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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嘯龍吟,葉落紛飛。兩道身影一藍一白猶如湛空之雲,互相襯托又融為一體。藍影氣沉勢穩,固若磐石,防守無一破綻;白影行雲流水,靈如狡兔,攻勢勢如破竹。兩人一守一攻,相持許久難見分曉。百招後,白衣人立劍直劈而下,藍衣人側身閃躲,劍刃橫掃對方毫無防備的胸腹。白衣人反應極快,腰肢驟然向後彎曲,豈料那一劍急轉直下,竟朝他頸處揮來。神色倏變,白衣人忙以劍抵擋逃出戰圍,可就當回身瞬間,那劍尖已跟至眼前寸許之地!

何英輕輕喘氣,緊盯着餘燕至。

餘燕至唇邊一抹笑意,坦坦蕩蕩,溫柔如水。

何英垂下眼簾,揮開了抵在下颔的劍尖,收劍入鞘,抹了抹額汗,走到樹下抓起水罐大口暢飲。還是不行……他心中煩亂,“雲劍式”他贏不了對方。

餘燕至站立一旁,目光沉靜地看着何英。時光飛逝,轉眼三年,何英已稚氣盡褪,包括自己。

“燕至、何英。”

一道溫和嗓音傳入耳畔,何英面露歡喜,快步上前,仰頭道:“師父!”

“師父。”餘燕至跟随其後,站定他身邊并肩而立。

莊雲卿微笑,眼角已有歲月痕跡,他相貌原本清俊,年輕時由于性情嚴肅頗有些無情的味道,如今年将不惑反而漸顯柔和。看着徒弟,莊雲卿心覺寬慰,他半生為情所困,卻有幸得二人陪伴身側,不叫他孤單。

餘燕至與何英皆已長成了挺拔高挑的少年。曾經,莊雲卿還會摸摸他們頭頂,眼下卻只能輕拍肩頭,笑得欣慰又落寞:“決定得如何了?”

何英斂起笑容看向餘燕至,餘燕至置若罔聞,然而也不搶言出聲。他若不肯表态,何英便無可奈何,現在不比過去,餘燕至早不是那個受自己威脅的小混蛋。抿了抿唇,何英低聲道:“徒弟聽從師父安排。”

莊雲卿笑容越發和藹,擡手拭了拭何英額角,撥去他粘濕的碎發,道:“好好。”

“雲惜劍法”乃雙人劍式,即雲劍式與惜劍式。雲劍式厚積薄發,穩中求必勝一擊;惜劍式靈活多變,看似主導之位實則擾敵之術。莊雲卿深明兩徒所擅與所疏,也十分清楚何英個性,所以提議以雲劍式過招,望他能領悟到自己的不足,不再執着所謂主次之別。

何英輸餘燕至輸得心服,因為輸了太多次,脾氣早磨得一幹二淨。

莊雲卿有意與愛徒切磋一番;餘燕至和何英便拔劍起勢,三道身影以一敵二。莊雲卿游刃有餘,推擋自如,劍光如織環繞周身,可及至五十招時卻忽而出聲喝止!他眉頭緊鎖,沒有看向急于進攻自亂陣腳的何英,而是嚴防周密的餘燕至。

“胡鬧!”雙手背往身後,莊雲卿難掩怒色,“為師往日教導,你們可都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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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燕至眼睫一顫,慚愧道:“徒弟知錯。”

“你怎可因‘惜’妄動,何英任性,你卻由着他性子只顧護他,你且亂了,他豈非更加肆意!”

何英手握成拳,齒間咬着唇肉,滿腹怒火卻是有一半不甘,一半的自惱:“錯的是我,師父要責怪只管對我來!”

“燕至之錯尚可責備,”看向何英,莊雲卿眼底隐隐有些失望,“他為護你而亂了劍陣,可你既不顧大局也不顧他。”

何英無言以對。

他确實沒有顧及餘燕至,可那又如何?他想與之共舞雲惜的是師父,不是餘燕至!

就在這時,甜甜軟軟的聲音飄來:“吃飯啦。”

粉衣少女手提竹籃小跑上前,瞧見莊雲卿後不禁訝異道:“師父您也在呀?”

莊雲卿帶上笑容,将少女召喚至身邊,溫顏道:“月兒,你與燕至配合雲惜劍法,讓為師看你練得如何了?”

“嗯!”秦月兒乖順地點了點頭。

莊雲卿心知她難成大器,所以從不苛求,只斷斷續續教了她一些劍法。想當年虞惜體質柔弱,然而七竅玲珑靈氣十足;秦月兒卻是恰恰相反,除了身體好,簡直蠢笨愚頓。莊雲卿其實很疼愛這個女徒弟,曾經冀望甚重,即便如今也仍保留着那麽點憧憬,仿佛是将她當作了虞惜。

秦月兒年方十一,已初現少女姿态,她接過何英遞來的劍,站定在了燕至哥哥身旁。

他二人配合天衣無縫。餘燕至表面護着對方實則窺伺時機,秦月兒雖有些笨手笨腳,卻牢記教誨,拼了小命朝師父劍下沖去,用劍招擾亂“敵人”的判斷。數十招後,秦月兒實在無招可使,而莊雲卿也喊了停。

摸了摸秦月兒汗濕的額頭,莊雲卿一言未發走出了樹林。

秦月兒傻,不曉得那是師父的鼓勵,她擡袖抹了把汗,将竹籃裏的飯菜一樣樣端了出來:“英哥哥,燕至哥哥,快吃飯吧,再不吃就要涼了。”

餘燕至微笑點頭,上前端起一碗飯,又夾了些菜放入碗中遞向了何英。

何英卻看也不看,端起另一只碗,蹲在菜碟旁狼吞虎咽。

秦月兒早就見怪不怪了,她靠坐樹旁,拽了幾根狗尾巴草,一邊編着小兔子一邊哼曲:“我是欲愛不能心滴淚,只怕我要連累你遭難哭一生……”

這還是何英教她的,或許算不得教,何英唱時她記得了,記得亂七八糟,就會那麽兩三句。

三伏天,烈日透過樹葉縫隙照射而下,光柱中漂浮着數以萬計的白茫茫的細塵。

山中夏日,一到夜晚便會驟然降溫。

何餘二人帶着秦月兒在附近抓了些蟬牛,何英原是想看它們蛻變成知了的模樣,可翌日飯桌上卻多了盤油炸蟬牛,被秦月兒吃得精光。何英臉色青白,他是将秦月兒當姑娘看待,所以覺得對方簡直不像個姑娘;餘燕至卻不以為然,無論這個師姐多大,在他眼裏依舊是胖成肉球的模樣。

當晚,何英獨自去了湖畔,脫光衣裳紮進水裏就是一番暢游。餘燕至在陪啞巴嬸和秦月兒,這讓他有些不高興,但不高興的程度又十分有限,似乎關系不大。

何英水性極佳,自那年冬日餘燕至掉進湖裏後,他便學着游水,如今一個猛子下去,許久不用換氣。

湖水波光粼粼漾起層層月色。雪白的肉體忽沉忽浮,自由得猶如魚兒。

何英心無牽挂,玩耍了一會兒便潛回岸邊浮上水面,水自面龐劃開,長發柔順地貼在了腦後。

一雙沾濕的布鞋出現眼前,他擡頭望去,不由綻開笑容。

月色下的面孔一如初見那般清俊——是莊雲卿。

莊雲卿表情淡然,內心卻翻江倒海,緩緩蹲下身,指尖撫上了何英潮濕的面龐。何英閉起眼,覺得舒服極了;他跟在莊雲卿身邊的時間比父母要長久許多……他依賴這人,是一種不能失去的感情。

何英不同,在莊雲卿心中,何英是虞惜的兒子,流着虞惜的血,還有一張與他母親酷似的容貌。尤其眼睛,薄情得令人又愛又恨。然而莊雲卿見過虞惜不同以往的目光……那是在看向何石逸時;風吹霧散,不再是水中月而是真正的明月。

修長的雙臂自水中探出,何英摟住了莊雲卿脖頸,莊雲卿有所知又無所知地将手貼在了他後背。何英睜開雙目,依舊是微笑的表情,莊雲卿注視着他的眼睛,着魔般垂下頭顱……

“師父……”何英輕聲喚道。

莊雲卿倏然回神,心口仿佛承受了重擊,緊縮中帶着巨痛。握住何英手臂掙脫開來。

何英似有不悅,蹙眉道:“師父?”

“當心着涼。”

莊雲卿想将他自水中拉起,何英卻執拗地往下沉去,只露出腦袋,道:“大熱天哪兒會着涼。”

與何英獨處時,莊雲卿總是難以擺出嚴肅的面孔,這會兒也同樣無奈。他方才起了情欲,将何英看作虞惜差點做出荒唐之事,心覺羞愧難當,只想立刻遠離此地。他搖頭嘆了口氣,叮囑幾句後便心事重重地走了。

何英覺得師父來得快,走得更快,還沒說上幾句話就将自己“扔”在了這裏。

湖邊的樹林中有人一直注視此處,他已學會屏住呼吸,便連師父也輕易察覺不到。他深深吸進口氣,走了出來,走到了莊雲卿方才站立的位置。

揚起頭,何英靜靜看他一眼,然後重新潛入水下,這一回倒是恨不能變成條魚,再也浮不起來。

餘燕至等了許久仍未見何英上岸,便褪去衣衫跟着滑入水中,奈何他不谙水性,立刻便像石頭似的沉了下去。

何英不知從哪兒游了回來,撈起餘燕至,雙臂牢牢環住他拖向岸邊。

“咳……咳……”他方才潛得急,嗆了幾口水,在餘燕至肩頭邊咳邊恨恨道,“你有病啊!”

餘燕至一聲不吭,微微翹起唇角,緩過口氣後便摟住了何英。

何英将懷裏的身體推開了些,皺眉望向對方,餘燕至明明是溺水之人,神情反倒比他平靜;那張臉,如畫的眉目沾染了水氣,眼角微紅,眼珠卻是黑亮亮的……別過視線,何英心裏一陣煩亂。

他要将餘燕至送上岸,餘燕至卻像抓着根救命稻草似的環住了他腰身,輕輕一笑,道:“水裏涼快。”

“你放開!”何英被他纏得渾身不自在,畢竟赤裸相貼,餘燕至無論哪兒他都感覺得到。

餘燕至立即聽話地松了手,不出所料往下沉去。何英微微一驚,伸臂将人托起,不得已又抱在了懷中,氣惱道:“你又想幹嘛?”

餘燕至任由他抱着,心想十三歲到十六歲,三年的守侯等待,卻只有自己一日比一日陷得更深。他的感情與欲望在歲月中結出了成熟的果實,而何英卻連一朵花也吝于為他綻放。若再不“逼趕”,只怕一輩子也看不見這人的真心。

何英瞧他不言不語,一雙眼水盈盈望來,便垂了眼簾,輕哼道:“你來幹什麽?”

秦月兒能吃能睡,早被啞巴嬸哄上床了,他來自然是找他回去的。可餘燕至實在了解這人,心知他在鬧脾氣,便悄悄擁住他後背,道:“我捉了些好玩的東西想讓你看一看。”

何英聞言皺了眉:“若是蟬牛我不要。”

餘燕至想笑,可到底沒笑。何英性子較真,且十分喜愛這山中的小動物,秦月兒将那些蟬牛大口朵頤時,何英的表情簡直有些悲傷。餘燕至倒不心疼蟬牛,但他是不會再帶師姐去抓了。

“不是蟬牛,”在何英好奇的目光下,餘燕至輕聲道,“你一定會喜歡。”

閉緊門窗,取下蒙住罐口的布片,片刻後,便見螢綠色的光點一個接一個飛了出來。黑暗中,那些光點悠悠蕩蕩,一閃一爍,猶如漫天繁星,又仿佛山林深處的精怪,神秘而莫測。

十只、二十只、三十只……這些小玩意在夏日的落伽山并非罕見,但何英卻不曾被如此多只圍繞過。

一點螢火在面前畫出了纏綿悱恻的軌跡,他的視線追逐其上,漸漸穿透潋滟微光望住了螢火後的一雙眼。那是雙七年裏注視過無數次的眼睛,而其中神情卻令他有些陌生……何英似懂非懂,心口微微緊縮,呼吸不知不覺慢了下來。

餘燕至的手握上了他手背,聲音猶如靜夜一般輕柔:“何英,你喜歡嗎?”

喜歡什麽?

何英望着餘燕至,腦中驚雷炸響,他被自己一瞬間的疑惑與遲疑怔得無言以對。

抽回手坐去桌旁,何英盯着不遠處一點螢光皺起了眉頭。他心煩意亂,覺得餘燕至可惡至極,然而又莫明害怕,他怎麽會怕餘燕至?沒有這個道理……

一滴水珠自尚未幹透的額發淌落,滑過何英臉頰又重新彙聚在了下颔。

餘燕至的手伸了過來,指尖輕輕拭去水珠,捏住了何英下巴。

何英佯裝平靜,雖然氣得手都在發抖,他順着餘燕至的動作微微仰頭,冷冷看向對方。

他的忍耐卻被餘燕至視為了一種默許,那手指得寸進尺撫上了他雙唇,溫柔得像對待珍寶一般。

這充滿暗示的撫弄終于令何英忍無可忍,他一臉兇神惡煞拍開了餘燕至,他已經許久不曾借機生事,這回是餘燕至要找他麻煩!

從九歲孩童長至十六歲少年,何英用來對付餘燕至的依舊是毫無章法只憑力氣和怒火的拳頭,可時至今日,他卻再難占半點便宜。

兩人自桌旁扭打到地面,又從地面打到了床上,何英氣喘籲籲壓着餘燕至,一邊和他拳來腳去,一邊罵道:“憑你也敢欺到我頭上!混——”

突然,他一聲悶哼,未說完的話硬生生吞回了肚子。何英雙手捂住腿間,縮成了一只蝦米,疼得冷汗直流。

得空喘息,餘燕至忙翻身瞧他。

何英眉頭緊蹙,面色蒼白,抽着氣要死不活道:“混蛋……王八蛋……”

餘燕至想察看他傷處,卻被反手推開。何英一骨碌爬了起來,跨坐餘燕至腿上,長臂一伸就探入他胯間,氣急道:“長本事了?想害我?!”

感覺身下人忽而僵硬,何英更是得意,攥緊餘燕至陽物,道:“你害我,也別想我輕饒你!”

餘燕至也隐隐有了怒火,一言不發握住了他的脆弱。

何英猛地送出左拳,瞬間被餘燕至擋了下來,他又急又怒,道:“放手!”

“你先放!”餘燕至稍稍加重了力道。

何英那兒本就遭了罪,此刻再受酷刑,一時疼痛難忍竟倒在了對方身上。

“唔……”何英小聲痛吟,卻仍不甘地收緊了右手。

兩人僵持不下,那事物卻不肯聽從主人意識,漸漸發生了變化。

溫度在攀升,越來越熱……

不知是誰先放輕動作,痛楚被快感替代。

滿屋螢光中響起了壓抑的喘息,帶着濃濃鼻音,粘膩得令人頭腦發暈。

餘燕至對掌心裏的事物并不陌生,那是他欲望的初始,當何英提起腰身時,他便趁隙将手伸入了他褲中。

被幹爽溫暖的掌心包裹,何英輕輕一顫竟低笑了一聲。

餘燕至盯着上方何英的面孔,而何英眼簾低垂并不與之對視,起伏的胸口、灼熱的氣息顯示他已完全沉浸在欲望中。

手中餘燕至的火熱令何英舒服地幾乎要嘆口氣,他将臉埋入他頸窩,暈暈沉沉道:“你好燙。”

餘燕至一怔,撫慰他的五指倏而攏緊,便聽他不滿道:“輕點……”

“別說話。”餘燕至加快了動作。

何英頓時咽下聲音,濕熱的氣息灑在了對方肌膚上。

快感如潮湧來,何英腦中漸漸一片空白,他仿佛在爬一道登天之梯,然而還差寸許距離時,對方卻突然停下了動作。他驀地睜大雙眼,扭腰催促起來。

餘燕至同樣不好受。

“快啊……”山中清涼,屋裏悶熱,後背衣衫盡濕,何英急切焦躁卻無可奈何,因為欲望被緊束在他人手中。

餘燕至左臂攬下何英頸子與他雙唇輕貼,握着他陽物的手同時動了動。

何英的心猛地一跳,腿間事物又漲大不少,可餘燕至卻再次停了動作。

何英似乎有所省悟,他急忙追逐上那唇,重重吻下;餘燕至果然給了他一點甜頭。他開始讨好對方,吻自唇移向臉頰,移向耳畔,他幾乎被将至未至的欲望殺死!他不再去撫慰餘燕至,雙臂緊摟對方,舔舐耳廓,啃咬那柔軟的耳垂。

“你喜歡嗎?”餘燕至嗓音沙啞,帶着引而不發的欲望。

何英又愛又恨快要發瘋,他脆弱地點了點頭。

餘燕至左臂環在他腰間,右手依舊未動:“喜歡什麽?”

何英埋在餘燕至身上的指尖深深陷入,像要摳下血肉,他腦袋昏沉,心思卻猶如明鏡,他開始絕望,在崩潰的邊緣哽咽出聲:“都喜歡……”

呼吸漸急,心跳得幾乎沖破胸膛,體內欲望化身野獸直将他撕得粉碎!無能為力,無處可逃!何英終于放棄掙紮選擇“臣服”。

腦中白光乍現,心裏飛出了數以千計的螢火蟲,每一點螢光訴說得都是那句話。

絕頂過後是急速下墜,何英一陣眩暈,任由餘燕至壓在身下,舌尖毫無阻礙探進了唇中。溫柔而憐惜的碰觸裏何英漸漸回神,如霧的目光濕潤起來,他靜靜望向近在咫尺的人,眼睫一眨,淚水順頰滑落。

餘燕至放開他,掌心覆在了他雙眼上。

何英哭了,沒有聲音,只有淚水,他無聲地擁抱對方,在那溫柔的手心裏體會撕心裂肺的痛楚。

溫柔與冷漠、仇恨與悲傷,過去七年的時間,何英最強烈的感情都與餘燕至息息相關……如果不曾有過快樂,或許不會那麽恨,然而卻不僅僅是恨,所以恨終将淡去。

兩人相擁入眠,半夜時,何英醒了過來。

打開門窗,螢火陸續飛出,帶走一夜無人知曉的秘密。

何英回望沉睡中的人,那人發間閃爍着一點螢綠,他上前将那小東西輕輕撥落掌心,送出門外,接着坐在了屋前石階。

他想起随師父上山後,每逢白露,爹娘都會來看望他。可九歲那年,距相約之期已過多時卻遲遲不見爹娘,他心急如焚,師父亦是擔憂不已,便帶了他直奔徽州。路途,他們聽聞了一件江湖中已傳得沸沸揚揚的事——北武林大俠餘景遙殺人夫奸人婦,徽州商賈何石逸與其妻虞惜死得慘狀萬分。徽商因此群情激憤,南武林更是将矛頭直指北武林,而聖天門作為武林第一大派當仁不讓站了出來,誓要緝拿餘景遙為何石逸夫婦讨回公道。

何英沒有目睹到爹娘的“慘狀”,餘景遙一把火将他們燒成了焦屍,屍體也已被聖天門運往徽州安葬。

再後來,師父将他送上落伽山便又獨自離去。

三個月恍如三年,除餘景遙自殺身亡的消息,師父還帶回一個男孩。

何英不疑有他,因為啞巴嬸就是被莊雲卿救回的。

男孩眼裏噙着淚光,緊緊攥着莊雲卿的手不放。何英很不高興,一把将男孩拽了過來,他不想與對方分享莊雲卿,可對方卻非要與他“分享”眼淚;睡覺時哭、吃飯時哭、習字時哭、練武時哭、哭完了過一會兒又接着哭。

何英起初嫌他煩,可當得知他也失去了父母,那點不耐煩便瞬間消弭無蹤。他像照顧小貓小狗似的照顧對方,男孩也漸漸不再纏着莊雲卿,變成了他的“尾巴”。何英有些開心,覺得男孩是爹娘送自己的禮物。

何英每日過得心滿意足,直到男孩講述起他的身世。

何英這才知道,男孩不是禮物,他是餘景遙的兒子,是自己的仇人。

他恨了他整整七年。

背部忽而襲來一股溫暖,何英沒有回頭,任對方将雙手環在了他胸前。

“何英……”疲倦的聲音帶着吻落在耳畔。

依賴的、眷戀的,仿佛曾經那段無知而快樂的歲月。

何英輕輕握住了餘燕至的手,他仰望星空,那裏像有他的爹娘……他指尖陷入了餘燕至手背,聲音在喉間踯躅良久後,雙唇一張一合吐出輕喚:“燕……至……”

身後的人緊緊擁住了他,像要将他鑲入血肉。

一只飛走的螢火蟲又飛了回來,在他們面前悠悠輕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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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轉瞬即逝。半年後,年關将近,師父命他們下山采購年貨。

八年裏,這是餘燕至頭次下山。

落伽山沒有通往外界的道路,只能憑凸起的石塊以輕功行走崖壁。何英走在前,他跟随其後,眼瞧對方靈活地像只兔子便不覺好笑。何英早憋着股勁要下山,昨夜纏了他半宿都在說山下的熱鬧。

兩人有驚無險躍下崖壁,何英等在一頭,餘燕至腳未落穩便被他牽着朝前奔去。

他們天未亮動身,趕到鎮中時已是晌午時分。

買了米面菜肉,肩上都是沉甸甸的包袱,可何英玩性大,扛着大包小包也要擠進人堆聽戲。那是當地富貴人家請來的戲班子,沒有名角所以花不了什麽錢,就為鄉裏鄉親湊個熱鬧。臺上唱得熱火朝天,何英便在臺下小聲附和。餘燕至陪他站了半個時辰,瞧他沒有一點挪地的意思,實在無法,拉起他往外走去:“你也會唱,何必聽他們唱?”

何英不情願道:“人家有戲臺有扮相,好看多了。”

餘燕至唇邊勾起笑意:“你唱得比他們好。”

這話實在受用,何英也是個不知羞的,真就覺得自己唱得不錯。

路經一處貨攤,何英停步攤前瞧了瞧,拿起支發簪朝那貨郎道:“怎麽賣?”

那貨郎見有生意上門,又瞧是個長相漂亮的少年人,便不由眉開眼笑:“小公子眼光真不錯!這發簪做工精巧,質地又好,最适合送心上的姑娘當定情物。我瞧您也是個誠心人,三兩銀子,我絕不多賺!但願您得佳人芳心,姻緣美滿。”

何英輕飄飄瞥他一眼:“三百文錢。”

貨郎怔了怔,立刻收起谄媚嘴臉,搖頭道:“你年紀小不識貨我就講你聽,這是上好和田玉,三百文……”指了指對街一名乞丐,“送他。”

何英似笑非笑道:“赭陽水玉,三百文是看在你熱情的份上,這種貨色五十文我也嫌貴。”

何石逸是玉器發家,何府中有南北獨一無二的和田玉樹,千萬兩不止。何英尚不識字就已被教着識玉,對這些玩意如數家珍。而他看上的自然也非那簪子的材質,只覺模樣小巧玲珑煞是可愛。

貨郎曉得自己東西不值錢,可沒想碰着個行家讓他臉面丢盡!他擺了擺手,顯然不打算再做對方生意。

旁觀至此,餘燕至拉着何英匆匆離去,拐入了一道巷口:“你想要嗎?”

何英輕哼一聲,滿不在乎道:“破爛東西,扔地上也沒人揀!”

餘燕至實在了解他,便于是放下身上包袱,獨自走回街市,漫無目的轉悠了會兒,最後停在了貨郎攤前。他未語先笑,拱了拱手道:“老板生意不錯啊。”

貨郎瞧他眼熟,咧嘴笑道:“承您吉言,看看有什麽喜歡的。”

餘燕至視線一掃,随意拿起件玩意看了看,放下後又拿起了先前那支簪子,贊道:“好東西。”

貨郎受挫在前,眼見又有“識貨”之人,便放低了姿态,道:“絕對是上好的東西,姑娘家一定喜歡!”

餘燕至微笑搖頭,十分不舍地放了下來,視線卻依舊鎖在其上。他狀若随意地講述了自己如何愛慕一位姑娘,無奈家境貧寒,難以讓對方父母應允;情真意切、可歌可泣。那貨郎邊聽邊不住嘆息,皆是窮苦出身,來來去去竟有了同為天涯淪落人的感慨。三兩銀子變成了三百文錢,貨郎誠心送上祝福,餘燕至千恩萬謝接受了他的好意。

何英站在深巷,聽不到遠處對話,但看得清楚,餘燕至買下了那支簪子。當對方走回身邊,将發簪交入他手中時,何英詫異萬分:“三百文錢?”

餘燕至颔首。

何英一把抱住他,親了親他。

笑着自他懷中掙脫,餘燕至倒還明白這場面是要避人的。

回去前,兩人在面攤吃了碗面。何英吃過兩三口就把碗推給了餘燕至,餘燕至不聲不響起身去隔壁買了個糖燒餅給他。

摸索出身上銀兩,兩人心中皆是感嘆,感嘆師父着實厲害。用這僅剩的十文錢,餘燕至買了包甘蔗糖,一根醬豬尾巴。

路上,何英嘴沒停過,餘燕至知道他愛吃甜食,可沒想他簡直是不要命地吃。半包糖下去,何英自己也覺得牙要倒了,拉住餘燕至,皺眉道:“我嘴裏疼。”

“我看看。”餘燕至朝他半張的嘴巴瞧去,其實瞧不出什麽,就見他後槽牙粘着層糖漿。

何英捂了臉道:“這糖不好。”

不好還吃那麽多?餘燕至看他一眼,心想手頭就那麽點錢,是買不了好東西。

可疼歸疼,何英還是含進了一顆,不嚼,只慢慢等它化開。糖粒把臉蛋撐出個了小包。後來他實在難受,便又拉住餘燕至,将那沒化盡的糖送入了對方口中。

回到落伽山時天色已晚,還淅瀝瀝下起了小雨。兩人把采買的物品剛剛放進竈房,便聽啞巴嬸屋裏傳出了小女孩的哭聲。

兩人敲開房門,就見秦月兒擁着被子坐在床頭,正抽抽搭搭地哭。啞巴嬸腳邊擱着盆沒洗完的衣褲,盆裏的水泛出了淡粉色泡沫。

何英望了一眼便即收回視線,從袖中摸出簪子遞給餘燕至。接過後,餘燕至傾身向前,将簪子別進了師姐發間。

“啊啊……”啞巴嬸有些不知所措,濕漉漉的手指指着秦月兒朝他們搖頭。

“鎮上買的,不貴。”餘燕至解釋。

“嗚……”啞巴嬸替秦月兒紅了臉。

秦月兒擡手摸了摸簪子,可那似乎沒什麽安慰的作用,她扁着嘴眼淚又流了下來。直到燕至哥哥将醬豬尾巴拿給她才終于破涕為笑。

下山路上,何英忍不住開腔道:“她也是個大姑娘了,還只知道吃。”

餘燕至心想,你比她大多了,不也那麽愛吃糖。這話倒不是不敢說,只是沒必要說。他牽起何英的手,在冬夜的雨中深深吸了口氣。

回屋後,何英實在冷得緊,匆匆一番洗漱便鑽進了被窩:“你快——”

話未說完打了個噴嚏出去。

餘燕至同時撚滅油燈,摸黑躺在了他身邊,将他摟住了,道:“還疼不疼?”

何英伸手探入他衣下,舌尖抵着牙根含糊道:“嗯……”

餘燕至的聲音來到了何英唇邊:“嘴張開。”

屋外是“沙沙”的細雨聲,屋裏是相依相偎,竊竊私語。

餘燕至的肌膚溫暖無比,這令何英簡直愛不忍釋。他的手從對方背部,輕車熟路暢通無阻地滑入了褲中,抓住那緊致渾圓的臀肉,收攏五指而後松開,感受那彈跳掌心的瘙癢。他越玩弄越覺趣味,漸漸變得肆無忌憚。

他對餘燕至的身體已十分熟悉,并非每一次碰觸都帶有情欲意味;他們習慣對方的撫摸,很多時候更像親昵的玩鬧。

餘燕至原本昏昏欲睡,在何英樂此不疲的騷擾下終于做出了反擊。

握住他的陽物,餘燕至不确定彼此精力是否足夠繼續“鬧”下去。何英很快便沉浸其中,溫順地任餘燕至褪去亵褲,當餘燕至的唇靠近時,他攬住他頸子松開了齒關。唇舌糾纏中,餘燕至翻身壓在了何英身上,何英立刻扯落他褲子,兩人的欲望硬邦邦碰了面。

餘燕至右手包裹着兩根滾燙的肉棍,左手摸索何英衣下,指尖不輕不重地揉捏他胸口凸起。

何英微微蹙眉,他不喜歡被弄這裏,仿佛心口鑽進了只蟲子,啃得他又疼又癢又麻;只是此刻身陷欲望中無暇阻止。

餘燕至開始得寸進尺,他将何英的衣裳掀至胸前,俯身含住了那脆弱的肉粒。

何英頓時寒毛直豎,箍緊餘燕至,一翻身将對方壓在了身下。扯落胸前衣裳,他報複似的将餘燕至扒得精光,唇齒和手指并用,蹂躏起了對方的乳粒。

餘燕至垂下視線,昏暗的環境裏能看到正在胸口處忙碌的腦袋,他微不可察地彎了彎唇,想起年少時何英半夜爬進他的被窩,要撓他的癢癢肉……可餘燕至沒有癢癢肉,同樣也沒有敏感的乳頭叫何英“發洩”;只當被咬疼時才會無可奈何地悶吭一聲。

果然,發覺效果微弱後,何英便轉移陣地向下滑去。

被子起起伏伏,何英停在了餘燕至胯間。

餘燕至雙目大睜,手探往下身揪住了何英發絲,試圖将他拖出。何英痛吟一聲,懲罰似的咬住了那淌着熱液的頂端。感覺餘燕至身體一僵,何英越發得意起來。他伸出舌尖先是舔了舔,味道有些鹹腥,然而并非不能忍受;餘燕至的反應才是叫他興奮的源頭,他想看看對方不那麽平靜的模樣。

餘燕至呼吸急促起來,他攥緊身下被褥,在黑暗中閉了眼。腿間的事物已被何英完全含入,那舌頭正笨拙地攪動着,甚至牙齒也會時不時蹭痛他,可比之這些,更多的是快樂,是滅頂的快樂!幾乎令人泫然欲泣!眼底的黑暗中開出了一朵朵花,五彩斑斓;一想到含着自己的人是何英,胸口便莫名抽痛……這感情在他心裏紮根了太久,已與血脈相連,一旦動情,整顆心便要任那情絲左右……

餘燕至啓唇吐露呻吟。

何英仿佛受到鼓舞,加快了唇舌的動作。

“何英……”

在一聲來自鼻腔深處的輕喚後,濃液猛地沖進了何英喉嚨,何英猝不及防,急忙放開口中軟下的肉體,從被窩鑽出,趴在床邊一聲接一聲咳嗽,奈何為時已晚,那些東西早被吞了下去。

餘燕至緩過一陣,坐起身輕輕拍打何英後背。何英止了咳,下床穿鞋,光着屁股跑去屋外漱口。不一會兒又回到屋中,冰塊似的鑽進被窩,哆哆嗦嗦小聲道:“誰叫你射在我嘴裏的……”

餘燕至擁住他,吻了吻他冰涼的額頭,在他耳邊低語了一句。

何英輕輕一笑,道:“不玩了,我累了。”

說罷從餘燕至懷中掙脫,利索地穿回了搡進被窩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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