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聖女與惡魔（8）

這簡直是西娅聽過最好笑的笑話。

西娅後退了一步, 與格爾莉絲保持着距離, “你是誰？究竟想做什麽？”

見西娅警惕防備的動作, 格爾莉絲面色失落, 但她仍舊維持着友善的态度，“我的本名您一定不會知道，但人類喜歡稱呼我為格爾莉絲。”

格爾莉絲, 那不就是四大魔使之一，以人類淫|邪欲望為食的惡魔嗎？

想到那些有着惡魔血統的人, 西娅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厭惡，“我實力低微殺不了你, 但如果你想要控制我做什麽, 你是不會得逞的。”

“閣下為什麽這樣厭惡我？”格爾莉絲眼神柔和, 綠色的眼眸在月光下顯得分外幽深。

這模樣讓西娅心神一動, 她不自覺想起了莉莉，只是下一秒西娅又神經緊繃起來, 滿是敵意地看着格爾莉絲，“厭惡惡魔是我的本能。”

深知西娅的性子, 格爾莉絲并不強求，她伸出手, 一道金色的光芒在她掌心浮現, 純粹而強烈的聖光氣息讓西娅下意識睜大眼。

那是把刻有符文的尖銳金刺，銳器自身源源不斷地發出耀眼的光芒，這分明就是莫爾林家的聖刺！

“你偷了聖刺？！”

西娅下意識想從格爾莉絲手中奪過聖刺，但她想起這位是臭名昭著的魔使, 只好克制自己的動作，垂在身側的手用力捏緊。

看出西娅的想法，格爾莉絲卻十分淡定，她輕輕一笑，溫柔的笑容與那個黑發綠眼的姑娘頗為神似。

格爾莉絲握着聖刺的手掌心向上，伸向西娅，“這樣的誠意夠了嗎？”

西娅眼神微動，神情恍惚間仿佛又看到了莉莉。西娅連忙咬了下舌尖，剛覺得這是惡魔的詭計，可再次看到格爾莉絲的時候，卻忍不住想起莉莉，她們看起來實在是太像了。

不可能，莉莉那麽美好的女孩，而眼前這個是肮髒邪惡的惡魔，她怎麽能把兩者相提并論？

西娅垂下眼，盯着那只虛握住聖刺的手，迅速思索起這位魔使的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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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氣息的确是聖刺，不可能有假，格爾莉絲為什麽會把聖刺給她？它就不怕自己拿過聖刺後就對它動手？

格爾莉絲見她沒有動，又輕聲提醒道：“這可是我的誠意，相信神殿對松動的封印也感到束手無策吧。”

這話讓西娅神情一動，她迅速伸手抓住那枚聖刺，原以為對方會趁機握緊或者是攻擊她，可格爾莉絲并沒有阻攔她，很幹脆地松開手，任由她拿過聖刺。

這樣大方的姿态反倒讓西娅不好對它下手了。

西娅檢查着這把聖刺，将其中一些細節一一檢驗對應，發現這的确是莫爾林家的聖刺，當年光明神刺傷惡魔君主的那一把，聖刺的尖端還染着淺紫色的印記。

那是惡魔君主的血跡。

拿到能克制惡魔的聖物，西娅也有了底氣，她握緊聖刺保持警惕狀态，道：“你想說什麽？”

格爾莉絲對此并不生氣，一縷發絲從兜帽中滑了出來，黑色的發絲讓西娅的面色瞬間一僵，格爾莉絲仿佛沒有看到，自顧自地微笑道：“我可以幫你們徹底解決這個問題。”

同樣是黑發綠眸，同樣溫和優雅的姿态，格爾莉絲的形象甚至逐漸與西娅夢境中的惡魔莉莉重合起來。

西娅的眼中閃爍着冰冷的憤怒，“不要再窺伺我的內心了，用你原來的相貌面對我！”

格爾莉絲表情錯愕，她擡手摘下兜帽，露出白皙的額頭，上面赫然鼓着兩個紫色的小角，這正是惡魔的象征，格爾莉絲輕笑道：“我如果不用真實相貌來面對閣下，閣下又怎麽會相信我說的話呢？”

看到那兩個惡魔角，西娅一噎，她怎麽都沒想到格爾莉絲會與莉莉如此相似。

難道——

一個念頭再次在西娅腦海中浮現，她握着聖刺的手不由得一顫。

“你到底是誰？”

西娅的目光陡然冷了下來，她的聲音低沉而冰冷，滿含怒火。

月光透過窗棂撒在兩人身上，格爾莉絲看着西娅，眉目間略有掙紮，最後她想明白了什麽，翠綠的眼眸仿佛失去生機般蒙上一層晦暗，她語氣苦澀道：“我既期待您能認出我，又忐忑您在知道真相後的态度。”

這句話讓西娅如墜冰窟，剎那間各種情緒翻湧而上，她來不及分辨那是什麽，只覺得腦子仿佛被人重重擊打了一下，讓她一時間都不知道應該做出什麽反應。

莉莉真的是惡魔？

“不可能，你騙人！”西娅尖銳地反駁道，看向格爾莉絲的眼神充滿厭惡，還有着她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惶恐失措。

格爾莉絲眼眸低垂，“莉莉的确是我，至于其他的，就算說出來，西娅也不會相信吧？”

西娅身子一晃，她的理智告訴她這都是惡魔的詭計，可心中的天平已逐漸向這邊傾斜——

如果莉莉不是惡魔，她怎麽會對莉莉産生那樣的情緒？

是……莉莉故意引誘了她。

不，不對，莉莉根本不知道這件事，那些都只是她的夢境而已！

格爾莉絲微沉的語氣徹底打消西娅心底最後的希望，“惡魔是尊崇欲望的使者，我們從不說謊。”

就在這時，西娅的腦海中忽然響起大主教的聲音，那是她七歲那年在大主教的教導下第一次接觸惡魔的相關知識。

寬容和藹的大主教曾說：“惡魔雖然喜歡玩弄詭計，但它們從不說謊，只是不全說罷了。”

西娅的腦子亂成一團，內心掀起巨大的風浪。

莉莉真的是惡魔，還是淫|邪惡魔格爾莉絲！

她的那些夢境都是格爾莉絲為蠱惑她而出現的！

如果是其他神職人員，此時就該感到身心一松，這證明她沒有背叛光明神，她仍舊是幹淨純潔的。

可西娅卻絲毫沒有輕松的情緒，她的腦海裏有聲音在告訴她，莉莉沒有誘惑過她，她們只在圖書館、小山坡，甚至是她的卧室裏擁抱親吻，不帶任何不潔的欲望，也不涉及任何有關神殿的秘密。

那麽美好的一幕怎麽可能是惡魔的蠱惑？

西娅極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她努力清空大腦，把關于莉莉的消息全都抛出腦外。西娅緊盯着格爾莉絲，幾乎是從嗓子裏擠出幾個字，還有絲不易察覺的哭腔，“你究竟想做什麽？”

格爾莉絲深深地凝望着西娅的眼睛，“我想幫你解決封印，我想……獲得你的愛。”

冰冷的嘲諷浮現在西娅的眼中，她覺得這話簡直荒唐可笑到了極點，“夠了，停止這些可笑的謊言！”

格爾莉絲順從地不再說出那些話，西娅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她深吸一口氣，仿佛在吸取力量來抵抗格爾莉絲，過了一會兒，西娅的聲音才恢複了冷靜，“你能解決封印？”

“當然。”格爾莉絲飛快地看了她一眼，看到西娅冰冷到幾乎是仇恨的目光，她黯淡地移開眼，“神之錨開始晃動，你們也聆聽不到神的旨意了，對嗎？”

看到格爾莉絲黯淡的模樣，西娅沒有說話，冷冷地看着格爾莉絲，捏着金刺的指節卻用力到泛白。

格爾莉絲補充道：“我說的話或許你不會相信，但這個方法你可以和教皇求證。”

“惡魔的血液能夠激發神之錨上的神性，越強大的惡魔，激發出的神性就越強大，封印也就越牢固。”

西娅的腦子裏飛快掠過了什麽，她都沒能抓住那些內容，便聽到格爾莉絲說：“而我的鮮血，足以讓封印再次牢固。”

想要激發神之錨的神性，至少得是大惡魔級別的，但除了惡魔君主，根本沒有惡魔能夠在這樣的洗禮下存活，格爾莉絲只是一位魔使，她鐵定承受不住這樣的神力，最後一定會灰飛煙滅。

西娅忍不住看向格爾莉絲，即便知道對方是善于玩弄人心的惡魔，這話極可能是為了騙取她的信任，可西娅還是有些震動。

西娅努力讓自己面對這只魔使能夠能加冷漠且輕蔑，“你這麽做能得到什麽？”

格爾莉絲輕輕搖頭，“什麽都得不到。”

西娅正想冷笑，就看到格爾莉絲沖她微微一笑，“可我至少能短暫的擁抱光明。”

“擁抱光明”四個字落在西娅的耳中無異于一聲驚雷，她又羞又怒，卻又生出一絲震撼與疑惑。

惡魔也會向往光明？

看出西娅心底的疑惑，格爾莉絲并沒有多說，只說：“我也曾是人類，只是在絕望中跟随祂變成了惡魔。”

惡魔不是由人類的欲念而生，怎麽會是人類變成的？！

西娅震驚的目光太過明顯，格爾莉絲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如果西娅願意聽我的故事，自然是求之不得。”

看到格爾莉絲的笑容，西娅立刻收斂自己的表情，再次變得冷酷起來。

格爾莉絲感到遺憾，她看了眼窗外的皎皎明月，“既然如此，我不再叨擾了，希望西娅能認真考慮這件事。”

“最後，下一個月圓之夜，我要保護瑟塞伊返回深淵。”格爾莉絲剛說完，想起她并不知道瑟塞伊是誰，便補充道：“瑟塞伊就是他們沒有找到蹤跡的那只大惡魔，它找到關于神之遺跡的消息，準備告訴惡魔君主，你們最好在那天能夠擊殺它。”

格爾莉絲說完走到窗戶邊，夜風吹動她的長發，月光為她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澤。

“等等——”西娅下意識想要阻攔她，“你到底想要什麽？”

格爾莉絲回頭看着她，目光落在她手裏的聖刺上，說：“我想要什麽，西娅真的不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