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鬼娃

推開門的一霎那，我吓了一跳。

屋子裏的光線昏暗，周圍散發着腐爛的氣息。我下意識的握住了口鼻。

林琳不敢進去。我就讓她守在了門外。

剛踏進去。我就感覺自己的腳下好像踩到了什麽軟軟的東西。

我心下一驚，及其緩慢的向下看去。

原來是一灘爛泥。我頓時松了一口氣。

裏面的空間不大，一坨黑影蜷縮在角落裏。她的身體還在不住的顫抖。

“別過來...別過來...”

我一眼就認出了她是昨天浴室外的女人，或者說。是孩子的母親。熏子。

只是，她在怕什麽呢？

突然。她沖我的方向看過來，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珠好像要掉出來一樣。

“孩子。媽對不起你。你別來找媽。媽錯了，媽認識到錯了，你放過我好不好？”她祈求着。眼淚嘩嘩往下落。

偏了偏頭，我還是有些疑惑。身後頓時有一陣陰風掃過。

我眉頭一皺，大致也猜到了是什麽。

待我回過頭。發現一嬰兒正站立在牆角，她的目光空洞。周身散發着黑色的氣體，腳下還有一大灘一大灘的鮮血。

這是...鬼娃？

腦海裏瞬間就閃過這個詞。因死去的不甘而堕生出的無限怨念。最後化作不成型的厲鬼，徘徊在人間。并且無法去投胎轉世。

她沒有移動，只是直直的盯着面前的婦人，半晌，又擡頭看看我。

“媽媽，她是我媽媽。”她指着婦人說。

我點了點頭，表示我知道。又側過身去問她：“我知道你心中有委屈，你死得不明不白。不過，你可否告訴我，你的執念是什麽？”

只有知道了她的執着所在，我才能超度她。鬼娃看上去不大，只因她死的時候還未滿月，所以産生的怨氣有限。

這也就給我這個新手提供了試煉的機會，畢竟我還從來沒有見到過真正的鬼，突然看到她我心裏還是會發怵的。

鬼娃緩緩的走了過來，熏子的情緒及其不穩定，她對着自己的衣服又咬又嘶，還拼命的向我的方向扔雜草。一會嘟嘟囔囔，一會又大喊大叫。

我怕她把門外的林琳喊進來，若是林琳見到這個鬼，不知道她會不會瞬間暈過去。

所以我及時的攔住了鬼娃的腳步，它臉上的皮已經開始龜裂，嘴唇呈青紫色，乍看上去不吓人反倒還有點可愛。

這是我眼中的鬼娃，但我不知道熏子眼中的她是什麽模樣。畢竟，我并不是她，無法理解她此時的情感。

見我擋在了她們中間，熏子停止了尖叫，我想我也可以松一口氣了。

鬼娃偏了偏頭，一臉疑惑的看着我：“大哥哥，你為什麽不讓我去找媽媽？媽媽在那裏，我要去找她。”

看着她一臉茫然的樣子，我心下不忍，但也沒有辦法，她已經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她的怨念所在，送她轉世投胎。

我盡量露出一抹和藹可親的笑容，就像小時候我姐哄我一樣。

“來，乖孩子。告訴哥哥，你現在最想要做的事情是什麽？或者，你有什麽放心不下的？”

這樣一個問題問一個剛下生不久的孩子實屬奇怪，但同樣讓我覺得奇怪的是為什麽她的怨念會如此至深。理論上來講，兩歲以前的孩子思維都未成性。而她現在的樣子，很明顯已經成長到五歲的樣子了。

“爸爸，我的爸爸去陪我了。但是他不是我爸爸，他是壞人。現在我只有媽媽了，我沒有爸爸。”

鬼娃說的語無倫次，我聽得也亂七八糟的。什麽媽媽爸爸的，一會不是，一會又是。

她突然指向了我的手，我的手不受控制的攤開，裏面是一截斷手指。

她面無表情的指着它：“媽媽喜歡，有媽媽喜歡的味道。”

我問她：“他是你的爸爸嗎？”

她搖了搖頭，目光呆滞：“他不是，爸爸從來沒看過我們。爸爸不喜歡我們。”

她頓了頓，又繼續說：“斷手指叔叔倒是經常來，媽媽喜歡他，我也喜歡他。”

聽她這麽一說，我的心裏也明朗了不少。看開，三爺經常來這裏探望熏子。只是，鬼娃又說三爺不是她的親生父親，在管家他們三個人的敘述中，一定有人撒了謊。

因為鬼娃是不會說謊的，她也沒理由說謊。我細想了想，覺得這裏面嫌疑最大的就是管家。只是，還沒有什麽确鑿的證據前，我也不敢瞎猜。

我轉過頭，看了一眼牆角的熏子，她低着頭，嘴裏不知道在念叨什麽，看上去特別害怕。

鬼娃的狀态倒不是那麽糟糕，特別平靜的樣子。

我想了想，接着問她：“斷手指叔叔一般都什麽時候來？”

她倒也不避諱：“晚上，他喜歡在晚上過來。基本上每個月都會來四五次。”

四五次這個數字倒也不是很多，不過，我一開始并沒有把三爺當成什麽好人，只因他這個人喜怒無常，我一時間也琢磨不透。

看熏子現在這個狀态，估計我問她什麽，她也不會回答我。所以，我索性走出了屋子，臨走之前還囑咐鬼娃不要再吓到她了。

說實在，這個孩子其實挺好說話的，也挺懂事的。我這麽說了，她也就真的這麽做了。

看起來，它的靈魂并沒有完全變異。若是真的異化了，恐怕也不是我一句話就能解決的了的。

我出來的時候，林琳正在不遠處百無聊賴的玩着雜草。

我悄悄的繞到她身後，準備吓她一跳，誰知道，她竟比我還先轉過頭。

真是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沒吓到她，反倒被她抓個正着。

林琳的表情看起來有點愧疚：“張曉，剛才我聽見屋內有動靜，你沒事吧。”

我搖了搖頭，湊過去給她看，示意我真的一點傷都沒有。

她卻還是一臉的不開心：“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故意不進去的。我真的不想看見那些東西。我，我挺怕的。”

我覺得林琳的神情有點奇怪，所以鄭重的向她表示她完全可以信任我。

甚至還半開玩笑的說，反正我只有三個月的壽命了。我要是不幫她保守秘密，她完全可以給我搗亂，讓我找不到幕後黑手，這樣我可就真的死翹翹了。

林琳聽此，一把捂住了我的嘴巴，她不許我胡說。

“其實，事情是這樣的。”林琳的表情有點悲傷。

我從林琳的口中得知了她深藏已久的秘密，關于她姥姥，以及借屍還魂的故事。

原來，林琳的姥姥一直想複活她的孫女，甚至以林琳為生魂引作法。

林琳那時候特別小，所以無力抵抗，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姥姥往她的體內插入許許多多亂七八糟的東西。

她拼命的叫，卻沒有人來幫她。即便如此，姥姥還是不滿足，因為她的生魂裏太弱，不足以成功的把楊子涵的魂魄喚回來。

于是，姥姥就想了一個更加可怕的方法。她要找活人祭祀，但并不是要另一個人的生命。而是要幫林琳找男人，要求一陰一陽的結合。

我聽到之後簡直吓傻了，沒想到姥姥是個如此心狠手辣的人。

林琳說着說着就哭了起來：“我那個時候才十三歲。不過姥姥卻特別開心，她說十三歲好啊，十三歲都可以生娃了。”

我這才反應過來，原來姥姥要的一直不是林琳，她想要林琳給她生個孩子。然後把姥姥的孫女楊子涵的魂魄附在孩子的身上。

只是，我就不明白了。既然如此，為什麽不讓楊子涵轉世投胎呢？為什麽非要用借屍還魂這種成功率低還不道德的方式呢？

對此，林琳也沒有更好的解釋。因為她的姥姥神神叨叨的，做的好多事情她都無法揣測。不過，她也大致做了個猜想，說有可能是怕楊子涵去投胎後，忘記了姥姥。

畢竟，姥姥雖然愛她的孫女，但也不希望被遺忘。老一輩人的思想，大概就是老有所依，簡單的說，就是老來有個伴。

通過她這麽一說，我又聯想到了三爺。姥姥是對她的孫女有強烈的感情，因為她陪伴了她十年，最後因為意外而死。那三爺又是因為什麽呢？

“你最後是怎麽逃脫的？”我繼續問林琳。

林琳看起來特別害怕：“那天，我看到楊子涵了。不知道為什麽，姥姥對我做的那麽多傷天害理的事，都不及她看我一眼。她實在是太恐怖了。”

林琳說着，肩膀不自覺的顫抖。就像是之前屋子裏的瘋女人一樣，我情不自禁的抱住了她。

“沒事了，都過去了。”我輕拍着她的後背安慰她。

她卻沒能停止她的敘述，在林琳的口中，我得知楊子涵并沒有那麽可怕，相反，楊子涵出現以後，姥姥便再也沒有對她做過什麽過分的事。

但奇怪的是，林琳對于楊子涵的恐懼好像是與生俱來的一樣。林琳有陰陽眼，這也是姥姥不知道的，不然，她怕姥姥會把她的一雙眼睛都挖了去。

因為楊子涵的緣故，也或許是因為陰晴不定的姥姥，林琳的心裏對鬼怪之類的東西産生了陰影。這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