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這個吻對于彼此來講,都有些過于的青澀了。

易然的手搭在林渡的肩上,結實的手臂繞在那人腦後,五指插入柔軟的發間,随着呼吸的步驟輕輕摩擦……林渡的唇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柔軟,被剛才的水漬浸的微涼,帶着一點兒、錯覺似得酒精味兒,卻醉人的很。

就連那些躁動不安的欲望都仿佛得到了安撫,他伸出尖牙輕輕咬着那人的唇瓣,一戳一個坑,像一團甜甜的棉花糖。

他生怕這糖化得太快,多少克制了掠奪的欲望,只用一種挑逗的、青澀的方式,急躁的吸吮着對方的口腔,舌尖攪弄着水聲啧啧作響。

林渡被對方咬的有些痛了,秀氣的眉微微蹙起,又縱容的松開——他這人有些潔癖,所以極少與人接吻,更偏向于臉頰或是額頭。出乎意料的是,易然嘴裏的味道卻并不讓他感到厭煩,反而将那蓬勃的少年氣,盡數化在了這個有些許霸道的親吻中,熨的他胸口發熱。

易然有力的手掌扶在他的腦後,滾燙的掌心無意識的磨蹭着那塊略微出汗的頭皮,帶來的觸感令人脊椎發麻,若換個沒什麽經驗的,被吻得癱倒也不足為奇。

可林渡到底是林渡,沒有一貫放縱自己的感官,他眯起眼睛,修長的手掌輕輕的搭上對方的胸口,欲拒還迎。

這樣一來就很顯被動……不過林渡并不在意,他喜歡易然身上那股躁動的沖勁兒,很年輕,很青澀,異常美味。

所以他只是懶洋洋的動動舌頭,慢條斯理的勾勒着那人嘴唇的形狀,懶散卻也享受着,以至于眼中滲出一層水霧,被鏡片朦朦胧胧的擋着,卻依舊漂亮得驚人。

易然看得口幹舌燥,頸脖到耳根紅了一片,下半身漲得發疼。

林渡輕輕喘息着,也起了反應——只不過,還沒到時候。

于是他們變本加厲的吸吮着彼此口中的空氣,過不了多久,兩人開始雙雙缺氧,不由自主的放慢了節奏。易然有一下沒一下的舔着林渡唇上自己咬出來的傷口,漆黑的眼睛裏亮亮的,像是啃着骨頭的小狗,看得林渡哭笑不得。

等終于分開已經是之後的事了,林渡搖搖晃晃的直起腰,扶了扶歪斜的眼鏡,看表才知道他們吻了将近二十分鐘。

“你真的不能留下來嗎?”

腰上一重,低頭看見對方将手臂橫在腰間,抱枕似得将他往懷裏摟。這類似撒嬌似得舉動讓林渡心口一軟,低頭在青年凝着一層薄汗的額前親了一口,誘哄道:“乖,還不到時候。”

他的意思是,今天自己什麽也沒準備,要是給對方開苞,受傷了多不好……巧的是易然也這麽想的,他眯眼看着那人襯衫之下勾勒的細腰,心說家裏也沒備套,直接這麽上,他怕林渡吃不消。

畢竟是第一次嘛,要溫柔些,等到同居之後再說好了。

兩人就這麽各懷鬼胎的道了別,易然執意要将人送到樓下,這會兒靠着門檻,看着林渡的背影鑽進車子,在路燈的夜色裏轉入拐角。

直到連尾氣都看不着了,他才回味似得舔了舔嘴唇,心情頗好的回家睡覺。

林渡第二天果然沒有出現。

他一大早便被小秘書的電話鬧醒,迷迷糊糊的刷完牙洗完臉,上車時人都是蒙的,靠在副駕駛座上昏昏欲睡。

進公司前,他拍了拍秘書的肩膀,“待會幫我泡一杯咖啡送進來,加點牛奶就行了,別放糖。”

林渡是個不嗜甜的人,偏偏對奶制品有着莫名的熱衷,早上一場會議開下來,他足足灌了四五杯咖啡下去,加上天氣太熱,會議室裏空調開得很足,冷風呼呼一吹……等胃部開始叫嚣造反的時候,他又想起來自己忘記吃飯。

人不作就不會死。

易然下了課,提着書包搖搖晃晃的走出來,看見林渡的車子停在馬路對面。

他挑了挑眉,長腿三兩步跨過斑馬線,溜達到車前敲了敲窗戶。

頭頂的陽光太刺眼,導致車窗裏愈發的黑,以至于直到車窗搖下來,他才發現坐在駕駛座上的人不是林渡。

“我是林……林渡的同事,他今天忙得脫不了身,拜托我來接送你回家。”說話那人正是林渡的小秘書,剛進公司不久,臉嫩,看上去二十出頭的模樣,見易然臉色陰沉,說話有些慌慌張張的。

——這也是林渡經常說他的地方,不夠穩重,很容易叫人看輕了去。

想到這裏,他連忙咳了幾聲,伸手将車門拉開,“上車吧,把你送到之後我還有事……”

易然看着對方額前滲出的薄汗,突然就笑了。

他低頭跨上車子,将安全帶扯過胸前,同時将座椅往後撤了一大截,将兩條長腿交疊着翹起,吊兒郎當道:“開吧。”

小秘書的抽了抽嘴角,強忍着不露出奇怪的表情,低頭發動了車子。

結果才開出沒幾步,身邊人冷不丁開口:“你知道林渡是Gay,對吧?”

小秘書差點沒把剎車當油門踩。

見他不說話,易然也沒有追問,眯着眼給林渡去了個電話。

林渡剛查完體溫,低燒,這會兒正在大廳吊水,身邊有一對抱着孩子的父母,小孩兒看到針頭,哭得撕心裂肺。

他被吵得頭疼,就連易然的電話也是響到鈴聲最後才發現,“喂?”

對方單刀直入的開口,“你在哪裏?”

林渡偏過頭,盡量遠離噪音源,“在外面辦事,怎麽了?”

易然輕笑一聲,“我怎麽不知道你原來是做教育機構的?”

“路過幼兒園而已……我讓小樓去接你,上車了嗎?”

“小樓?叫得挺親熱啊……”

“那是我工作上的後輩,關系很單純。”

“單純到全公司都知道你是Gay?”

“……”林渡在心裏嘆了口氣,隐約猜到準是小助理露出了馬腳,卻沒想到對方如此敏感,“我的性向一直是公開的,這點有什麽問題嗎?”

易然很果斷,“沒問題,但是你騙我就有問題了……說實話吧林渡,你現在到底在哪?”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已經讓那個小樓把車在路邊停好,對方見他人高馬大臉色差,也不敢違背什麽,乖乖照做了。

行啊,昨天才終于有點進展,今天就學會找人糊弄騙他了?什麽同事,按照那人的脾性,怎麽會跟這種辦事不着調的小年輕為伍……最有可能的是上下級關系,再往裏點易然不願去想,一方面他覺得自己是有點太敏感了,另一方面,他覺得林渡不是那種人。

但自己是啊,易然作為一個有經驗的花花公子,對付這種場面簡直不能太熟悉了……人們都喜歡以己度人,連他也不能免俗。

正亂七八糟的想着,卻聽話筒裏傳來一聲嘆息。

林渡說:“我在第一人民醫院的輸液大廳。”

就這麽輕飄飄的一句話,把易然胸口的郁氣全都打散了,他噎了幾秒,挂斷了電話。

林渡百無聊賴的仰起頭,數着吊瓶裏落下的水滴。

一邊的小孩還在哭嚎,聲音一浪高過一浪,震耳欲聾。

可他腦子裏反反複複都是易然在電話裏的幾句質問……帶着些煩躁和迫切的,興師問罪。

他卻破天荒的不覺得反感,甚至很高興對方這麽在乎自己,盡管他們的關系僅僅進行到接吻這一步……

真純情,不是嗎?

說出去都不會有人信。

起初只是看對方順眼,想找個對象暫時“穩定”下來,順便堵上長輩唠叨的嘴;可這三個月的相處下來,他又覺得,這個暫時去掉似乎也不錯。

——這個想法是很危險的,林渡玩了這麽些年,感情破裂的例子見過不少,以至于他本能覺得穩定這件事本身就不靠譜。

……雖然易然看上去,不像是會出軌的人。

可他自己呢?他習慣了漂泊,習慣穿梭在娛樂場裏,今朝有酒今朝醉。

他能保證自己不做出傷害對方的事嗎?

或許是生病的關系,林渡想得有些多了,一時間有些出神,連身邊的孩子睡着了都沒發覺。

易然風風火火的趕到醫院。

輸液大廳裏的人有些多,他花了會兒功夫才在一個不太顯眼的角落裏找見林渡。那人依舊穿着工作時的西裝,不過外套脫了,襯衫的領口開了幾顆扣,剪裁精致的馬甲勾勒着姣好的腰線,放松地靠在有些破舊的座椅中,半閉着眼。

易然在對方面前站定,張了張嘴難得不會說話,沉默了幾秒才開口道:“你……沒事吧?”

林渡聞言睜開眼睛。

他摸了摸手邊,将放在一邊的眼鏡戴上,笑了笑,“你來啦。”

易然覺得他眼睛裏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待想細看的時候,只從冰冷的鏡片裏看見自己扭曲的倒影。

這種感覺有些不舒服——微微皺了皺眉,他伸出手,觸向男人蒼白的額頭。

林渡配合着對方的動作,嘴角笑容不變:“低燒而已,空調吹多了,打完針回家睡一覺就……”

“為什麽不告訴我?”易然毫不客氣的打斷對方的話,他看着林渡,眼神像是要将人吃進去。“我最讨厭別人騙我。”

林渡的心跳漏了一拍,面上卻不動聲色,“我只是怕你擔心。”

“那你就更應該跟我說!”

這一聲幾乎是低吼出來……随着周圍人的目光逐漸聚集,林渡眨了眨眼,看着身前有些氣急敗壞的青年,覺得心裏的某個地方被戳了下,莫名的軟。

于是便連語氣都放輕些許,他伸出那只沒有紮針的手,摸了摸對方的臉,一手熱汗。

“不會有下次了。”

急忙忙跑到醫院的青年哼了一聲,“算你識相。”

接着又像是在掩飾什麽,替他将點滴的速度調慢了點兒,雙手插進兜裏,“想喝點什麽嗎?我去給你買。”

林渡本不覺得渴,倒是眼前這人叫他口幹舌燥:“對面有家奶茶店不錯的,幫我去買一杯吧,要無糖。”

“你怎麽跟個小孩子似得,就愛喝飲料。”易然說完自己先笑了,露出一口燦白的牙,“行,在這先坐着,等我回來。”

十幾分鐘後,他提着一杯奶茶站在醫院門口,發現這還是自己頭一回給別人跑腿……

感覺倒是意外的不壞。

易然扯了扯唇角,快步走進大廳,看見對方老老實實的坐着,心情愉快。

“喲,還挺乖。”

林渡将視線從手機屏幕上挪回來,“我這不是怕小祖宗生氣嘛……今天是我不對,不該瞞你。”

易然替他将吸管插上,放到對方手邊,“嘴上光說可不行啊林叔叔,我可不是小孩子了。”

先前坐在身邊的那對父母走了,加上刻意壓低的聲調,旁人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麽,只是這大庭廣衆下的調情難免有幾分刺激,林渡的眼神暗了暗,他從對方的目光裏看到了一樣的欲望,輕輕笑了笑。

“等回家,林叔叔有獎勵。”

易然含着珍珠奶茶的吸管,用虎牙狠狠咬了個缺口,舌尖一舔,再送到對方唇邊。

“一言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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