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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少,那人到底來不來啊,人家都餓死了……”

“小寶貝兒啊,之前是你說想見他的,如今我好不容易将人約出來了,總得給人家點面子吧。”李平朗攬着小情人的細腰,将人摟進懷裏安慰道:“現在正是高峰期,堵車呢,晚點也正常……這樣吧,我再打個電話去催催。”

他說罷,伸手去摸桌上的手機,身後的包廂門卻突然被推開了。

“抱歉,我來晚了。”

林渡扯了扯有些歪掉的領帶,擡頭一看這房間裏的人,眉心不動聲色的皺了一下,又很快松開。

李平朗立即迎了上來,“哎呦你可算來了……介紹一下,這是楚楚,楚楚這就是林渡,之前跟你說的那個……咦,老兄,你近視啊?”

林渡平時不戴眼鏡,這會兒不知從哪翻出一副銀框架在鼻梁上,配上這身正兒八經的西裝,過于正式了——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楚楚靠在金主懷裏,好奇的望着這位與李平朗稱兄道弟的男人——李大少爺仗着自己老爹有錢,平日裏除了游手好閑就是醉生夢死,酒肉朋友一抓一把,也沒見着他對哪個這麽客氣的。

何況這個林渡看起來……跟他們不像是一路人。

就在他這麽想的時候,卻見那人伸手将鼻梁上的鏡片摘下,收進口袋裏,“不好意思,剛開完會趕過來,沒來得及換衣服。”

楚楚才看清林渡嘴角生來便有個很淺的弧度,哪怕是閉嘴時都讓人感覺那是在笑。他的五官算不上多麽驚豔,配在一起卻有種獨特的韻味,高挺的鼻梁襯得眼窩深邃,配上那雙狹長的鳳眼,斜斜上挑的眉梢有些淩厲,卻又被眼角的那顆淚痣化解了。

跟這個冷冰冰的名字相反,林渡有一張天生的風流相——哪怕他穿着規規矩矩的正裝,往那一站,卻總有一種剛從窯子裏出來的感覺,很不正經。

與這一屋子少爺倒是有幾分氣味相投了……楚楚一邊想着,矜持的點了點頭,“林少。”

“嗯。”林渡淡淡的應了句,聲音裏明明沒什麽感情,卻總給人一種他很溫柔的錯覺。

楚楚臉上一紅,含羞帶怯目光與那人遙遙相對,突然發現林渡的虹膜是那種很淺的棕色,被燈光一映,琥珀似的,仿佛含着一汪春水。

他心下一跳,暗罵這是個妖孽。

飯桌上,李平朗向林渡一舉杯,說了一些亂七八糟的場面話,終極思想就是一個字,“喝”。

他敬的是五十二度的茅臺,透明的酒液盛在手指高的杯子裏,看着沒多少,喝下去卻完全不那麽回事。

林渡倒是淡定,不卑不亢的一仰頭,一連幹了三杯。

“……算給我遲到賠罪了,各位吃好玩好。”

這群少爺沉默幾秒,爆出一陣大笑。

其中有個說道:“哎李少,你這朋友有點意思……”

幾杯黃酒下肚,先前的那點正經也沒了,李平朗笑得開懷,大大咧咧的攬上林渡的肩,“那是,也不看看是誰帶來的……哎對了,紅區街角新開了一家酒吧,高檔的很,等吃完了哥倆幾個去逛逛?”

林渡沖他笑了一下,卻搖搖頭,“不了,最近休息。”

李平朗一副見鬼的表情,“先前聽小張說你安定下來了我還不信……哥們你怎麽想的,不能為了一棵樹放棄整片森林啊!”

等嚎完,又湊近了些,神神秘秘道:“真有能把你捆住的?什麽時候帶出來給咱見識見識,讓我們林總吊死的歪脖子樹長啥樣……”

林渡嘆了口氣,有些無奈,“人家就一小孩兒,還在上學呢,幹淨的很……我要是真把他帶來了,還不得被你們這群狼活吃了啊。”

他說這話時聲音輕快,帶着點兒愉悅的味道,像李平朗這種一起鬼混久的,立馬就聽出其中門道,大笑不止:“行啊哥們,幾天不見口味變了,開始啃嫩草了……我說大學生你先前也沒少泡,怎麽這回這麽認真?”

“或許是年紀大了,玩不動了,好不容易逮到個順眼的,難免會有金盆洗手的想法……”李平朗一聽這話,話還沒落又要開嚎,被林渡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嘴。

“不過能不能走到那一步還沒譜呢……指不定哪天我又回來了。”他漫不經心的扯着領帶,歪斜的領口露出小片白皙的鎖骨,光是站在那裏,就給人一種撲面而來的騷氣。

李平朗咂了砸嘴,瞅着身邊小情兒看直了的眼,心想若真有人能把這妖孽收了,也算是為民除害。

嘴上卻是,“這才對嘛,男人,就是要給自己留一條後路……放心吧,兄弟永遠是你堅強的後盾,随時歡迎回到我們的大家族……”

這人貧嘴起來就沒完沒了,林渡翻了個白眼,順手從桌上抄了酒杯舉了舉,“喝。”

雖然那新開的紅燈區還是沒去成,但一晚上下來,菜沒幾口,酒灌了不少。林渡從飯店出來的時候有些發暈,在停車場邊緣的椅子上坐下,掏出手機叫了個代駕。

他有兩個微信賬號,一個是私人的,聯系人統共不過十頁,都是關系親密的朋友親戚;還有一個則是用來“玩”的,點進列表一排自拍頭像,什麽口味的都有,大多都是酒吧或者Party上加的好友,不過他這人喜歡幹淨的,大部分都只是暧昧幾句的關系,上過床的少之又少。

也正因為如此,林渡自然也成了圈子裏争相搶奪的對象,一點是因為他夠帥夠有錢,另一點則是因為他夠溫柔。

不管是上床還是分手的時候,都一樣。

李平朗沒少說他像個中央空調,對于這一點,林渡不置可否——他承認自己享受這種暧昧的關系,卻又不想更進一步的綁定……那太麻煩了,他想,一輩子那麽長,憑什麽只能吊死在一棵樹上?

不過他媽他姐隔三差五的就要來催,讓他早些找個人定下來,他聽的耳朵都起了繭,想着試試也未必不可,這才找到這麽一個……

林渡登錄了第一個賬號,在特殊分組裏拉出一個名字,點開。

“睡了嗎?”

過了一會兒,對方才回複。

“沒呢,剛洗完澡。”

“這麽晚才洗澡?”

“嗯,剛才被拉出去打了一晚上球,出一身汗。”那人抱怨道:“這鬼天氣真是熱。”

S市的夏天向來耐人,也就到晚上還有些風,此時一吹,倒有幾分難得的清爽。

于是林渡回道:“心靜自然涼。”

“哥,這梗我都從小聽到大了,也沒覺得三十三度的天有多麽涼快,你就不能有點新意嗎?”

看着這長長的一行字,他卻莫名覺得心情愉快,不由得笑了下。

“行啊,熱,你先休息吧,記得擦幹水,別着涼了……”

“知道啦。”

另一邊,打出這三個字的青年将微信退出,切換到QQ賬號上,發現新拉的讨論組跳個不停,點進去一看,又是李平朗那家夥喊着有沒有人出來鬼混,還配上了一段群魔亂舞的視頻。

易然還沒來得及點開,就見那小子單獨@自己,“大少爺回國了,不出來陪哥幾個嗨一嗨嗎?”

提起這事他就一肚子火,噼裏啪啦的道:“嗨個屁啊,老子現在勤儉持家。”由于在國外開銷太大,這次回國他被大大限制消費,為此跟家裏人吵了一架後,所有生活費被停,現在只能靠着卡裏為數不多的存款生活,連租房都只能租這種連空調都沒有的出租房。

煩躁的翻了個身,易然抱着手機,英挺的眉在額心打了個結,他看着小群裏不停傳來的小視頻,磨了磨牙。“媽的,都給老子等着……一個月,最多不過兩個月,我讓你們見識一下什麽叫真正的嗨場。”

這裏信號不好,他看着發送時轉動的小圈,突然想起剛還聊完微信的人——那個現在是他名義上“男朋友”的小上班族,成天穿着古板的西裝,帶着一成不變的眼鏡,整天叮囑他做這做那,跟個老媽子似的……要不是臉還長得可以,加上他最近實在無聊,這種人,他碰都不會碰。

所以最多再一個月……一個月內,他就會跟他分手,然後趁着老爺子放松警惕,偷偷出去找些樂子。

世界那麽大,樹林那麽多,他還年輕,要是不慎吊死在一棵樹上……

啧,想想都虧。

第二天一早,林渡開着車過來接易然去學校,為了低調些,還特地選了一輛不怎麽常用的別克,車身還是沒什麽特點的黑色,屬于丢到馬路上辨不出來的那種。

易然雖然暫時沒了的少爺身份,但到底也是養尊處優長大的,能打的絕不擠地鐵,因此生活費愈發緊張,如今只能勉為其難的坐上了男友的小破車。

“我給你買了早飯,公司樓下的煎餅攤……上次你說不要辣醬,這回我沒叫他們放。”林渡扶了扶臉上的鏡片,發動引擎,“系好安全帶,慢點吃,別嗆着了。”

易然一米八六的大個子,擠在這矮小的前座着實不大舒坦,連忙将座椅向後調了些,基本抵上後座的椅墊。安全帶橫跨胸腹,将本就不怎麽整齊的襯衫弄得皺巴巴的,這會兒正翹着兩條長腿,大口大口的啃咬着手中食物。兩個巴掌長的煎餅轉眼就沒了,易然咂了砸嘴,口中一股花生油的香味,把豆漿的塑料杯吸得吱吱響。

與林渡不一樣,他是那種偏向陽光型的帥氣,鋒利的劍眉又濃又黑,雙眼皮很深,襯得眼睛極為有神,長而密的睫毛讓大多女生自慚形穢,輪廓分明的臉龐仿佛匠人精心雕琢的藝術品,每一個角度都堪稱完美……這樣一個人,卻偏偏生了一張薄唇,笑起時森白的虎牙探出一個小尖,添上一點兒與薄情相悖的可愛,欺騙性十足。

易然放下手裏的空杯,轉着腦袋看了一圈,“你這車新買的?”

“嗯,先前那個本來也舊了,被你那麽一撞,保險公司都不受理賠。”林渡笑了笑,偏着視線去看那人挽起袖口下的右手,“骨頭長好了?”

“早好了,一點兒骨裂而已……”提起這事兒易然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你這車多少錢?”

“不貴,我早就想換了。”林渡說着将車停在路邊,自然而然的側過身來,替他解開了安全帶的扣子。“到地方了,下車吧,晚上要是沒事我來接你,咱們去吃個飯。”

那人身上有一股洗滌劑的味道,被空調呼呼一吹,透出一股說不出的幹淨剔透,讓易然都挂到嘴邊的拒絕生生吞了回去,他看了眼林渡樸素的襯衫,以及嶄新的新車,難得生出幾分愧疚。

兩人的初遇說來也有些戲劇性,當時易大少爺才被掃地出門,兜裏除了手機只剩一張存了些小錢的儲蓄卡,正騎着小黃車往租房處去呢,因為心煩意亂橫沖直撞,愣是在拐角處與開着車林渡撞了個滿懷——結果自然是車毀人骨折,被對方打的送去了醫院。

易然黑着臉打好石膏,出門就見罪魁禍首站在門外,半倚着牆壁的模樣顯得那雙被西褲包裹的腿特別長,他看得一愣,到了嘴邊的髒話轉了一圈,咕咚一聲咽回去了。

林渡那天剛去公司見一個長輩,所以打扮的異常正經,這會兒連平光眼鏡都沒摘,一身西裝不是什麽最新的款式,是他特地讓助理買的舊款,落在易大少爺眼裏,就顯得過時了。

“沒事兒吧?拐彎的時候沒看見你,不好意思……”明明是他的錯,那人反而先開口道歉,易然眯了眯眼,果不其然等來了下文。

“餓不餓?我請你吃頓飯,就當賠罪。”

林渡也覺得自己撿到了寶。

圈裏人都知道他最好的便是年輕鍵氣的那一口,有段時間還特別喜歡找體育生,把人家小男生撩得都快走心了,一見勢頭不對,将人約到市中心一家昂貴的酒樓,在浪漫至極的一頓晚餐後提出了分手——對方先是一愣,後又苦笑了下,不但沒哭沒鬧反而說了句謝謝。

從那以後林渡對這類的好感大增,可惜再沒找到這麽合口味的,難得消停了一陣……結果今天就碰上了。

林渡狩獵心起,面上卻是不緊不慢的試探,生怕吓着了對方。

易然挑了挑眉,赤裸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那人,發現林渡的打扮雖然刻板了些,五官長得還算不錯,特別是笑起來的時候自帶一股親和力,讓人提不起生氣的勁兒。

于是他扯了扯嘴角,露出森白的尖牙,明明是挑釁,配上那深邃的眉眼,卻有總一種莫名的陽光氣。

林渡看得心中一動,愣神的瞬間,對方卻已給出答案。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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