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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以BA電影節最佳配樂獎作為回國的開場，邀約他擔任音樂制作的郵件紛至沓來，将郵箱塞得爆滿。但姜遇沒心思談工作，他切到設置将新郵件通知關閉，翻了個身繼續玩游戲。

這是他倒時差失敗的第二天。

從匹配一局需要花上兩三分鐘的淩晨一直到中小學生開始做廣播體操的第二節課課間，姜遇一路連勝，從倔強青銅榮升為尊貴鉑金。這局完畢，他關掉游戲打了個呵欠，赤着腳走到冰箱前取出一盒牛奶，同時給張思逸發微信。

【Yu：這游戲哪有你說的那麽難玩。】

現在時間不到十一點，張思逸不會這麽早起床，這條消息發出後理所當然沒有得到及時回應，不過姜遇接到了一個合作者的電話——《荊秋》的導演杜威。

杜導演在國內電影圈的地位舉足輕重，對主創人員要求極高。姜遇早在回國前就寫好了這部影片的片尾曲和插曲，但對方并不滿意，按杜威的原話，便是“曲子開頭讓人驚豔，不過整體而言碰撞與沖突感不夠，愛與恨的交織沒能淋漓盡致地體現出來”。

姜遇只能返工，但直到現在，他都沒想好要怎麽去表現那種矛盾的感情。

是以電話接起來時他有點心虛，對方的聲音卻格外爽朗：“小姜啊，有沒有興趣來片場看看？興許多看幾幕，創作的靈感就來敲門了。”

姜遇挑了挑眉。電視劇、電影這類的配樂，制作時劇方會發來劇本，不需要去到拍攝現場，這樣的邀請還是姜遇從業多年第一次遇到。轉念一想又不失為一個尋找靈感的好方法，親臨場地，總會由于之前不同的感觸。

“我來的話，不會影響到大家拍攝吧？”他問。

“不會。”杜威笑了一聲，“我把地址發你，你盡快過來，那幾幕重頭戲就在這幾天。”

姜遇道了句“好”。

電話那頭傳來叫喊聲，杜威便挂斷電話忙去了。姜遇坐回沙發，臉上表情褪去，他用手撐着腦袋，上下眼皮開始打架，但是不能睡，否則依舊倒不過來時差。

他從坐墊下抽出遙控器按開電視，吵吵鬧鬧的聲音讓腦子清醒了點，接着解鎖手機點進外賣APP，看了許久決定點一份酸菜魚和紅燒排骨，然後根據方才杜威助理發來的地址訂好機票。

做完這些他把手機往旁一丢，頭靠上沙發，眼神有些發飄地盯着屏幕。

恰好是電影頻道，正在播出的是一部愛情片，講的是中斷于大四畢業季、兩年後又重逢于母校的戀愛故事。姜遇早過了看這種片子的年紀，興趣缺缺地打了個呵欠準備換臺，誰知下一秒鏡頭切換，色調由鮮明轉為陳舊，一段回憶殺兀的切入進來。

空無一人的大學禮堂，只剩下風與陽光作伴的三角鋼琴，樹葉悄悄落地，窗簾飄動間，禮堂的門被推開。男孩捧着花走上舞臺，他的朋友為他加油打氣，女孩也被人拉進來，這時鋼琴聲起，輕輕快快仿佛跳動在樹梢上的月光。

男孩和着伴奏歌唱，鏡頭推移，鋼琴前的人出現在屏幕角落。

他側着身，穿着簡單的白襯衫，短發清爽利落，頭微微低着，眼神專注地看向琴鍵。他濃密的睫毛似是鴉羽，揉碎在眼底的光和唇角上翹的弧度讓人沉溺。

如橙花一般幹淨美好的少年，鋼琴音仿佛也散發着香，在他的伴奏之下男孩唱完了那首歌，女孩接過鮮花，四方掌聲雷動。

遙控器從指間滑落，姜遇坐直了背，鋼琴前那人的飾演者赫然是趙微明，這應該是他早期的電影，眉眼間存有青澀。但就是這份青澀，讓姜遇的心再次晃了一下。

屏幕上鋼琴少年仍在微笑，笑容就那樣穿越時間，深冬的雪消融，陽光變得刺眼，枯葉重回枝頭，蟬鳴嘶叫不已。

“今晚的迎新晚會去不去？據說這屆高一有好幾個長得不錯的。”

一個紙團飛來砸到姜遇頭上，他本是在打瞌睡，受到騷擾後灰藍色的眸子不情願地睜開，眼底寫滿不耐煩：“不去。”

“那後街吃小龍蝦去嗎？最近老板搞活動，買一斤送一斤。”張思逸嘴皮子繼續張合。

姜遇垂眸：“不去。”

“喂喂，你是看破紅塵了嗎？”

張思逸一屁股坐到姜遇前桌的凳子上，表情兇狠地拍桌。

“哪兒都不去，我昨晚寫了一晚上的英文材料，只想早點回去睡。”說完姜遇從包裏掏出副耳機往頭上一戴，趴課桌上睡了。

張思逸沖教室另一頭的人攤手聳肩，神情失望地回去自己座位。

但姜遇晚上還是去了迎新晚會，因為負責晚會的老師找到他，請他替一位中暑的同學上場表演，節目是鋼琴和小提琴合奏，聖桑的《引子與回響》。

姜遇就這樣和趙微明見了面。少年唇紅齒白，穿着白襯衫，打着墨綠色的領帶，燈光恰好從他頭頂傾瀉而下，頗有幾分炫目奪人的感覺。他朝姜遇伸手，乖巧地喊了聲“學長好”。

學長只沖他點了下頭，然後越過他坐到椅子上，給琴弦調音，為弓子塗抹松香，接着靠在椅背上抱着琴睡了過去——直到演出前一分鐘才被叫醒。

姜遇迷茫地睜眼，腦子裏一片空白，然後趙微明把他拉起來，湊到他耳邊說了句話。

是什麽話來着？姜遇發現自己想不起了。

《荊秋》所講述的故事發生在近代，因此拍攝地點選在B市赫赫有名的民國影視城，這裏離機場不遠，打車二十分鐘就到。

姜遇抵達的時候将近十點，杜威的助理帶他去酒店辦理入住、放置行李，待兩人來到片場時，剛好碰上外賣小哥停下摩托。

外賣小哥打了一通電話，接着一男一女走出來。

在這寒風蕭索的室外，男人穿着單薄的戲服，連件羽絨服都沒披。白色襯衫挽至手肘，左肩被擦破一條口子，隐隐可見血跡，最上面兩顆扣子掉了，露出一截鎖骨與胸膛，他臉上戴着一副金邊夾鼻眼鏡，金鏈晃蕩而下，渾身上下散發着一股說不出的禁欲又露.骨的美。

姜遇揣在口袋裏的手動了動，這時趙微明停下腳步，對他偏頭一笑：“姜老師好，您是來探班嗎？”

“我是過來觀摩的。”姜遇說。

小璐也向姜遇和一旁的導演助理打了個招呼，導演助理眼珠子一轉，彎唇笑問：“點的什麽外賣呀？”

“今天工作量太大，趙哥給大家點了奶茶。”小璐道。

外賣小哥把保溫箱打開，雙杯袋在裏面擺得滿滿當當，這數量很明顯是兩個人提不完的，導演助理主動開口幫忙，姜遇也不好閑着，一手拎着三袋，和趙微明一起并排走在兩個妹子之後。

姜遇灰藍的眸子直視前方，沒分出半絲餘光到趙微明身上，他穿着件米色風衣，沒扣扣子，內搭黑色毛衣，脖子上圍着條深灰針織圍巾，整個人冷冽如同冬風。

趙微明低頭看了眼兩人之間隔着的半米的距離，再将視線從打包袋移到對方的手上。那是姜遇的左手，因為常年練琴的緣故，小指比普通人要長上一些，此時微微彎曲，弧度勾得趙微明心癢。

“姜老師。”趙微明往旁挪了幾厘米，“聽說這部電影的音樂由您來制作。”

“嗯。”姜遇看向趙微明，“所以杜導邀請我過來看看。”

趙微明“哦”了一聲，眼底浮現出笑意，“剛才您說過來觀摩，我還以為您要轉行呢。”

“轉行哪是那麽容易的。”姜遇偏頭說完，跟上導演助理和小璐的腳步，把奶茶分發給大家。

最後趙微明手上拎的沒有分完，還剩四杯，他将其中兩杯放到空出的凳子上，另外兩杯從打包袋裏取出，瞄了眼标簽，問：“草莓多多和東方美人芝士奶蓋，姜老師要哪個？”

姜遇把手伸向草莓，趙微明卻把它們都放了回去，取出另一個袋子裏的，“兩個都是冰飲，姜老師我們還是喝這個布丁可可好了。”

說完趙微明把其中一杯插上吸管塞到姜遇手上，手指無意碰到對方的手指，發現比自己碰過冰飲的手還涼。

“可可太甜了。”姜遇皺了皺眉。

“姜老師，冬天要多補充糖分。”趙微明眨眼，随後把兩杯冰飲拿到了姜遇看不見的地方。

姜遇垂眸瞥了眼奶茶，沒喝，只是捧着暖手。趙微明被喊去化妝，下一場是他和另一位男主的對手戲。姜遇拖了張凳子到杜威身邊坐下，屏幕中正在回放之前拍攝的畫面。

昏暗的書房，趙微明慢條斯理地脫掉外套，再将衣袖一寸寸挽起，他本是面無表情，但鏡頭推進時唇角勾出了抹極淡的笑。他右手擡起，從書本間抽出一把槍，與此同時坐在椅子裏的人将拐杖重重往地上一杵，趙微明涼絲絲地掀起眼皮，槍口下垂，快步走過去……

“微明的演技确實不錯。”杜威突然出聲。

“表情很到位。”姜遇接話，這一幕中趙微明的眼神相當淩厲，如長夜裏的刀鋒，再往前一遞便能見血。

杜威點着頭，給他講起電影裏的細節。約莫過了半個小時，另一位男主和趙微明一前一後從化妝間走出，趙微明換了身衣服，黑西裝，白襯衫，邊走邊低着頭整理手腕上的表。

似乎是感受到姜遇的視線，趙微明擡頭朝他看來，然後歪頭一笑。

作者有話要說： 真的不太擅長寫這種文_(:зゝ∠)_寫得好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