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大膽的小妖

七生試的規則很簡單, 每一場完成者便可進入下一場,而其餘未完成的則要止步于這一輪。

為了給學生足夠的準備, 笕憂仙島緩課三天。不管是什麽原因不用上課, 總之對于這個話題而言, 自古在學子之間喜聞樂見。

由于體內修為不多,雲吞一大早便來到了湘妃竹林裏尋了個能擡頭看到天空的地兒,化成蝸牛趴在石塊上修煉。

他平日裏不經常自己修煉, 他自幼胎中帶傷, 雖是靈胎,但無其長, 修煉起來頗為艱難, 好在雲吞也并不想成仙成神。

竹林中露水深重, 他探着觸角懶洋洋趴在一片葉子上調整氣息, 竹林深處傳來腳步踏碎枯葉的聲音,接着不知是誰重重捶打了一下竹子,惹的頭頂一片竹葉晃動。

“你為何要跟來?”說話的人是徐堯。

雲吞抖了抖觸角, 讓自己清醒一點, 尋思着要不要尋個沒人的地方,畢竟偷聽別人講話不大好。

“我……擔心你”

雲吞觸角愣住,是潘高才。

徐堯臉色青白,眼底烏黑, 像是很久都沒有睡好的樣子,他手中握了本書卷,書角已經被露水打濕, 可見他在林子已經待了許久。

潘高才看了他幾眼,嘴唇動了動,最後交給他一包麻繩捆的小藥包,“這是風寒藥,我走了。”他擡起眼皮似是不舍的在徐堯臉上看了兩眼,然後轉身離開。

“等等,你怎麽知道我染了風寒?”徐堯叫住他。

潘高才苦笑一聲,沒回答,垂着肩膀,背影有些落寞。

徐堯眯眼盯着他的背影片刻,捏着書卷的手指慢慢收緊,提高了自己的聲音,“怎麽,你和花灏羽吵架了?”他有些嘲諷的露出淡淡的笑容,翻開書卷,假意盯着上面的字,“莫非他反悔了,不教你什麽長生之法了?”

徐堯說完,試探的盯着潘高才。

趴在石塊上的雲吞默默嚼着口中剛剛随口啃的野生的藥草,為潘高才默哀起來,用他一位鳥仙舅舅的話來說的話,大概他對他是真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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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徐堯欺騙了他,看着他病了,潘高才就狠不下心來。

“教不教都和你沒什麽關系。”潘高才強行讓自己平靜下來,說,“你要我家的鋪子你就拿去吧,以後,別再做這種騙人感情的事了。”

徐堯好像怔住了,他垂下頭,過了一會兒,才譏笑着說,“我沒騙你感情,你家的商鋪是我爹要的。”

他的第一句話讓潘高才瞬間眼睛亮了起來,這句話也同時讓雲吞抖了抖觸角,疑惑的扭扒起觸角,聚精會神的聽着兩個人說話。

雲吞太過于專注,沒注意到從竹林深處刮來一股淡淡的疾風,在離他殼後不遠的地方消失了,連雲吞周圍的樹葉都沒被驚擾一晃。

“你說的是真的?”

徐堯,“是。”

潘高才露出手足無措的模樣,向前走了兩步,又停下來,說,“堯兒,将鋪子還給我好不好?”

徐堯仰起頭,靜靜看着他,緩緩搖了搖頭。

潘高才,“為什麽,你不是說你是——”

徐堯打斷他的話,“我已經将契約書交給我父親了,上面有你親自簽名畫押的筆跡,興許沒多久,他就很有可能拿着那張紙去找你爹娘。”

潘高才着急起來,兩步并作一步走到徐堯面前,急道,“那怎麽辦,堯兒,你能不能幫幫我,将那張紙作廢好不好?”

徐堯搖頭,“不行。”他看見潘高才眼中的希望被澆滅,又道,“還有一個辦法。”

“什麽?”

徐堯合上書卷,擡起眼,“這次七生試中我若為第一,我爹就會答應我一個條件,到了那時,我就可以向他提出來不去收回你家的鋪子。”

“堯兒自幼聰明,自然能拿得第一的。”潘高才道。

徐堯皺了下眉,向林外走了兩步,轉過身說,“你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現在四個學堂誰不知曉花灏羽和雲吞二人,冬雪堂中甚至有人下了賭局,押的就是他二人與我誰會在七生試中摘得桂冠!”

他說完這句話,臉色從蒼白漲成了通紅,握書的手發顫,臉上帶着隐隐被羞辱之意,他這一怒,讓潘高才不知如何接話,結結巴巴伸手想安撫他。

徐堯一把打掉他伸在半空的手,深吸兩口氣壓下自己的嫉妒,說,“如果你能讓他們不參加七生試,或在提前失敗,等我贏了,就會向我爹提起契約書這件事,到時候你家的鋪子還是你的,怎麽樣?”

“可我、我不能這樣做,灏羽和雲公子他們幫我、我……”潘高才不知所措,“我不能這樣。”

徐堯冷笑一聲,留下一句話,甩袖離開。

“那你家的鋪子你就別想要了!”

潘高才抿了抿唇,急忙跟着追出了竹林。

竹林中又安靜了下來,遙遠的林外模糊有些海浪呼嘯的聲音傳了進來,參天的幽幽竹林在清風中沙沙起舞。

雲吞嘆了口氣,搖了搖觸角,可憐天下癡情男兒心。

“不去殺了他?”清淡到有些冰涼聲音貼着雲吞的小殼後響了起來,很輕柔,輕柔的像一只陰森的鬼。

雲吞頓時被吓的臉色一白,表現在蝸殼上就是玉似的殼更剔透了一層,他軟軟的身體上浮出一大片雞皮疙瘩,朝後一靠,跟一只烏龜一樣翻過去了殼,剩下白白軟軟的腹足仰天震驚。

“啊~~~~”軟軟的小嘴發出小小尖叫聲。

他翻着觸角,瞥到一片雪白的衣角掃過,然後,有人持着一根樹葉将他翻了起來。

小蝸牛的腹足重新沾到冰涼的石面,好像騰空的人終于踩着地面了一樣踏實,他氣喘籲籲的呼~~~口氣,翻個觸角,心想,誰呀,竟然敢吓他。

觸角氣勢洶洶的朝上一瞥,呆住了。

漣铮蹲在他身前,拿一片生了毛茸茸細絨的樹葉掃着石塊上呆愣的小蝸牛。

“哈~哈~哈~哈~”雲吞癢的受不了笑起來,笑的整個小殼都發起顫來,兩根觸角跟羊癫瘋一樣抖啊抖抖,觸角上圓圓的小黑點眯成一條縫,擠出一兩滴眼淚來。

見雲吞笑的上氣不接下氣,漣铮才停了手,淡淡瞧着将身體笑成粉色的小蝸牛。

雲吞差點以為自己要被笑死,直到那人停下來,他緩了好大一會兒,才從鬼門關溜達一圈走了回來,險些就成為一只笑死蝸了。

“你~~你~~”雲吞觸角一抖一抖的喘氣,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漣铮看着他,眼底的情緒一閃而過,藏進墨色的瞳仁中,他攏了攏衣袖,坐在石塊的另一邊上,道,“他們要害你,你不想殺了他?”

雲吞遲鈍了好一會兒,才想明白這個人問的是什麽意思,折下來一根觸角托着軟軟的小臉,慢吞吞說,“不~過~是~嫉~妒~心~,何~至~于~死~?”

他仰起觸角,凝視着漣铮,有些癡癡的,想到剛剛的撓癢癢,臉上還有些泛起紅暈來。

“嫉妒……”漣铮薄薄的嘴唇緩緩念出這兩個字,在雲吞看不見的瞳仁深處驚現一絲殺意。

“嫉妒會讓天地颠倒,萬山荒蕪。”漣铮如同念詩一般說出這句話,然後揚起下巴,倨傲盯着雲吞。

雲吞化出人型來坐在石塊的另一側,他皺起眉,用眼風打量這個人,不知為何,他能給他撼蝸心魄的驚豔,而有時,甚至是一句話,一個眼神,讓雲吞又覺得疏離別扭的厲害。

他糾結的想着自己感覺,将其歸咎為初次見面多有不熟的緣故上。

不熟是定然不熟的,才不過見了兩次面不是嗎。

雲吞神思游蕩一翻,回到身上,見到面前的人正目不轉睛的望着他,他心神又是一蕩,俊秀的臉龐猛地一熱,紅了起來。

“你~你~你~傷~好~了~嗎~?”雲吞別過去頭,結結巴巴說。

漣铮曲起一腿踩在石塊上,另一只閑散垂搭下來,自在而又肆意,他用手撐住下巴,幽長的眸中帶着一點笑意,像雪一樣,涼涼的。

他伸出手腕遞了過去。

雲吞看着眼前的手,修長的手指放松的垂着,手背蒼白,隐約能看到血液流動的青筋,他下意識覺得這是他見過最好的一只手。

他稍稍猶豫了片刻,探出了手。

觸手摸到一片冰涼,雲吞愣了愣,摸到的脈象瘋狂的跳動着,就好像身體裏有一股氣力正如脫缰的馬兒奔騰,他的血在筋脈中像火般熊熊疾燃,皮膚卻又涼的刺骨。雲圖疑惑不解,身為醫者的直覺,下意識碰上漣铮的心口,心血冰涼,律動不齊。

雲吞睜大了眼,呼吸慢慢急促,喉嚨不知為何收縮了起來,“你——”

漣铮反手攥住他的手腕,雲吞的手很小,在他手裏就像小孩和大人的區別,漣铮捏着他的手腕,好似把玩着一件器具,用一種喑啞蠱惑的聲音道,“摸到了嗎?”

雲吞茫然搖搖頭,沒見過這般不要命的脈象。

“為~什~麽~會~這~樣~?”他問。

漣铮眸子幽暗,輕聲道,“因為,我受傷了。”

雲吞眼中一凝,頃刻之間便明白他所說的受傷非上次他看到的,雲吞有些急切,擔憂問道,“什~麽~傷~,我~是~大~夫~,我~可~以~……”

雲吞看着他笑起來,那張明明讓他心跳如鼓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淺淺的譏笑,笑容很淡,轉瞬即逝,繼而變得有些涼薄,有些冷漠,雲吞抿緊了唇,垂着眼道,“是~什~麽~傷~?”

“是一種很痛,痛到生死不能的傷。”漣铮道。

“有~多~痛~?”雲吞問道。

漣铮居高臨下的望着他,“你想知道?”

雲吞毫不猶豫的點頭。

漣铮眼中露出璀璨如星子的笑容,他攥着雲吞的手腕慢慢收緊,像一只鉗子箍住細瘦的腕子,一點點收力。

雲吞本來疑惑他所說的想知道是什麽意思,立刻便被手腕緊縛的痛給驚醒了,攥着他手腕的人愈來愈用力,仿佛要将他的骨骼捏斷一般,雲吞幾乎能感覺到他的手腕僵硬的垂着,手骨發出錯位、崩裂破碎的聲音。

劇痛從手骨處鋪天蓋地蔓延全身,讓他額上瞬間落滿冷汗,他臉色慘白,嘴唇發顫,睜大眼睛,眼前一陣陣發暗,瞳仁散亂。

“不……”雲吞嘶啞道,聲音虛弱,手腕的劇痛不斷傳進他的心口,他感覺自己幾乎窒息,要疼的死去了。

雲吞茫然看着面前的人,瞳孔慢慢收縮,他看着這個人唇角帶着冷冷的笑容,覺得這個人好像恨他恨到了極致,要将他挫骨揚灰,讓他生生疼死。

他終于受不住這種痛,如他所願,緩緩閉上了眼,陷入了痛苦痙攣的昏迷之中。

雲吞終是被痛昏了過去,沒看到死死攥着他手腕的人如雪的衣袍從袍角開始一點點仿佛染上了墨,大片大片的墨色似水一般漣漪暈開,爬上這雪白的袍子,像天山冰雪頃刻融化在深深墨硯之間。

雲吞向後昏倒下來,在摔上石塊時被一雙溫暖的手攔住了腰身。

那人擡手幻出一張竹編小床,将雲吞放在上面,英挺的眉宇深深凝了起來,望着小床上面如白紙纖瘦的小孩,他低頭,撐住小床的兩邊,俯下身來,唇貼上雲吞的唇瓣,用舌尖推開後者因為疼痛而緊抿着的唇,将一股清冽微苦的修為源源不斷送了進去。

雲吞昏迷前緊皺的眉慢慢松了,窒息般的痙攣也停了下來,他像一個溺死的人終于抓住了浮木般抓住那人的衣角,喉中發出小獸迷路一樣的嗚咽,緊緊蜷縮在那人身邊。

沛然沉靜的修為清涼的送進雲吞口中,帶着一股雲吞極為喜愛的苦冽,他無意識的靠在那人懷中,伸出小小紅紅的舌尖,舔上了送來苦冽修為的唇瓣。

黑袍人猛的一僵,撐在雲吞身上不知是該起來,該起來,還是該起來,他垂下眼睑,默默望着朝他身上纏來的小孩。

他該是從未有過這種經歷,僵硬了片刻後擡手撫去雲吞的小手,剛碰上那只手,雲吞閉着眼發出了一聲細微的痛哼聲,吓得那人立刻松開手,扶住雲吞朝後跌去的身子,認命般重新低下頭為雲吞送入修為。

又嘗到了這股熟悉的苦冽味,雲吞好了傷疤忘了疼,用不自然垂着的手腕搭在那人肩頭,伸出舌尖去尋那股修為的來歷。

黑袍人僵硬的一手撐着身體,一手摟着雲吞,頗有些窘迫,任由對方用小巧靈活的舌尖闖進自己口中,吸取他的津液,甚至好奇的去碰他的舌尖。

黑袍人從未遇過這種不上不下,不清不楚的事,縱然他知曉自己确實很好吃,但活了這麽些千年萬年以來,從未有小妖敢這麽放肆大膽,明目張膽的品嘗起他來。

他終于受不了雲吞撓癢一般的挑逗,在見到雲吞的臉色由蒼白轉為紅暈後,用舌尖将雲吞的舌頭從口中推了出來,繼而坐直身體,神情複雜的抿起唇瓣。

雲吞靜靜的蜷在他手邊,沉沉的睡着了。

黑袍人注視着小孩紅潤泛着水色的唇瓣,一時之間,神情竟比剛剛還複雜起來,他凝視着他好大一會兒,最後認了命,捏着雲吞腕骨斷裂的手腕,并起雙指貼在雲吞手腕一圈青紫淤腫的地方,霧澤生起,須臾之後,青紫紅腫散了。

這一番折騰下來,頭頂明晃晃的太陽也終于爬上了最高處,在竹林中灑下斑斑日光,穿過竹林外,學堂的地方升起了袅袅炊煙,該用午膳了。

他想着,身後的睡着的雲吞打了個小小的嗝~~~

黑袍人,“……”

看來,這小孩已經吃飽了。

紫坤小樓的內院裏靜悄悄的,陸英正站在樓中拟書七生試的規則,聽見動靜,他快步走了出來。

見着黑袍人以及被他橫抱在懷裏的雲吞,陸英明顯楞了下,然後連忙低頭恭敬的朝他行禮,“帝君”

那人點點頭,将雲吞放進了他的懷裏。

陸英訝然,“雲吞?帝君,這是——”

黑袍人剛欲開口,神情猛地一凝,緊接着,痛苦之色迅速蔓延至他的眉頭,劇痛如洪水來的迅猛猝不及防,他低頭吐出一口黑血,幽黑如深潭的眸子染上濃濃的血色。

“唔——”他按住自己胸口,一手扶住院中的石桌,痛楚的喘息起來。

“帝君!毒又複發了?”陸英急忙走上前,打算将雲吞擱置一邊,去查看那人的情況。

“走。”那人棱角分明的額上沁出大顆大顆冷汗,汗水滑落在他的鼻尖,最後滾落在泥土之中,他強忍着五髒六腑的劇痛,壓抑着即将爆發的痛楚,看了眼昏睡的雲吞和憂心忡忡的陸英,聲線喑啞,“……我無礙,帶他去療傷……”

陸英知曉自己勸不得,将心一橫,領命道了聲是,回到了紫坤小樓中,将雲吞放在床榻上,疾步走了出來。

等他出來,院中已經悄然無人,青石桌下,一株本應枯死的小草苗以可見的速度抽出了新芽,獲得了新生,嬌嫩的站在泥土之央,昂然散發着生機。

陸英擡手,招來沉沉的雲團将晴朗蔚藍的天空掩蓋住,轉眼之間,海面驟然生出狂風大浪,雷雨滾滾。

變天了。

溫緣正在島上尋找雲吞,尾巴一撅,望着剛剛還晴空萬裏的天空這會兒就要下起大雨來,陽光被雲層遮住,天地昏暗起來,此時不像是晌午,倒有些似山雨欲來的傍晚。

大雨噼裏啪啦落了下來,溫緣站在海邊,仰着腦袋,望見昏暗的天邊一股沉沉的黑雲直沖雲霄,然後重重跌進大海,大雨将他淋的濕漉漉的,像一只落湯雞,溫緣擡爪擦掉狐貍眼上的雨水,睜大眼睛想看清楚什麽東西墜入海裏了。

“溫緣!!!”一聲自遠處而來的高喝聲從雨中傳來,與此同時,天邊炸開一道雪白的驚雷,驚雷之下,是勃然大怒般狂吼。

小狐貍仰頭嗷嗷叫了兩聲,被吓得猛地一跳,鑽進了撐着傘跑來的花灏羽懷裏,濕漉漉髒兮兮的小蹄子在花灏羽胸口印下幾枚黑乎乎的梅花印子,皮毛嚴重打結的小腦袋藏進花灏羽的交領裏,害怕極了。

花灏羽顧不上什麽髒不髒,撐着被雨水打的淩亂晃動的油紙傘,撫摸着懷裏的身體,低聲道,“別怕,我來了,溫緣。”

笕憂仙島大雨滂沱。

陸英靜靜站在院中,任由雨水淋透他全身,他神情凝重,目光含着一絲曠然的蒼涼凝視着天邊。

這種時日何時才會結束?

他問自己,也問被折磨了千年萬年的那個人。

雲吞這一覺睡的很舒坦,他能清楚的感覺到體內的經年的淤血和舊傷沉疾都仿佛不存在了,整只蝸輕飄飄的,像喝了仙界他那鳥舅舅釀的美酒,醉了,輕盈的要飛起來。

雲吞啧啧嘴巴,發覺口中殘留着一種他極為熟悉的苦冽,舌尖上,喉嚨裏,齒貝之間,皆有氣息可尋,他眯起眼琢磨起來,是不是自己睡前吃了什麽好東西而他忘記了。

他回想着,身子一動,臉色忽的僵硬住了。他想起來了,那是一種刻骨銘心的劇痛,讓他差點以為自己就要立刻死去一樣。

雲吞擡起手去看自己本應該腕骨斷裂的地方。

“醒了?”陸英的聲音從玉黃珠簾外傳了進來,珠簾碰撞,發出輕輕悅耳的聲音。

陸英端着一只平口小碗走進來,碗中冒着熱氣,酸苦的續骨草汁的味道傳進雲吞鼻中。

雲吞坐起來,擡頭瞄了一眼陸英,又連忙垂下腦袋,一副乖巧聽話的模樣,咩咩道,“神~君~”

陸英略顯冷漠的将藥碗遞給他,雲吞接住碗,嗅了嗅深色的藥汁,小聲報出熬成這碗藥的藥方,

陸英點點頭,看着他仰頭一飲而過。

“你的傷是怎麽弄的?”陸英開口。

“回~神~君~,學~生~、學~生~不~小~心~摔~倒~了~”雲吞眨了眨眼,放下藥碗,眼睛瞥着珠簾外一尊香爐染起來的青煙,沒敢說實話。

也并非是不敢,而是雲吞下意識覺得漣铮的事不能讓其他人知曉,也包括忍冬神君。

他猶豫片刻,問,“我~怎~麽~會~在~這~裏?”

陸英望着雲吞,一向慈愛溫和的眼中帶了些審視的意味,“我發現你時,你就在我的樓前,至于你怎麽來的,要問你自己了。”

問他自己?他自然是知道的,是他親口對漣铮說要試一試他的傷有多痛的,雲吞閉了閉眼,不知為何心中有些落寞,在昏迷前的那一刻,他幾乎就讓以為漣铮多麽的恨他,恨到要将他食肉寝皮挫骨揚灰。

他的傷,竟會這般猶如裂骨之痛嗎?

雲吞胡亂的想着,聽到一聲嘆息,他才恍然回神,藏在袖子裏的手偷偷按了按自己受傷的腕子,發現除了皮肉有些腫脹之外已經痊愈了。

是漣铮做的,還是神君為他療傷的?雲吞不知道,但他發現自己的心正隐隐偏向前者。

陸英看不出這個小東西在想些什麽,但總覺得這只蝸牛大概也是個小惹事精,看着乖巧,實則也是個會折騰的主,想起先前将雲吞送來的人,他心中只能一嘆作罷,不知是福還是禍。

“多~謝~神~君~的~藥~,學~生~這~就~告~退~了~”

雲吞捏着衣角朝陸英甜甜的笑,乖的就像他正在學堂裏一二三快坐端,四五六放好手一樣規矩,陸英知道他沒說真話,也知道問不出來什麽,只能頭疼的擺擺手,“回去吧,下次走路小心着,別又摔倒了。對了,七生試盡力而為,莫要本神君失望。”

“學~生~知~曉~”

雲吞眼中一亮,本正糾結要如何圓他的謊時,神君竟然不再問了,他點點頭,下了床,轉過身朝陸英恭敬行了禮,看到神君招手時,腳步頗急切的離開了紫坤小樓。

陸英望着他的背影無奈的搖了搖頭,深深的目光中浮出些許希冀。

生而帶傷,焉知非福。

被雨水沖刷過的傍晚天高雲淡,風清水白,蜿蜒小路的周圍青苔滾落着剔透的水珠,空氣裏散發着青草和泥土的芳香。

雲吞深吸一口氣,用不屬于蝸牛的速度回到了寝院中。

院子裏,花灏羽和溫緣正頭挨着頭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做什麽。

雲吞湊過去伸長腦袋,看見溫緣捏着一只玉白色的小殼拼命搖晃着。

“那~是~空~的~”雲吞插話說。

“是啊。”溫緣低着頭,哭喪道,“吞吞真被沖跑了,殼都弄丢了!”

雲吞,“……”

雲吞瞅着一臉冷漠看着他的花灏羽,心說小狐貍已經不适合一個狐活着了,趕快領走吧。

溫緣呆了呆,猛地擡起頭,“吞嗷——”

他擡頭擡得太猛太疾,花灏羽本就離他很近,腦袋挨腦袋的距離,溫緣猛地擡頭,恰巧不巧的一個腦袋怼到了花灏羽的下巴上。

花公紙那滿口雪白牙被這麽一怼,下嘴皮嗑上嘴皮,這時候就顯得他牙尖嘴利,毫不猶豫的讓自己的牙戳破了那張稍薄、棱角有型的唇上,當即便冒出一兩滴血珠來。

溫緣捂着腦袋也被嗑的不輕,眼裏泛花‘呲溜’一聲躲進了雲吞身後,瑟瑟發抖道,“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花灏羽從沒這麽狼狽過,下巴被嗑的淤青,捂着嘴,怒瞪着雲吞,“讓開!”

溫緣被吓出了原型,整只狐躲在雲吞身後,四條小蹄子摟着雲吞的大腿,挂在他身上,一副勢要将大腿抱到底的模樣。

“咳~,他~不~是~故~意~的~”,雲吞張開手臂,老母雞護小母雞,将溫緣護在身後。

花灏羽英俊的臉龐陰沉沉的,比鍋底還黑,他先前一直忍,一直忍,忍了這麽久,終于忍不了了,他一把抓過雲吞,單手朝下一抄,躲開雲吞的攻擊,轉身就把縮成一團毛球的灰狐貍撈進懷裏了。

“喂你~~”雲吞剛開口,就閉緊了嘴巴。

只見花灏羽将那一團毛球擱在石桌上,翻手化出一只小布包找到毛球的縫隙丢了進去,花灏羽眈眈的盯着毛球,聲音卻是說不出的溫柔,“躲什麽躲?我會打你嗎?給我上藥,不準躲了。”

毛球抖了抖,從縫隙裏露出一只眼睛和一只三角耳朵觀察着外面的情況。

雲吞也慢悠悠坐了下來,不緊不慢撫平衣角,溫聲說,“溫~緣~,弄~傷~人~總~是~要~道~歉~的~”

毛球束爪無策,哆哆嗦嗦的打開了球,小灰狐貍抱着被丢到腹部的小布包,翻身坐在石桌上,猶猶豫豫的挪着屁股蹭到花灏羽跟前,耷拉着毛茸茸的小腦袋,細如蚊鳴哼道,“花、花公紙對不起……”

花灏羽淡淡嗯一聲,揚起下巴湊過去,故作鎮定道,“上藥。”

溫緣點點頭,爪子扒開小布包,笨爪笨蹄的開始給花公紙塗膏藥。

雲吞坐在一旁看了會兒,捏着那枚空了的小殼問,“被~沖~跑~了~是~什~麽~意~思~?”

溫緣這才想起來,一邊上藥一邊道,“我當這四你呢,你不知道晌午那會兒突然下了好大的雨,天陰沉沉的,海浪漲起十丈高,幾乎要拍到岸上來了,很吓人的。”

溫緣心有餘悸的說,“我怕你化成蝸牛被沖跑了,等雨停了尋了好久,只在岸邊尋到這麽個空殼。”

當時可算是将溫緣吓死了,以為雲吞都被大雨沖的蝸殼和蝸肉分家了,他騰出一只爪子拍拍自己毛茸茸軟綿綿的肚子,見到雲吞平安無事才算松了一口氣,看了眼那枚空了的小殼,同情道,“那這只蝸牛蠻可憐的。”

殼都丢了。

雲吞眨眨眼,佛過額前的碎發,幽幽說,“這~是~一~只~海~螺~”

溫緣,“……”

哦。

突如其來的大雨讓笕憂仙島對大海的詭異多變早已經見怪不怪,島上的學生三三兩兩從學堂自學回來,大家都在為七生試準備了。

雲吞捧着一摞從別人那裏借來的野史經書進了房間。

溫緣從翻開第一頁《神農本草經》上打個哈欠坐起來,看着面前二三十本書驚訝,吞吞什麽時候這麽好學了。

雲吞坐下來,攤開書籍,從包袱中摸出一根百年杜仲的枝幹,直接往裝蜜的蜜罐裏沾着吃,另一只手不停的翻過書頁。

看書看得連蜜都來不及塗了。

雲吞看的聚精會神,往常他看起來不好學,但好學起來誰都攔不住,溫緣坐了一會兒,就見雲吞叼着杜仲已經翻完了五六本書,他忍不住随手翻了翻雲吞看的書,發現上面的字古奧晦澀,分開來他都認識字,連成句子字都認識他,總之就是看不懂。

“考試會考這些嗎?”

雲吞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應~該~不~會~”

“那這些四什麽?”

雲吞擡頭望向窗外郎朗雲空,“一~些~上~古~流~傳~下~來~無~人~能~治~的~傷~病~記~載~”

溫緣咦了一聲,做什麽用?

雲吞擡手,若有所思的撫着自己唇瓣,“看~病~療~傷~”

作者有話要說: 雲吞(認真臉):這~位~帝~君~,您~的~的~初~吻~好~好~吃~

雲隙(嫌棄臉):明~明~你~父~親~最~好~吃~

牧單:叫爸爸

帝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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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