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我想談戀愛

沈樂童的表情就跟吃了蒼蠅屎似的,“媽,好好的相什麽親啊?”

沈媽眨了眨眼睛,“這有什麽的,我知道你們年輕人工作忙,沒有時間談,所以媽替你選了一個,各方面條件都不錯,你明兒去看看,不行媽再給你找。”

“媽,這不是找不找的事兒。”沈樂童被氣樂了,“我現在就是不想談,你找誰都沒用啊。”

沈媽嘆了一口氣,“怎麽就不想談呢?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你都會上街打醬油了。”

沈樂童向後仰在床上,伸着懶腰說道:“那是你們那個時代,我的事兒您就別操心了行不行。”

“你這孩子。”沈媽在沈樂童的大腿上掐了一把,“我不管,明天那個姑娘我都給你約好了,你不見也得見。”

“您再把約推掉不就得了嗎?”沈樂童說道:“就說我生病了住院呢,要不就說我回寧陵了見不了。”

“哪有你這樣的,一個大男人出爾反爾你讓人家姑娘怎麽想?”沈媽又掐了一下沈樂童說道。

沈樂童哭笑不得:“怎麽是我出爾反爾呢?又不是我約的人家,怎麽還賴上我了?”

不過後來沈樂童還是沒擰過自己的媽,被迫地去赴一個并不出于自己意願的約。

大年初五,街道上仍是一股淡淡的煙花味兒,殘雪堆在道路兩旁的樹根兒上,灰蒙蒙的濺着泥,還沾着紅色的鞭炮碎屑。

天兒很冷,一家裝修高檔的西餐廳門口,沈樂童站在一棵掉光了葉子的大柳樹下,吐了口氣呼出一片白霧,又向外衣裏縮了縮脖子,看了眼手上的腕表,時間快到了。

“請問,你是沈樂童嗎?”一個柔柔的女聲在沈樂童的身後響起,聽得他身上起了一片雞皮疙瘩。

沈樂童回頭,看見一個挺清秀的姑娘,笑起來蠻甜的,一雙大眼睛正看着他等待答案。沈樂童禮貌地扯出一絲笑容,伸出右手點頭說道:“嗯,我是,你就是楊亦念吧,你好。”

姑娘摘了手上粉色的毛絨手套,握了一下沈樂童剛從口袋裏拿出來,暖呼呼的手,“你好。”

“進去吧,外邊冷。”沈樂童只是淺淺地碰了一下姑娘的手後就将自己的手縮了回來,指了指西餐廳的門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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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點點頭,很乖地跟在沈樂童的身後進了西餐廳。

西餐廳中沒有太多的人所以很安靜,燈光反射在水晶柱上柔和地搖曳着,悠揚的小提琴的聲音在西餐廳裏回蕩着。姑娘不愛說話,沈樂童也不愛說話,只是偶爾為了緩解尴尬,沈樂童會問姑娘一些無關痛癢的問題,剩下的多數時間兩個人都在吃東西,卻吃得沈樂童渾身不自在,覺得這輩子都不想再吃西餐了。

一頓飯下來,沈樂童想的最多的就是什麽時候可以回去,倒不是這姑娘不好,而是沈樂童實在沒有興趣,好不容易熬到吃完了飯,沈樂童才在心裏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有一種完成任務了的感覺。

“走吧,我送你回去吧,天兒也不早了。”西餐店門口,沈樂童将手插在外衣的兜裏說道。

“好。”姑娘輕聲地說,彎了彎眼睛。

沈樂童叫了一輛出租車,和姑娘一起坐在車的後座,一路上望着窗外,看着一年來這城市的變化,沒注意到身邊那姑娘一直瞄着自己。

姑娘的家離西餐廳不算太遠,不過十幾分鐘的路程。沈樂童站在姑娘家的樓下,聳了聳肩微笑說道:“今兒,挺高興認識你的。”

“嗯,我也是。”姑娘點頭。

沈樂童笑笑,“快上去吧別讓家裏人擔心,以後......有機會再見吧。”

姑娘聽着沈樂童的話愣了一下,好一會兒後才點了點頭,紅着臉張開雙臂輕輕抱了一下沈樂童,頭也不回地往家裏走了。

沈樂童瞪着眼睛定在原地,定了足足一分鐘才回過神來,心上某個地方瞬時軟了一下,卻又猛然覺得那裏空落落的,也不知自己怎麽想的,連忙掏出手機往周睿洋的烘焙店打了個電話,可不巧的是,周睿洋那天傍晚并不在烘焙店,而是在老大爺家陪老兩口吃餃子呢。

沈樂童嘆口氣挂了電話,拖着腳步往家走,走得很慢。他在路上四處望着,看着路上的各種各樣的姑娘。他其實想不明白自己剛剛為什麽神經病一樣想撥通周睿洋的電話,也想不明白自己對這麽多的姑娘為什麽一點兒興趣都提不起來,而且他忽然發現,這些年來,他從沒有覺得自己喜歡過什麽姑娘。

為什麽?沈樂童問着自己。

“樂童啊,那姑娘怎麽樣?”沈樂童一腳剛踏進家門,沈媽就抓着他的胳膊問。

“嗯......人挺好的。”沈樂童有點兒無精打采地敷衍道。

“挺好是怎麽個好法?接下來處得下去嗎?”沈媽接着問道。

“媽我困了,你跟我爸也早點兒歇着吧。”沈樂童邊脫外套邊說。

沈媽撇了撇嘴,沖着沈爸說道:“得,這是沒成啊。”

沈爸仰在藤椅上放下手中的報紙笑笑,“這東西啊,強求不來,你就別操心了,兒孫自有兒孫福,順其自然呗。”

“你就順着吧,有你着急的時候。”沈媽皺着鼻子對沈爸說了一句,轉身去廚房鼓搗明兒早上的食材了。

沈樂童仰在自己不大的屋子裏的那張床上看着天花板,偶爾動動幹澀的眼球,向桌子上瞥了一眼,忽然看見貼在桌子角落的一張發黃了的照片,那是當年周睿洋走的時候,兩個人在火車站裏照的那張。

照片中沈樂童沒怎麽笑,畫面的大部分都是周睿洋笑得誇張的臉。這張照片在周睿洋走後被沈樂童偶然一次去拍證件照,順便心血來潮打印出來的,一直就貼在桌子的角落上。

沈樂童起身,緩緩走到桌子旁坐下,老舊的椅子發出“吱呀”的一聲輕嘆,沈樂童小心地揭下那張照片。照片的像素不高,還因為常年暴露在陽光下有些褪色發黃,但是兩個的影像在那張薄薄的紙片上還是可以清楚辨認。

沈樂童趴在桌子上,輕輕地撫摸着照片上的兩個小小的人兒,嘴角不自覺地挂上了微笑。發了一會兒呆後,沈樂童拉開抽屜取出裏面的透明膠帶,将這張照片前前後後地仔細貼好,保護起來,塞到了自己行李箱的夾層中,用力拍了拍。

周睿洋的電話在第二天的中午才打來,沈樂童那個時候還賴在床上沒有起來。

“太意外了,你居然主動給我打電話,我還沒接到。”沈樂童接了電話就聽見周睿洋的吼聲。

沈樂童打了個呵欠,聽着周睿洋的聲音,笑意就不自覺地漾開了,縮在暖融融的被子裏懶懶地說道:“回去該給你配一個手機了,不然我都找不到你。”

“別告訴我你現在還沒起來,太陽都曬屁股了,不對,何止曬屁股了,都曬到腦袋上了小樂樂。”周睿洋擰上烤箱,盯着裏面的曲奇說道。

“沒起呢,曬到哪兒我都不起。”沈樂童理直氣壯,“反正我今天不用上班。”

“行,你就懶着吧。”周睿洋笑道,“還不是得讓我出去掙錢養你。”

“知道就好。”沈樂童又打了一個呵欠。

“懶蛋!”周睿洋笑罵道:“你昨兒大晚上的找我什麽事兒,是不是又想我了?”

“美得你。”沈樂童說道:“見面再說吧,我還有兩天就回去了。”

“別......別啊,你別這麽吊我胃口啊,我這人好奇心重你又不是不知道。”周睿洋摟着電話機在桌臺上來回蹭着,大長蟲一般。

“那你就吊着吧,反正我不着急。”沈樂童說着就挂了電話,在被窩裏舒服地哼哼了兩聲,軟軟的被子裏飄着飄着又不知道去哪兒做夢了。

“挂我電話。”周睿洋垂着眉毛有點兒委屈地看着電話機,恨不得能鑽進電話機裏去把沈樂童抓出來。

兩天後,沈樂童告別了爸媽,回到了寧陵市和周睿洋同住的小閣樓裏,坐在地上打開行李把沈媽給他帶的一堆吃的掏出來塞給了周睿洋。

周睿洋毫不客氣地照單全收,坐在沈樂童對面,一只手摟着沈樂童遞過來的吃的,另一只手在行李箱裏亂翻着,問道:“還有嗎?還有沒有?”

“沒有了,爪子拿出去。”沈樂童拍着周睿洋亂翻的手說道。

“那替我謝謝阿姨啊。”周睿洋摟着那一堆東西說道。

沈樂童睨了他一眼,理着行李箱裏的其他東西,慢悠悠說道:“你知道我那天想跟你說什麽嗎?”

周睿洋撕開一個食品包裝袋子,裏面是榛子,挺香的,被周睿洋的爪子扒拉得嘩啦嘩啦響,“我怎麽知道,我又不是神仙呢。”說着遞了一把榛子給沈樂童,“要不要吃。”

“不要。”沈樂童向後躲了一下,“那天我媽安排我相親去了。”

周睿洋咳了一下,把一個沒有剝皮的榛子吞了下去,呆呆地“哦”了一聲。

沈樂童停下手裏的動作,看着目光明顯暗淡下去的周睿洋。周睿洋心裏難受着,卻沒表現出來,揉了揉喉嚨,繼續沒事兒人一樣側過頭認認真真扒榛子吃,沉默着沒了下文。

沈樂童細細看着周睿洋的側臉,看着他略突出的眉骨襯着稍稍內陷的眼,只要周睿洋不說話就會給人一種很深邃的感覺,不過只要他說話,多半會給人“這孩子是不是傻啊”的印象。

“所以說......”沈樂童拖着長音繼續說道:“周睿洋,我想我該談一場戀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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