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我把周槐要演灰姑娘這事兒趁王藝喝水時講了,他笑得鼻子噴水,咳嗽着問是不是高二國宏沒人了,居然要周槐男扮女裝。
“可能抽簽抽到的吧。”
其實周槐挺合适的,不過我更想讓他當睡美人,什麽都不必做,只需要躺在玫瑰叢裏等王子過來。
我要在他唇邊堂而皇之烙下愛欲,哪怕我根本不是王子。
文化節在九月二十三正式開始,學校開放了三處噴泉和食堂前的廣場,曾經夏天的林蔭道擠滿了各式各樣的主題攤位,動漫社作為特別應援異常受歡迎,十幾個男生圍着“矢澤妮可”照相,我卻更喜歡一個矮矮的姑娘cos 的櫻桃小丸子,王藝手賤偷拉人家的紅色背帶,連帶我也被罵得狗血噴頭。
二班故意設在轉角,被裏三層外三層的尖叫包着,王藝推我一把:“你看那是不是周槐?”人群中拔出半張濃妝豔抹的臉,金色假發淩亂粗糙,但并不妨礙周槐驚豔,王藝愣了愣,問我如果不要能不能給他。
“滾蛋。”
我罵他,“朋友妻不可欺。”
即将進入十月,偶爾一陣風吹過都要打寒顫,我盯着周槐的裙子看得心裏發毛,情不自禁替他冷到發抖,他似乎察覺到我的視線,偏頭看向我,用口型說“晚上見”。
晚上在大禮堂舉辦文化節晚會,周槐肯定還要上臺演出,王藝問我是什麽節目,我記得是英文版的《灰姑娘新編》,不僅改了劇情,還融入許多當下流行新梗。
王藝驚嘆學霸真會玩,我勾住他的肩膀:“大導演還誇別人啊。”
“也是,我可是下一個王家衛,我倆還同姓呢。”
“別蹬鼻子上臉。”
我錘了下他的左肩,“晚上去看嗎?”我以為他不會答應,因為上次文綜卷他錯了六個選擇題,哭天喊地的,今晚又恰好寫文綜,沒想到他毫不猶豫笑道:“舍命陪君子。”
“夠意思,明天我給你在廣播站點首《朋友》。”
“別了吧……”七點晚自習,我六點五十開始裝病,王藝給班長說要帶我去醫院,我倆随即逃之夭夭,走廊上靜得可怕,在上學期這個點兒正是人聲鼎沸的時候,打鬧的喧嘩、三五成群聊八卦的嬉笑、奶茶的甜香,似乎都随着夏天過去而銷聲匿跡。
不過它們永遠不會消失,等我們離開,又會有一批全新的面孔朝氣蓬勃地将一切重演,所有熟悉記憶紛至沓來,周而複始,生生不息。
王藝低頭看表,離晚會還有半個小時,我帶他去了游泳館上面的閣樓,他仔細打量牆上交疊的字體,目光漸漸停在周槐的筆跡上。
“我靠……”他緊閉雙眼捶胸頓足,“非法虐狗,我要舉報你。”
“你也知道自己是狗?”我逗狗似的撓他的下巴,“叫兩聲。”
“滾。”
“不過……”王藝指着那行字,遲疑地皺起眉,“他沒用縮寫?”我這時才發現,在二十六個字母胡亂排列的縮寫海洋裏,“周槐愛丘熠”這五個字像灌木叢中格格不入的枝叉,在閣樓牆上危險地訴說着足以令我們身敗名裂的公開秘密。
“操,你們瘋了?”王藝掏出随身攜帶的校園卡,邊罵邊刮牆,灰白粉末四下飛散,粘在他的黑發上異常紮眼,我抹掉手心驚悸的冷汗,撿起地上的木片和他一起刮,我之前從沒這樣驚慌過,仿佛在磨滅殺人痕跡,周槐寫的時候、我臉紅的時候、居然未曾考慮過後果。
“丘熠,我他媽服了你倆,你沖動,怎麽周槐也不謹慎?你知道被人看到會怎樣嗎!”王藝說的不對,周槐獲過兩屆數學競賽一等獎,檢查題目要驗算到小數點後四位,他也是去年全國化學競賽冠軍,試劑偏差只允許控制在二點五毫克,他怎麽可能不謹慎。
“周槐他……”王藝滿手粉塵,怔怔地盯着我,他想說什麽我清楚,大概我的回答他也能猜到,那句“你、我、我們,只有你才擁有前途”在我腦海中疾速上湧,原來這句話完全錯了。
在牆上收筆那刻,他把前途全都送給了我。
*****
周槐謝幕那刻我依舊很亂,心不在焉地将工作證捏得發皺,後臺門口的女生檢查完證件後放我進去,疑惑地問:“你是高三的,怎麽會有周槐的工作證?”我頭也不回:“因為我是他爹。”
化妝間擠得滿滿當當,我在夾縫中穿梭到盡頭,兩個女生在幫周槐卸妝,他坐在凳子上閉着眼睛,卸妝水混合着眼影弄髒棉片,逐漸顯露出他原本的樣子,丹鳳眼、直挺的鼻梁、微翹的嘴角,我開始反省為什麽沒對他一見鐘情。
“你來啦。”
他睜開雙眼,一人一把奶糖,外加一句謝謝,就把同學打發走了。
公用化妝間樓上是兩間更衣室,男生基本都換完了,他将我拽進去抵在櫃子上親,殘留的口紅味道彌漫在口腔裏,我摸着他的裙子問:“小公主,你冷不冷?”
“冷。”
他把我緊緊抱在懷裏,“現在不冷了。”
“趕緊換衣服去。”
他背過身,我盯着他白皙的後頸,覺得還是要把話說開。
“周槐,閣樓上的那句話,我和王藝刮掉了。”
他拉衣鏈的手頓住了。
“你沒用縮寫,別人看到怎麽辦啊?”我望着他,很想要一個答案,但又怕聽到他的回答,因為我強烈地感覺他不會說“對不起,是我不小心”,他一定會說在我心中已經成型的回答,這個回答我和他暫時承擔不起,以後也是未知。
“算了,你別說了。”
逃避的語言總是幹癟苦澀的,我們這輩子總要咽下許多這樣的幹苦,慢慢分解,自我消化,然後就當雲淡風輕地過去了。
“如果我告訴你,原本我就不想走這條路呢?”“丘熠,你聽我說。”
他剝開一顆奶糖塞到我嘴裏,“從小我爸就給我定好了一條路,他用過激的方法讓我知道那是所謂的人生正确,我接受了。”
“你……”“可是後來遇到你,我才發現人生沒有标準,自己的選擇就是正确。”
他抓緊我的手,“既然你已經問出來了,那麽我明确告訴你,我到前途就是你的前途,以後不要說不好的話了,好嗎?”我覺得他說的是歪門邪道毫無道理,但我又找不出反駁的話,于是只能點點頭,吐出一個奶味的、甜到發膩的”好“。
周槐笑了笑,繼續拉卡住的拉鏈。
“還別說,這裙子挺好看的。”
“你可別變女裝大佬。”
王藝說,女裝只有零次和無數次,我知道周槐在開玩笑,不過哪怕是真的也無所謂,他穿校服是我的小男朋友,穿裙子就是我的小公主,南瓜馬車将他接到我身邊,我不能讓他丢掉水晶鞋。
其實原本是虐的走向,我搞不動了,寫甜算了……另外,接下來這一周是論文周,作業太多了,更新會慢(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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