做得還很大,兩支相輔相成,秦家才能如此家大業大。

魏總站起來親自給秦意和梁局長倒酒,秦意是他請來的,為的就是給他撐撐場子,讓這位梁局長高看他一眼,以後辦事更方便些。

這間度假山莊也是秦氏旗下的産業,因為有一片很大的人工湖,秦意有的時候會過來釣釣魚,魏總在這裏宴客,正巧碰上他,便極力懇請他過來坐一坐,小喝上兩杯。

魏總只是個土豪小老板,以前是開茶莊的,因為種的茶品質上佳,入了上流社會的眼,便就此發了家,這兩年看影視投資來錢快才做起了這門生意。秦意的爺爺在世的時候只喝他家種出來的茶,秦意親自去茶莊幫爺爺挑過幾次茶葉,與這個魏總便有了些交情,所以今天才會賣他這個面子。

秦意只喝了一杯,臉上的表情一直是淡淡的,即使他只是坐在那裏連話都不怎麽說,出衆的貴公子氣質依舊讓他與在場其他人顯得格格不入,下意識的就沒有人多勸他的酒,那些來陪酒的小明星小模特就算有什麽心思也不敢湊上前去。

魏總更是知道秦意不喜歡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壓根不安排人往他面前湊。

紀初夏此刻卻是如坐針氈,他已經喝下了不知道第幾杯酒,而從剛剛開始,他身邊的梁局長便把手搭上了他的膝蓋,面上一派正經說的話還頗有涵養彰顯他其實是個讀書人,桌子下的手卻在做着難以啓齒的龌蹉勾當。

在那肥厚的手掌覆上大腿,漸漸往上摩挲的時候,紀初夏猛地站起了身,因為動作太大,帶翻了他面前的酒杯,原本談笑風生的衆人都停了下來,目光集中到了他的身上,梁局長臉上的笑頓時就淺了,魏總更是面色難看,手裏捏着杯腳輕輕晃動的秦意也把視線轉向了他。

紀初夏滿臉尴尬,緊咬住唇彎腰給梁局長道歉:“抱歉,我喝多了,想去一下洗手間,實在不好意思。”

梁局長的臉色稍霁,揮了揮手。

他幾乎是逃一般地離開了房間。

喝下去的酒精終于上了頭,對着洗手臺幹嘔了一陣之後,紀初夏滑坐到地上,額頭抵着冰冷的大理石臺子閉上眼睛,疲憊至極。

當初渣爹堵在家門口問他讨要巨額賭債時,他似乎都沒有這麽無助過。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紀秋雨發來的微信:“哥,你去哪裏了?”

紀初夏捏着手機,一個字一個字地回複:“我很快就回來,別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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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撐着洗手臺站起身,冰涼的自來水澆到臉上,混沌的腦子終于清醒了一些,一瞬間萌生的退意在看到紀秋雨的微信時又煙消雲散了,他不能退縮,妹妹還等着這筆錢救命,他必須堅持下去。

重新回到包間,飯桌上的人依舊在推杯換盞,紀初夏坐回梁局長身邊,給他倒了一杯酒,再次給他賠罪。

梁局長笑納了,拍拍他的手背:“去給秦董也敬杯酒。”

紀初夏沒想到他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卻不敢不從。秦意坐在離他最遠的位置,他想了想,拿起酒杯,走到了秦意身邊去。

“秦董……這杯酒敬您,我有什麽做的不對的讓您不高興了,還請您多多包涵,您大人有大量,不值得與我這樣的小角色計較。”

他彎着腰小聲賠罪,姿态放得極低,他原本不需要說這些,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這話裏是有怨氣的,若非是面前這個男人,他又哪裏會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秦意沒有動,古井無波的眼裏看不出任何情緒。紀初夏垂下眼,不敢與他對視,微彎着腰的身體僵着,秦意不說話他也不敢動,右手還保持着舉杯的動作。

大概有半分鐘的時間,所有人都停下了說笑,看着他們,沒有人出聲。

紀初夏額頭上的汗慢慢冒了出來,杯子裏的酒裝得太滿,他的手有些抖,強壓下去的醉意似乎又冒了頭,腦子裏昏昏沉沉的,頭暈眼也花,身體終于支撐不住往前晃了一下,杯裏的酒灑了出來,大半濺到了秦意的身上。

哐當一聲,是酒杯摔碎的聲響,紀初夏幾乎毫無還手能力,瞬間就被秦意的保镖一左一右架着胳膊按到了桌子上。

半邊臉貼着桌面,被帶倒的酒水澆了他一臉,他下意識地掙紮,卻完全動彈不了。

秦意終于站起了身,被壓在桌子上的紀初夏用力擡起眼睛,對上他居高臨下的視線,那一瞬間他清楚看到了對方眼底滑過的不加掩飾的厭惡和不屑。

“我還有事,先走一步,失陪,今天這頓我請。”

秦意丢下這句話後大步而去,沒有人敢攔着他,而壓着紀初夏的保镖也終于将他放開。

紀初夏狼狽跌在地上,幾秒鐘的失神之後他跌跌撞撞地爬起來,終究是沒臉再待下去,沖出了包間。

從山莊出來,天已經全黑了,紀初夏蹲在路邊,雙手捂住臉,滿臉的眼淚順着指縫無聲滑落下來。

上一次這麽絕望大概還是很多年前的那個雨夜,媽媽牽着他過馬路,被高速逆行的車子撞飛,危急時刻用力把他推到了路邊,而滿身酒氣的汽車司機下車檢查發現他媽媽還有一口氣後,喪心病狂地開着車子又一次從媽媽身上碾壓而過,逃逸離去,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完全無能為力,那個時候的他才不到七歲。

這麽多年反反複複在深夜出現的噩夢,又一次在腦海裏浮現,他渾渾噩噩地站起身,走向馬路中間。

驟然響起的汽車喇叭聲中,紀初夏轉過頭,刺眼的亮光讓他下意識地擡手擋住半邊眼睛,恍惚中他認出開過來的車子似乎是一輛邁巴赫。

有錢真好啊,紀初夏這樣想着,他站在那裏,靠着僅存的一點理智思考着如果他今天交代在這裏,賠的錢夠不夠他妹妹做換心手術。

地上拖出一長條的剎車痕跡,最後關頭紀初夏終于回過神想要避開,依舊是遲了一步,車頭已經撞上了他才受過傷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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