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除夕的煙花

沈媽本來是在客廳裏沖着窗戶生悶氣來着，出神地想着這兩個孩子以及這個小不點兒的事兒，忽然就聽見裏屋樂童的哀嚎，驚得一個哆嗦，也沒來得及多想就忙快步往裏屋走去，本來仰在藤椅上的沈爸瞅了一眼沈媽後，也跟着她走過去了。

老兩口趴在門邊往裏一瞧，就見樂球窩在屋裏一個角落裏哭成了個淚人，一邊大哭還一邊對着手機嚎道：“我的爺爺奶奶連話都不跟我說，他倆都不要我了，我該怎麽辦啊！”

沈媽聽着這話就開始有了一點兒羞愧感，又瞧着這不大點兒的孩子哭成這樣就開始心軟了。把小時候的周睿洋都當成個親生兒子的沈媽哪受得了這個，也不管這孩子是誰收養的了，走過去就把樂球摟在懷裏安慰道：“诶呦喂，孩子你怎麽委屈成這樣，快別哭了讓我抱抱。”

這幾句話清楚地從電話的聽筒中傳到周睿洋和沈樂童的耳朵中，兩個人偷偷捂着嘴樂，生怕一不小心樂出了聲，再讓聲音順着電話傳到沈媽的耳朵裏露了餡兒。

樂球這小機靈鬼達到了目的以後立馬就不哭了，伸手抓着沈媽身上的毛衣，用挂着晶瑩淚珠的眼睛看着沈媽說道：“奶奶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沈媽的心在一瞬間徹底地化成水了，面對這麽個可憐巴巴的小東西再也狠不下心把他晾在一邊，而是把他抱在懷裏輕輕掂着，點點頭替他抹着臉上的淚珠子說道：“好好好，奶奶陪你玩好不好，咱不哭了啊。”

“诶老伴啊，我說你怎麽這麽快就妥協了？”沈爸在一旁推着眼鏡，有點兒不滿地問道。

“诶呀行了，你有氣沖樂童和那個誰撒，這孩子又沒做錯什麽，咱倆對他這麽狠幹什麽？”沈媽白了沈爸一眼後說道。

“爺爺。”樂球一看沈爸還沒有沈媽這麽喜歡自己，連忙沖他甜甜地叫了一句，聽得沈爸硬生生把剛要說出口的話噎了回去，沉默着轉身，又回到藤椅上去看報紙了，只是看沒看得進去，怕是只有沈爸自己知道。

樂球此時手裏頭還攥着手機，手機裏的一場通話到現在還沒有挂斷，屋裏的對話全都順着手機傳到了另外兩個人的耳朵中，樂球趴在沈媽的肩頭，悄悄轉頭過去，把手機摟在懷裏，壓低聲音沖着手機的聽筒說了一句：“記得給我買好吃的。”說完就把電話“啪”地一聲把電話挂斷了。

“嗯？你說什麽？”沈媽沒聽清楚樂球的話，轉過頭問道。

樂球用手背抹了一下濕乎乎的眼睛搖搖頭，把手機塞回沈媽的手中然後繼續在她的肩上乖乖地趴着，弄得沈媽越來越覺得這個孩子招人疼，一秒鐘都不想放他下來。

“什麽？他最後說了一句什麽？”電話被挂斷後，沈樂童向離聽筒較近的周睿洋問道。

周睿洋揉着樂得發僵的臉，說道：“他說，別忘了給他帶好吃的。”

沈樂童露着牙樂，搖搖頭嘆道：“這小鬼靈精，以後應該送他去演戲。”

“行了，這回你放心了吧。”周睿洋摟着沈樂童的肩膀說道：“家裏頭多半是出不了什麽事兒了，照這勢頭下去，阿姨跟小寶貝兒肯定能相處得很好，只要他倆相處好了，以後的事情就好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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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樂童點點頭，長出了一口氣，說道：“放心了，先讓他們娘倆慢慢處着去吧。”

“這就對了。”周睿洋笑道，伸手捏上沈樂童的下巴讓他看着自己，“接下來這幾天你是不是可以專心陪着我了？”

周睿洋的手指尖兒涼涼的，和現在的天氣挺相稱的，沈樂童覺得這種微涼的感覺是純白色的，晃得他眼暈。

因為是大冬天出來旅游的緣故，周睿洋沒有帶沈樂童去什麽自然景觀的地方，而是來到了南方的幾個安靜的邊陲小城，看看這裏的人文景觀，嘗嘗這裏的小吃也體會一下不太一樣的風土人情。

這天的天氣很晴，天空是淡淡的藍色，凝着幾朵緩緩移動的雲，空氣微微泛寒，但是甘冽清爽，深深吸上一口極能提神。

周睿洋牽着沈樂童走在一條人來人往的小吃街上，小吃街的兩側俱是那種青磚黛瓦的中國古式建築。許是快要過年了的緣故，小吃街兩側的建築上挂着一排排的紅燈籠和五顏六色說不上名字的裝飾物，鮮豔豔的看着很有節日的氣氛。小吃街上彌漫着各種各樣小吃的味道，甜的辣的鹹的，種種味道混雜刺激着味覺，讓人食欲大開。

沈樂童捧着一塊兒熱乎乎的糯米甜糕伸到周睿洋的面前，說道：“你嘗一口，真的挺好吃的。”

周睿洋捂着肚子打了個飽嗝，“寶貝兒，我求你了，我是真的吃不下了。”

沈樂童睨了他一眼，“不至于吧，你才吃了多少啊就吃不下了，我這可還連個半飽都沒有呢。”

“你還好意思說，那還不是因為所有的東西你就咬了兩口就扔給我了，你當我是垃圾桶呢？”周睿洋哭笑不得地說道。

“你不是嗎？”沈樂童揚了揚下巴。

周睿洋被他氣樂了，舉手認輸，“好好好，我是還不成嗎？這東西你是不是又不想吃了？”

“嗯。”沈樂童點點頭，把手裏的甜糕包好塞到周睿洋的手中，然後拉過他的另一只手，揣進他的大衣兜裏繼續向前走。

周睿洋無奈地搖搖頭，仍是慢悠悠地帶着沈樂童在這條并不太寬敞的小吃街上走着，兩個人的肩膀偶爾也會和其他人撞上一下，有時和別人撞得重些，有時撞得輕些，但是沒有一個人能把這兩個人撞散，因為周睿洋緊緊地攥着沈樂童的手，沈樂童也寸步不離地跟在周睿洋的身旁。

“诶你說，等到咱們兩個老了，就來這樣的地方過日子怎麽樣，這邊兒清淨，好吃的也多。”周睿洋轉頭，輕淺地蹭了一下沈樂童的腦門兒說道。

沈樂童舔舔嘴唇，唇上還留着剛剛甜糕的淡淡甜香味，說道：“行啊，反正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呗。”

周睿洋低頭微笑，接着說道：“明兒就是除夕了寶貝兒，你有什麽願望不？”

“願望啊......”沈樂童仰頭呵呵傻笑着想了想，“我就是希望今年我媽能同意咱倆的事兒。”

“呵，不是說好不提家裏頭的事兒了嗎？”周睿洋說道。

沈樂童撇撇嘴，“那我我就這麽一個願望啊。”

“你就沒有什麽別的想要的？你現在這個願望我一時半會兒又沒法幫你實現。”周睿洋說道。

沈樂童笑着搖搖頭，“我還能有什麽想要的？我這輩子想要的統統都在我身邊呢。”

周睿洋緩緩舒了一口氣，他擡頭看看這街上或形色匆匆走過或悠然漫步的人們，看着街邊一些小攤中熱乎的小吃上升起的陣陣白煙，視線慢慢模糊着将這些景物拉近又推遠，身邊的景色漸漸飄渺，聲音也漸行漸遠，周睿洋微微撇過頭，眼前就只剩下沈樂童幹淨的側臉，微微彎起的唇角和清澈的眼，他想要的确實也統統在身邊，未曾離開過。

第二天的除夕，兩個人白天在民宿的房間裏膩膩地懶了一整天，吃着民宿老板送過來的餃子，直到了晚上，周睿洋才帶着沈樂童去了這個小城中心的廣場。據民宿老板說，每年這裏的煙花都很漂亮，是這裏的人們每年最不能錯過的節目，看過了這裏的煙花才算是過了年。

“好多人.......”沈樂童站在廣場外嘆道。

“所以你得抓緊我，別自己亂走。”周睿洋說道，随後捏了一下沈樂童的臉，“冷不冷？”

沈樂童抓着周睿洋的手舉到臉前呵了一口氣後搓了搓，然後搖搖頭，說道：“不冷。”

周睿洋幫着沈樂童緊了緊大衣，笑道：“還不冷呢？你這鼻頭都凍紅了。”

周睿洋的話音剛落，面前的人群中就傳來一陣歡呼聲，倆人同時轉頭向人群處看去，就見一個金黃色的火球尖叫着破空而上，在空氣中劃出一條亮亮的金色線條，在天空中随着一聲巨響炸開，變成一朵彩色的大煙花，照亮了整個天幕。

“哇......”沈樂童仰着頭張着嘴嘆道：“真是夠好看的。”

大煙花随着人群的歡呼聲跳躍着火花從夜空中漸漸隕落，随後又是幾聲巨響，幾個同樣大的煙花先後飛入夜空，火光映襯下宛如白晝。

兩個人站在人群之外仰頭看着，周睿洋卻忽然轉頭叫了一句：“寶貝兒。”

煙花巨大的響聲中，沈樂童并沒有聽見周睿洋在叫自己。

“大寶貝兒你看着我。”周睿洋接着在沈樂童的耳邊大聲喊了一句。

“啊？”沈樂童轉頭。

周睿洋勾着一邊的唇角，擡手勾過沈樂童的下巴，将唇貼上去，映着燦爛的煙花，緩緩吸允着。

人群之外的暗影中，這一吻綿長悠遠，跨越過山河四季，定格在未來。

周睿洋聽着煙花炸響在耳邊，眯眼瞧着眼前模糊的臉映着天幕上的火光，忽然想到，或許對于這個世界來講，我們中的大多數都是多餘的人，但是你也終會找到這樣一個人，在他的眼中，你才是他的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