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聖女與惡魔（5）

被噩夢驚醒後, 西娅的心中亂作一團。

她究竟該怎麽辦？

西娅知道那只是她的夢境, 可她想要去看看莉莉, 确認莉莉完好無損并且給她一個擁抱、向她道歉。

但西娅的信仰讓她克制住了自己, 她只能一次次地回憶那個夢境，一次次分析自己為什麽會那樣對待莉莉。

這樣的掙紮終究影響到西娅的日常生活，在一次救治民衆的日子, 西娅幾次心不在焉，差點把一個受傷的冒險者綁成了木乃伊, 還是貝芙牧師主動開口說她這段時間太累了、讓她休息一會兒，把那位冒險者從繃帶中救了出來。

看着被自己綁完整整一卷繃帶的冒險者, 西娅羞愧地低下頭, 不好再逞強待在這裏, 這種情況下的她只會給別人添麻煩, 西娅便順着貝芙牧師的話回到神殿內。

她其實根本沒怎麽忙碌，其他的牧師都比她救治的病人多, 她只是一直在想其他的事情罷了。

不知不覺中，西娅穿過神殿後門走到後面的小山坡上。

山坡上綠草茵茵, 點綴着幾朵粉色的小花，嬌嫩的花朵在微風中輕輕搖曳。護城河上一群半大的孩子在嬉戲玩樂, 他們的打鬧聲順着風傳到了西娅的耳邊。

這一幕和夢境中的不一樣, 卻同樣讓人不自覺內心放松。

西娅看着鎮上的居民，眼中的掙紮和疲倦被溫柔平和所取代，她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抹笑容。

西娅無意間轉頭看向夢境中兩人相約的地方，卻猝不及防地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穿着米白色牧師長袍的黑發姑娘正捧着一本書坐在樹蔭下, 她的身旁還放着幾本極厚的大部頭。

夢中的那一幕再次浮現在西娅的腦海中，她的呼吸不由得亂了幾分，理智告訴她應該趁對方沒有發現自己時快點離開，可腿已經朝着那顆樹走去。

西娅發現自己竟然正在朝莉莉靠近，就想轉身回到神殿內，然而風吹過那姑娘的長發，為撩起阻擋實現的頭發而仰起頭的黑發姑娘不經意間看到了她。

她被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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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驚喜地看着她，主動沖她揮了揮手。

西娅的臉上不自覺泛起一抹笑意，等她回過神時，自己已經走到莉莉的面前了。

為了掩蓋內心的慌亂，西娅主動開口道：“你怎麽到這來了？”，說完她就發覺自己這句話似乎有些不太禮貌。

不過莉莉并不介意，她微笑道：“快要考核了，很多牧師都在圖書館裏查資料，我喜歡安靜點，烏瑪神父告訴我這裏的景色不錯，而且很少有人會到這來。”

西娅點點頭，一時間卻不知道應該和她說什麽，她的內心仿佛分裂成兩個人，在夢境裏和莉莉擁抱親吻，現實中卻在疏遠莉莉，這讓西娅有些不自在。

看出西娅的矛盾和別扭，莉莉主動開口道：“我記得你今天還要去治療那些病人吧，趕緊去吧，可別趁機偷懶，病人們還需要你的幫助呢。”

只是她們心知肚明，那些事情本就不需要西娅去做，除了讓西娅在民衆的呼聲更高、讓西娅更勞累外，沒有任何作用。

西娅本應該順着莉莉給出的臺階離開這裏，可她覺得這樣不對，她本該是個真誠善良的人，現在卻因為自己的夢境、自己的情緒就去欺騙并疏遠莉莉，她真的還配做聖女嗎？

西娅面露迷惑之色，莉莉注意到她的神情後，目光關切地看着她，詢問道：“怎麽了？你看起來好像有心事。”

西娅猶豫片刻，還是在莉莉的身旁坐下，“我有一個問題想要請教你。”

這話聽的莉莉略微驚愕，她反應過來後，開口道：“別這麽說，我可以盡我所能幫你來分擔一點。”

西娅抿了抿嘴，湛藍的眸子倒映出莉莉的面容，她白皙的臉頰上不自覺染上幾絲粉意，“我最近在做一些夢。”

莉莉認真地傾聽着，并未露出古怪或調侃的目光，這讓西娅悄悄松口氣，她繼續說：“在夢裏我把過錯推到別人身上，并且傷害了她，我感覺很糟糕。”

明明是她自己生出了不該有的負面情緒，卻把這一切怪罪于莉莉，認為莉莉是惡魔蠱惑自己，她還在夢裏親手殺了莉莉。

在莉莉鼓勵的目光下，西娅再沒心理負擔，把自己所糾結的事情說了出來，“大主教對我寄予厚望，他一直說我将來能成為神侍，真正地跟随在光明神的左右，可我覺得自己根本沒有他所說的那些優秀品質，我辜負了他們的期望，我甚至無法承認自己的不足，把自己的過錯推到另一個人身上。”

說到這裏，西娅沮喪地捂住臉。

莉莉安慰着拍了拍西娅的肩膀，柔聲說到：“不是這樣的，有人說夢境是我們自我意識的折射，我覺得這句話說的很有道理，它會反應你的內心狀态和意識所需，可是人無完人，是人就會有缺點，為什麽要拿夢境中發生的事情懲罰自己？”

“內心狀态和意識所需”幾個字聽的西娅身體一頓，她無法抑制地想起那些夢境中發生過的事情，而夢裏會和她擁抱親吻的人正坐在她的身邊安慰她。

西娅壓下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冷靜下來後，她才真正思考起莉莉後面半句話所說，她放下手，遲疑地看着莉莉。

莉莉道：“夢境不受我們控制，我們無法預測它會發展成什麽樣子。你對夢境的解讀也只是你個人的推測，這只是一個夢而已。”

“不要為了夢中的事情心生愧疚，真正重要的是現在，是真實。”莉莉的語氣溫柔而堅定，讓西娅混亂不堪的內心得到了平靜。

西娅追問道：“可你也說夢境反應我的內心，我怪罪于他人，還傷害了她，我——”

“她真的受傷了嗎？”莉莉微微一笑，“你傷害她了嗎？”

西娅忽然不敢只是莉莉的眼睛，那個人就是莉莉啊！

她垂下眼眸，遮住眼底的情緒，“我不知道，但我猜我的确傷害到了她。”

“看，這不就是你的內心嗎？”莉莉笑了起來。

這是什麽意思？

西娅顧不得那點逃避的情緒，看向莉莉的目光充滿疑惑。

莉莉解釋道：“你認為你在現實中傷害到了她，所以在夢境中傷害她，這不就是你內心的折射嗎？”

西娅一愣，心中不由恍然。

的确如此，她在和莉莉疏遠後做了那個夢，所謂的惡魔和引誘都是她把傷害行為合理化的過程，所以在夢境的最後，她親手殺了莉莉。

原來是這樣！

“我明白了。”西娅神情一緩，糾結了許久的心結總算是解開了。她心中的負擔和自責頓時消散不少，“莉莉你真聰明，如果不是你，我可能真的沒法想明白。”

莉莉笑容溫和，“很高興能到幫到你，我還擔心會讓你陷的更深呢，你想明白就好了。”

西娅忍不住輕笑起來，眼角眉梢都是輕快的喜色，她看着莉莉，想起前段時間的疏遠，正色道：“之前的事情我要和你道歉。”

沒想到突然轉變話題，莉莉措手不及，顯得有些遲鈍，“什麽？”

西娅有些不好意思，目光卻十分堅定，“之前我因為一些事情而冷落了你，你把我當成朋友，我卻這樣對你，對不起。”

莉莉一愣，碧綠色的眸子浮現出明亮的笑意，“我原諒你了。”

這是莉莉第一次接受她的道歉，卻讓西娅揪心又雀躍，因為自己的的确确傷害到莉莉，也因為莉莉願意原諒她。

“謝謝你願意原諒我！”西娅忍不住伸手抱住莉莉的肩膀，猝不及防就被抱住的莉莉連書都沒拿開，就這麽橫在兩人之間。

書籍撞在心口有些疼，西娅陡然回過神，她連忙松開手坐回到原來的位置上，臉頰上滿是紅暈，“對、對不起。”

她居然真的去擁抱莉莉了，她們只是朋友而已啊！

莉莉這才回過神，她詫異地眨眨眼，“這次西娅是為了什麽向我道歉？”

西娅攤開自己的手，說話都有些磕磕絆絆，“我剛才，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高興了。”

她慌張地為自己剛才的行為作出解釋，害羞又焦急的樣子格外可愛。

“噗…”莉莉沒忍住笑出了聲，“這有什麽大不了的，朋友擁抱彼此不是很平常的事情嗎？”

西娅松了口氣的同時也有些失落，她連忙收斂那些不該有的情緒，掩飾地笑了笑，“呼…那就好，我還擔心你會生氣呢。”

莉莉無奈地輕嘆道：“不知道為什麽，你總喜歡給我加上一些奇怪的設定，我從來沒有生過你的氣，為什麽你總覺得我會生氣呢？”

西娅愣怔地睜大眼，旋即反應過來好像的确是這樣，莉莉從未生過氣，但她卻經常向莉莉道歉。

西娅想了想，腼腆道：“因為我從沒有交過像莉莉這樣的朋友，我擔心你會讨厭我。”

“怎麽會呢？”莉莉啞然失笑，“像你這樣的女孩兒，我喜歡都來不及，怎麽會讨厭你呢？”

喜歡。

這個詞仿佛撞在西娅的心口，她的心中像是藏着幾只兔子正不停地蹦跶着，心跳亂的她都聽不清了。

西娅喃喃自語似的重複着，湛藍的眼睛卻一點點的亮了起來，“喜歡……”

“嗯啊。”莉莉點了點頭，“難道西娅不喜歡我嗎？”

雖然知道莉莉口中的喜歡和夢境中的不一樣，可這句話還是讓西娅忍不住內心歡快雀躍，她用力地點點頭，“喜歡，我當然喜歡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