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聖女與惡魔（9）

格爾莉絲離開後, 房間裏的惡魔氣息消失的無影無蹤, 唯有手中散發出聖潔氣息的聖刺證明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西娅緩緩坐在床上, 壓抑已久的情緒再次翻湧而上。

莉莉……真的是惡魔？

格爾莉絲……莉莉……

西娅思索了許久, 還是将格爾莉絲告訴自己的事情轉述給了蘭巴薩城的主教。

這位主教來自聖山主殿，對神之遺跡的了解比西娅要深得多。

在得知格爾莉絲所說的話，并看到西娅手中的聖刺後, 主教有些感慨，“光明神在上, 這世上原來還有向往光明的惡魔。”

向往光明四個字卻讓西娅想起夢境中自己和莉莉——

不，她是被格爾莉絲蠱惑了, 她并非出自本意。

“我認為事情沒有這麽簡單。”西娅語氣冷靜到近乎冷漠, “她一定有所圖謀, 如果她帶着誠意而來, 為什麽要這樣偷偷摸摸。”

為什麽要給她制造那樣的夢境？

主教的表情嚴肅了幾分，“您說的對, 它是否向您索要過任何承諾？”

這個問題讓西娅想起格爾莉絲臨走前的那個眼神，西娅垂下眼眸, “沒有，我詢問她想得到什麽, 她說自己向往光明。”

惡魔竟然會不計報酬地舍身相助, 這的确很讓人生疑。

主教深深地皺起眉毛，不要承諾的幫助才是最昂貴的。

西娅忽然想起那句話，補充道：“她還說，她也曾是人類, 只是在絕望中跟随了惡魔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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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教面露驚訝，“這麽說，那格爾莉絲的來歷也許能夠确認了。”

“什麽來歷？”西娅不明所以地問到。

“曾有人見過格爾莉絲，并且聲稱它與杜什帝國歐格家的獨女莉莉長得一模一樣，教皇猜測格爾莉絲可能就是那位莉莉小姐。”主教解釋道，“當初歐格得到受封，在前往封地時遭遇劫匪，歐格夫婦死于劫匪之手，而莉莉從那之後就徹底消失了。”

西娅的內心掀起了驚濤駭浪，格爾莉絲原來曾經真是人類，這段經歷與莉莉的遭遇一模一樣，只是莉莉被神殿騎士所救，而格爾莉絲……在絕望中追随了惡魔君主。

發現西娅的情緒有所變化，主教詢問道：“您怎麽了？”

西娅搖搖頭，“我沒事。”她擔心主教會看出什麽，便主動轉移話題，“明晚就是月圓之夜，不論格爾莉絲所說是真是假，我們必須有所準備。”

主教贊同地點點頭。

在商量明晚的安排後，西娅前去和騎士們一起在城中巡視，希望能夠盡早抓住那只大惡魔并将其消滅。

忙碌到後半夜的騎士們一無所獲，西娅不得不慎重考慮格爾莉絲所言的內容，并返回神殿中休息，只有這樣才能保持充足的精力面對月圓之夜的戰鬥。

當夜，西娅又做夢了。

西娅站在神殿的圖書館前，心底有道聲音在告訴她，圖書館裏有人在等她。這一幕在她的夢中發生過不知多少次。

西娅正要踏入圖書館卻忽然清醒過來，她意識到這裏是她的夢境，格爾莉絲再次浮現在她的腦海中。

“又要用這種方法來蠱惑我？”

西娅心底陡然升起怒火，她推開圖書館的門，大步走了進去。

與往日不同的是，圖書館門口的烏瑪神父不知所蹤，或許是格爾莉絲知道自己的詭計被識破，放棄捏造更為真實的夢境，或許是格爾莉絲根本沒打算在這個夢境中捏造其他人。

西娅并沒有注意這點，而是氣勢洶洶地朝着熟悉的角落走去，但出乎意料的是，那鑲嵌着寧靜寶石的窗棂下空無一人，黑發碧眼的姑娘不知所蹤，只有一枚菱形的寶石被挂在窗棂上，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

西娅剛拿起寶石，身周的一切開始如鏡子般碎裂崩塌，只有無盡的黑暗将她溫柔的包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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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娅醒來後發覺手中握着微硬的東西，低頭一看正是在夢境中撿到的那枚寶石。

翠綠色的寶石中仿佛有鎏金閃爍，寶石上源源不斷地散發出溫柔強大的力量。

這是莉……格爾莉絲給她的？

盡管無法辨認出這枚寶石的用途，但西娅可以确定這寶石不會對她造成任何傷害，換句話說，這枚寶石含有守護的力量，可以保護她。

考慮再三，西娅還是沒有把寶石帶在身上，而是将其放在床邊的櫃子上，随後起身洗漱準備加入騎士團繼續搜尋大惡魔的蹤跡。

和夜間巡視不同，西娅在蘭巴薩城中遇到不少用古怪目光打量她的人，蘭巴薩城的确與其他地方不一樣，這裏的信仰非常複雜，惡魔信仰者也不在少數。

其中有幾個人身上傳來一股讓她感到不舒服的氣味，意識到這些就是有着惡魔血脈的人，西娅的眼中浮現出厭惡之色，看到其中一人的綠眼睛，西娅心中莫名煩躁起來。

果然格爾莉絲所說都是在欺騙她，什麽向往光明、短暫地擁抱光明完全就是蠱惑她，這個淫|邪的惡魔怎麽可能是真心實意？

可心底又有一道聲音在反駁她：如果格爾莉絲生性淫|邪，那她的夢境怎麽可能那樣純淨美好，格爾莉絲說不定是真心的，而且格爾莉絲所說的方法的确能夠将加固封印，還有那枚擁有守護魔力的寶石，這些都是證據。

光明神曾說會擁抱一切向往光明的人，為什麽她不願意相信惡魔會向往光明，而且這個惡魔生前還是人類，她應該給格爾莉絲一個機會，相信格爾莉絲。

兩種聲音讓西娅格外掙紮，她既痛恨格爾莉絲用虛假的夢境蠱惑自己，卻又忍不住期盼格爾莉絲是真的向往光明，矛盾的情緒讓西娅內心煎熬。

就連西娅自己都沒有察覺，她不願意相信格爾莉絲是真的想要封印深淵，還有一層原因是格爾莉絲無法承受神之錨上的神性洗禮，等待格爾莉絲的就是魂飛魄散。

不論西娅如何煎熬掙紮，他們終究還是沒能趕在圓月升起之前找到那只大惡魔。

日月交替，夜幕低垂。

月光照在深淵入口處，那掩蓋在入口的黑暗仿佛擁有生命一般緩緩跳動着，逐漸擴展為一指粗的縫隙。

幾道黑色的煙霧從蘭巴薩城的方向飄過來，迅速朝着深淵飄去，根本不在意是否會被其他人看到。轉眼間，那些黑霧便已經飄到深淵之前，就在黑煙即将鑽進縫隙中時，一道金色光澤刺破黑暗刺在最外面的黑霧上，黑霧中發出一聲凄厲驚恐的叫喊，像是信號似的，潛藏在陰影處的騎士和牧師都走了出來。

其中一道黑霧見狀不對，也不攻擊他們，徑直朝縫隙鑽去，只是還沒接觸到縫隙，一道金色充滿聖潔的屏障封住縫隙，阻擋住黑霧的去路。

一場小規模的戰鬥拉開了序幕。

有聖刺在手，惡魔根本不敢靠近西娅，只能狼狽地朝着遠處逃跑，但神殿不會給它們逃脫的機會，圍追堵截後成功把所有惡魔擊殺消滅。

這次的任務十分順利，除了一名牧師因為吟唱時太激動踩到袍角摔了一跤而擦破了皮，其餘人都沒有受傷，這讓西娅松了口氣。

正當西娅準備帶着所有人離開時，一股強大而凜冽的惡魔氣息從深淵裂縫中噴湧而出，稍弱些的牧師甚至被壓迫地跪倒在地。

一只纏繞着烈火鎖鏈的蒼白的手伸了出來。

這只手帶來西娅的壓迫遠遠超過那天夜裏格爾莉絲給她的感覺。

僅僅一只手就能給他們帶來如此強大的威懾，恐怕這就是傳說中的惡魔君主。

西娅視死如歸地望着那只手，握緊了手中的聖刺。

光明神用聖刺重創惡魔君主，她也能用這把聖刺再次刺傷惡魔君主，只要她走過去。

西娅努力調動着四肢的力量，想要向深淵邁出一步，就在她擡起腿時，有人抓住她的手臂向後用力一拉。

猝不及防被扯向後方，西娅瞥見一張熟悉的側臉——

是莉莉。

莉莉目光深邃地看着那只手，沖西娅面色凝重地搖了搖頭。下一秒，西娅便聽到腦海中響起莉莉的聲音，“別沖動，祂察覺到聖刺的氣息，快把聖刺藏起來。”

看着那只似乎在朝這邊伸來的手，西娅沒有猶豫将聖刺重新放回到匣子之中，緊跟着，莉莉動用魔法将他們送回神殿。

遠離那壓抑如不可逾越的高山般的恐怖氣息，西娅微不可察地緩了口氣，死裏逃生讓不少人脫力般地跌坐在地。

西娅緩了緩才意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她剛要通知主教剛才發生的事情，這才發現自己的手臂仍被莉莉抓着。

西娅一愣，眼底劃過一絲薄怒，她抿了抿嘴，擡手想要把自己的手臂從莉莉的手裏抽出來。

“我知道你想做什麽，我和你一起去見主教。”莉莉順從地松開手，她面色嚴肅而誠懇，根本看不出惡魔的樣子，其他人也不會相信他們竟然被臭名昭著的魔使救了一命。

看着那張熟悉的臉，西娅的大腦亂成一團，她下意識問：“你見主教做什麽？”

莉莉顯得十分冷靜，“你看到了，祂現在已經能伸出一只手，如果再不處理封印，祂很快就會帶着軍團重臨大陸。”她豎起手指，指了指天上，“難道教皇還能接受到光明神的神詣？”

西娅一噎，她不由得沉默下來。

難道……真的只能用莉莉的血激發神之錨上的神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