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氣死爹了

北之絕境處有片雪域, 先前還有人居住, 而後一場大雪将城鎮覆蓋, 千百年後,僅剩下一座塵封的雪城。

有人披着厚裘推開了厚重的牆門。

城中還有先民居住的痕跡, 雕廊門欄,小鋪牛車, 靜靜伫立在淺藍色的冰雪層之下。

蒼歧拍掉身上的肩頭的冰渣, 走進這座城裏。

城中有凝凍的冰石像,離近看, 才發現厚厚的冰層中凍着的是人,這些人或站或走, 皮膚瑩白,神情動容,栩栩如生。

蒼歧凝起眉, 這些人裏有穿着天界仙裟的仙娥,有面露憤怒的星君,也有粗衣布麻的武夫,手持長叉的魑魅, 甚至還有半人高的兩角獸。

這種地方怎麽會有這麽多明顯不是同一界的人獸?蒼歧疑惑,踩着腳下的冰層,朝街尾走去,在一處冰霜覆蓋的飛檐涼亭前停了下來。

亭中有凍成冰塊的兩人正持子對弈,一人白須白發沉靜肅穆,另一人是個和尚, 腰間還挂着冰葫蘆,一行酒在傾瀉出的時候被凝成了冰柱。

這些冰仿佛是一夕之間被凍成的,和尚的臉上甚至還帶着得意表情,正朝對面的人擠眉弄眼。

蒼歧很少入世,猜不出這裏是個什麽地方,他來此處的目的也不是為了探尋這些秘密。

他從袖中摸出一粒孢子,和以往的都不同,純淨的銀光散發着天地之間最溫柔的光暈。

這是長出他的孢子,發個芽抽個絲就長出來他了,十分簡單,還不挑土。

蒼歧将這粒孢子埋進涼亭前的一捧雪,割開腕子以血澆灌七日,等其發芽,待長成芝草之時摘了,磨成粉,服之能愈合所有的沉珂宿疾。

這只生成靈芝祖宗的孢子含着山河萬木的靈氣,埋進從未見過污濁的雪裏,長出來的林中靈至精至純,塵嚣不染,蒼歧單膝跪在雪中,望着血水浸透冰雪,在冰層之間似一朵小花朝四面八方氤氲而去。

他心想,這樣應該夠了,該是能治好小蝸牛胎中所受的傷了。

他撐着腮幫子跌坐着,唇角勾起笑意,拿此物當嫁妝算得上真心實意了吧,蒼歧用血精心呵護着一粒孢子,修長的手指在雪中勾畫,這些日子以來他打聽的嫁妝還需要什麽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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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床合歡被,二十只豬羊,三畝良田,莊園十二間房,房裏要有綠如意,粉彩翠竹瓷等等,再送上黃楊木的匣子,金步搖碧玉簪,金銀首飾佩戴成雙,蒼歧心裏想着,成親那日雲吞頭戴金花玉镯捏着親手繡的喜帕子……等等,他送到是嫁妝,好像應該他來戴,喜帕他來繡。

蒼歧皺眉朝冰雪上模糊的人影看去,一頭如瀑的墨紫色長發除了用過發緞束起,連羽冠都沒戴過,更別說穿金戴銀,大紅嫁衣去繡花了。

要讨好雲大人也忒難了些。

他撐着頭想到送雲吞回千幕城那一日,在房中見到雲隙,如果不是先知曉了他是吞兒的爹爹,就是打死陸英,蒼歧也不相信這麽個冷絕高豔心眼小性子烈的人會是溫溫潤潤的吞兒爹爹。

他長了好幾萬年,第一次腆着臉跟一個比自己小了好多歲數的妖表明自己的心意,抛卻其他不說,光是老臉都挂不住了好一會兒。

這位雲大人倒是和萬年前問他會不會開花一樣兇悍,開門見山拒絕了他,坐那兒生了好半天的氣。

蒼歧性子寡淡,無欲無求,從來沒對什麽事什麽人執着到非他不可,唯獨這一次四界中生出了個小蝸牛這個寶,他第一眼見着,就曉得自己無争了這麽多年,為的就是争這麽個小東西。

雲隙不同意,蒼歧料到了,生平第一次他知道原來自己還有這麽多缺點。

雲大人掰着手指給數他的罪狀,一臉‘我算術不好但我很生氣’的模樣。

年齡就不必說了,蒼歧當他家祖宗都綽綽有餘,身世太亂,吞兒跟着他會有危險;還沒有銀子,吞兒過慣了錦衣玉食不可能成親之後反而粗茶淡飯;沒有前途,當年他父親還是四界神子人間帝王,而蒼歧徒有帝君虛名卻無權無勢。

除了這些,還有更多雲隙看不順眼的毛病,吞兒的殼是玉白色,蒼歧只穿墨衣,顏色不搭;身為植物,卻不會開花,沒有出息;琴棋書畫沒一個會的,逗不了吞兒開心;為人不夠高雅,青瀛還會背詩呢。

蒼歧,“……”

雲隙說罷,冷冷看着他,“屬雲某眼拙,在下看不出帝君和吞兒哪裏相配~”

婆婆看媳婦,怎麽看怎麽不順眼。

蒼歧道,“縱我生于吞兒之前,但父神予我不死不老的樣貌,雲大人請盡管放心,即便吞兒同我在一起,也不會吃虧。蒼歧雖為帝,但避世萬年,若非天帝咄咄逼我,定給雲吞一世清淨,況且,非蒼歧大言不慚,縱觀四界,有我相護,無人能傷他分毫。”

“蒼歧久居笕憂仙島,将錢財視為身外之物,不過既我入世,定能給吞兒想要的,蒼歧已向染兒打聽過,在下半盞茶長出來的靈芝可賣三千兩,想來他日,多長幾只,也能讓吞兒一世無憂,雲大人無需為身外之物擔憂。”

“說來慚愧,我雖未帝君,但不曾掌管天下,所謂前途,蒼歧以為良辰美景與子白頭,親友相左不愁世俗,遠比高官虛位要來的實在,雲大人覺得呢?”

雲隙哼一聲,顯然沒料到蒼歧這麽能說,說好的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呢。

氣~!

蒼歧,“說到顏色不搭,雲大人,天地初開,黑白為色,怕是沒有比其二色更能相配了。”

再說,其他的顏色不配他紫發,總覺得妖異豔麗的厲害,他這麽大把年紀,整的花哨做什麽。

“林中靈是菌,從不開花,不過我見吞兒似乎也對花并不執着,若是他願意,蒼歧願以身相試。”

夠真誠吧。

蒼歧想,吞兒又不喜歡花,他全身上下都能吃小蝸牛才開懷的吧。

雲隙心裏丢東西,但他喜歡啊!臉上的冰霜更是厚了一層。

“琴棋書畫,蒼歧确是不會,不過在下會制茶,聽凡人說也算是雅事,若雲大人願意,不妨他日一嘗,我今日所說字字如心,天地可鑒,若雲大人不肯相信,蒼歧會用千年萬年以證心意。”

蒼歧說罷,朝他微微點了點頭,一身端正威嚴不卑不亢之風。

這一番解釋可還滿意。

雲隙半晌無語,沒料到蒼歧這麽能說,只好一言不發淩厲的盯着他,看了半晌後道,“我曾經同我夫婿說過,嫁吞兒者要能治好他裂殼的傷。”

雲隙站起來走到門邊,“若是帝君也能做到,雲隙無話可說。”

說罷,開門離開了。

想到這裏,蒼歧瞅着從血和雪中已經開始抽絲發芽的紫靈芝,撫掉了身上的雪。

小蝸牛的傷藥已有下落,自己的嫁妝還差了一半,這雲家的另外三人怕是也要送上些東西才能心甘情願接受他。

送什麽呢,蒼歧苦惱的捏着雪球團成了個蝸牛的模樣放在孢子跟前,認真思索起來。

冰雪之城,連晝夜都不分,寂靜的仿佛呼吸都能驚起一鴻浮雪。

澆灌在孢子上的鮮血滲透冰層裂紋朝四周涓涓氲去,白雪之下鮮紅的血在這座雪域中格外刺眼。

蒼歧睜開眼,感覺到了什麽,卻絲毫不做理會,他眼觀鼻鼻觀心注視着慢慢生長的靈芝。

面前下棋的兩個老頭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能見到那酒肉和尚大笑出來,蒼歧靜坐在雪亭前,俊美的側臉被風雪染上了一層冰霜。

鮮血從孢子的周圍如同細小的紅蛇爬進涼亭、街道兩側,屋檐之下,日複一日,直到第七日,蒼歧手中的蝸牛雪球換成了透明的蝸牛冰雕,一只紫色細嫩的靈芝生了出來,羞怯的張開傘蓋,接住紛紛揚揚的雪花。

他擡手毫不心疼的摘了下來,聽見一聲嘆息。

蒼歧擡頭,默然看着紫靈芝周身澆灌的血水不知何時已經倒流上了涼亭長階上,像小蛇爬到那倆老頭的腳下。

“可惜。”一聲粗啞的聲音嘆道。

蒼歧道,“不可惜,靈芝總要入藥的。”

他轉身欲走,聽見無數細小的哭聲傳了出來,從遍布在雪層之下的血線傳入他的耳朵,很微弱,不像他身上的蝕骨毒,喋喋不休令人煩躁。

蒼歧想了想,将目光落在雪域之城被冰凍的雪雕上,說,“爾等求吾相救?”

哭聲大了一些,蒼歧按了按手腕猙獰的傷口,“爾等是何人?”

哭聲裏夾雜了些細碎的說話聲,蒼歧聽不清,轉身打算走出雪城,忽聽其中一個聲音拔高道,“不救也行,把蝸牛留下。”

蒼歧把蝸牛往懷裏藏了藏,也不怕被冰疙瘩硌着肚子。

那聲音沉寂了許久,蒼歧轉過身看向涼亭只見得意大笑的酒肉和尚神情斂去了笑意,只剩下遙遠沉默的沉重之色。

他想了想,擡手一揮,寬大的袖子如黑色風浪瞬間掃去漫天風雪。

只見皲裂爬上整個冰雪之城,如蛛網以蒼歧為中心向四面八方蕩開,像一池寂靜的水丢入了一枚石子,牽一發而動全身,近乎是頃刻之間,雪域之城在蒼歧眼前分崩離析。

萬木生長,雪原瞬間成幽幽綠城,被冰封的仙娥、星君、武夫、兩角獸、老頭所有雪域之城的人活了過來,齊齊跪了一地,“吾等謝過上神。”

“你們是何人?”

拎着酒葫蘆的老頭從人群中走出來,眼巴巴盯着他的冰雕蝸牛,“非人,是天地之間游離的魂,泯滅後被封印在此。”

“為何封印你們?”

“天地不仁。”

胡枭山中天晦暗不明。

黑格準備的客房中,雲吞正氣呼呼的坐在桌邊,“我要去救我師父~!”

雲隙睨他一眼,手指摩擦茶杯邊緣,不想搭理他。

“縛神罡是用來封蒼歧的對嗎!你到底為了什麽不肯放過他?!”雲吞眼裏發紅,他站起來,袖中的手緊握,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爹爹,把縛神罡給我好不好。”

雲隙喝茶的動作一停,“吞兒,你逾矩了。”

“我只是怕…”雲吞深吸一口氣,朝門外望了望,低聲說,“爹爹,我們剛救出師父,天帝就趕來了,你沒想過為何會這麽湊巧嗎。”

雲隙淡淡道,“你還小,不該管的事莫要管。”

雲吞忍着胸口翻滾的澀意,“爹爹已經答應他了,為什麽不願将縛神罡給我?”

“我答應他什麽了?”雲隙眼裏發冷。

“你…”雲吞氣的不行,說到此時卻又羞的不行,“嫁…嫁妝。”

雲隙見他這麽急着出門的大姑娘模樣,心道真沒出息,“吞兒,我要他治好你殼上傷,并未提及你想的事,出去睡覺吃藥去吧,莫要想太多。”

雲吞眸子睜大,“你在利用他!你明知道我殼上的傷是怎麽來的,又為何要去為難他!”

雲隙眼睛一眯,心涼了半截,“你是在怪我和你父親沒照料好你?”

雲吞低着頭,“你自己心裏明白。”

雲隙怒極反笑,将杯子朝桌上一放,“出去!”

吞兒殼上的傷是他心裏抹不去的芥蒂,任由誰提及都疼的心發憷,這小東西被那醜蘑菇迷的神魂颠倒,說話都失了分寸,雲隙不敢再提不要他的話,怕讓吞兒傷心,眼下看見他又煩,只好将人趕了出去。

雲吞錯了話,想道歉又抹不開面子,推門走了。

牧單和牧染回來就見着趴在桌子上甩觸角的雲隙,知道父子倆又生氣了,牧單吩咐牧染去尋吞兒,自己留下來安慰雲隙。

雲隙扯着軟軟的小嘴,委屈的撲進牧單手心,“氣~死~爹~了~”

陰森的胡枭山裏枝幹遮日,不見日光,

雲吞一口氣跑出去老遠,等回過神時,面前只有枝幹交錯的的高大林木,潮濕腐朽的枯葉堆積滿地。

雲吞化成蝸牛尋個樹上粘着,慢悠悠沿着繁錯的樹根往上爬,剛爬沒多久,只覺得一股風朝他掃來,掃的他渾身發癢,打個噴嚏,小殼一晃掉到了什麽上面。

那東西毛絨絨的,有股腥味,雲吞探長觸角朝身下一瞧,驚了一下,是只狼。

那匹狼蹑手蹑腳靠在樹後,大尾巴夾在屁股後面,喉嚨裏發出低低的威懾聲,而雲吞就恰巧被他尾巴一掃,跌落上了狼背上。

雲吞張嘴,“你——”

那匹狼後脊一繃,肩胛用力,奔跑了出去,雲吞被甩的左搖右晃,又不敢吭聲,他不信黑格,生怕自己落入狼族手裏,被用去了威脅。

雲吞用腹足抓進那匹狼的皮毛,縮回殼中,兩根觸角搭下來護住自己的肚子,聽着殼外風聲呼嘯,小心咽了咽口水,無聲的張開嘴嗷~嗷~嗷~,無聲幹嚎了兩聲。

這匹狼跑的有些奇怪,爪腳輕盈,時而躲躲藏藏,時而猛地停下來,雲吞在殼中幹嘔了好幾番,這才反應過來,它是在躲誰。

就當雲吞受不住颠簸,打算松開腹足卯足力氣滾到地上時,狼停了下來,矮身藏進了一只腐爛大半的樹坑裏。

“蠢貨,竟然暴露了自己!雲隙不是傻子,在他面前務必小心行事!”

這聲音…雲吞一愣。

身下的狼偷偷探出半只眼朝遠處張望,雲吞趁此機會也伸出一根觸角高高的舉起來。

看清楚黑格對面的人時,雲吞倒吸了一口寒氣。

那人一身華袍,劍眉插鬓,正是他不着調的青瀛舅舅。

雲吞心亂如麻,心裏被無數疑問塞滿,青瀛舅怎麽會和黑格在一起,他要黑格做什麽,和爹爹有關嗎,舅舅不可能傷害爹爹的。

“誰?”雲吞被質問上吓的一驚,不等他縮回殼中,腹足粘着的那匹狼突然被掐住喉嚨按在了地上。

黑格的狼爪長出冒着寒光似的鈎子,“你聽到了什麽?”

那狼仰面躺在地上掙紮,“黑格,你和外人勾結,害死了族長,是你殺了族長,我知道咳……”

黑格狼爪瞬間抓斷那只狼的脖子,噴出一股溫熱的腥血灑在他手臂上,做完這些,黑格朝青瀛點了點頭,“上仙不必擔心。”

青瀛,“廢物,你已經被族人懷疑了,若是再沒有行動,恐怕威信也維持不了多久,記住,殺了蒼帝,天帝會封你為萬妖之王,到了那時,整個妖界都會是你的。”

“是…”

一人的腳步聲離開了,雲吞心驚膽顫的縮在殼裏,那只狼妖的妖氣掩去了他身上的,掙紮時将他擠進了枯葉堆裏才讓他逃過一劫。

身上狼屍還散發着溫熱,雲吞大口的喘氣,觸角交錯呆呆護在肚子上,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

不可能的,怎麽會。

周遭又安靜了下來,腳步聲和說話聲都已遠離,雲吞心亂如麻,腦中只剩下一個念頭:要去告訴爹爹,必須立刻去。

他從枯木葉子裏費力鑽了出來,剛化出原型,一只月鈎似的爪指從他身後掐住了他的喉嚨。

“原來是你。”黑格低沉的笑出來。

雲吞感覺到脖頸發疼,一滴溫熱的血淌了出來,他手指微動,在那爪鈎劃開自己的皮膚時腰身一軟,靈活的翻出了他的控制。

黑格沒料到雲吞會上幾招,發狠的盯着他。

雲吞的腰很軟,倒翻側翻能翻出花來,但他卻忘了眼下自己的情況,當即就覺得後腰有種扭傷般的撕裂感,他撐着腰喘了氣,寒冬之下冒出一身冷汗。

“呵被你聽到了,小公子,今日你非死不可。”黑格的瞳仁變成一道極細的線,陰測測緊盯着雲吞,兩只手化成鋒利的爪,指尖上寸長的爪鈎在晦暗的天光中泛過一道寒光。

雲吞心中發涼,捂着腹部朝後退去,手指縮在袖口中悄無聲息的摸住一張薄薄的紙包,在黑格撲上來的瞬間迎面灑了上去。

林中發出猙獰的狼嘯聲,黑格被藥粉迷住了雙眼,卻将雲吞壓在了身下,他瘋狂的用爪子捂着眼睛,另一只用力朝身下的雲吞砸去。

眼看着那棒槌一樣的拳頭砸下來,雲吞拼命掙紮卻動彈不得,眸子露出絕望,就在眼前沒黑暗遮擋的剎那,一根輕飄飄的銀絲擋在了他臉前,輕松撐住那只鋒利的狼爪,用細細的絲尾撓了撓雲吞的鼻尖。

雲吞喘着氣,茫然的看着那一點星光,接着,數萬條銀絲冒了出來,織成一張銀光潋滟的大網,頃刻将黑格困在了裏面。

“小蝸牛。”蒼歧将雲吞抱起來,讓他靠在自己懷中,心有餘悸将他抱緊。

雲吞眼睛發直,半晌回不過神,直到熟悉的修為被渡如入的口中,雲吞這才忽的瞪大了眼睛,從死亡的絕望和恐懼中驚醒過來,駭然的深吸一口氣,僵硬發顫的身子癱軟在他懷裏,抱住蒼歧,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就差一點,差一點他都以為自己要帶着孩子就這麽死了,再也見不到爹爹父親染兒,還有蒼歧!

雲吞哭的傷心至極,梨花帶雨,全然不顧形象。

真的吓死他了,真的。

蒼歧單手将雲吞抱起來,讓他趴在自己肩頭,低頭看着被五花大綁的黑格,英俊的眉宇之間驟然浮出陰郁的神情,手中無聲無息化出銀絲纏成的鞭子,鞭身上生出狼爪般的利指,憑空一甩,發出響亮的破風聲,狠狠抽向黑格。

黑格痛呼一聲,從胸口到側臉被利指生生勾起幾塊碎皮肉。

“你敢碰他。”蒼歧沉聲道。

雲吞聽見狼嗥嚎聲,扭頭去看,卻被蒼歧寬厚的手覆蓋上了眸,耳邊響起砰嚓一聲,頭骨碎裂飛濺一地。

濃郁的腥味撲滿鼻息,雲吞問,“死~了~?”

蒼歧點點頭,“別看,臉癟了。”

“你~、你~竟~然~殺~了~他~”雲吞道。

蒼歧眨了眨眼,帶着他離遠了些,“嗯……”遲疑了下,問,“還有用?”

竟然差點傷了他的蝸牛,死一千次也不過瘾。

雲吞咽了咽口水,從他肩膀上擡起頭,摟住蒼歧的脖子,挂在他身上,一眨不眨望着他,“沒。”

就是覺得死的太幹脆了,按理來說不該再刑訊問些什麽嗎。

“你爹爹是怎麽做的?”

“偶爾…刑訊會問出來些東西。”

“你別不高興,我覺得太磨叽了。”

“……”

“我~覺~得~也~是~”

蒼歧胸膛發出低沉的笑聲,身上還帶着從千裏之外奔波的風霜,黑漆漆的眸子深深望着雲吞,“小蝸牛,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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