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好夢由來最易醒

既然接了風也洗了塵, 就代表在北市這個地方算是正式紮根。

整理好精神, 朗溪很快便投入到工作。

然而事實卻沒有她想得那麽順利。

托靈雀這幫老員工的服,朗溪在短短一周內, 就領略到什麽叫做後媽不好當。

現在設計部對接是的上一季度的一部古偶的單,甲方的眼光很刁鑽, 所以不算大的項目翻來覆去的改, 這就導致朗溪手頭上新項目的員工被占用了一大半。

但偏偏負責這個項目的組長是個資歷深且固執的老頭, 在搶員工上, 處處與朗溪唱反調,以至于一部分領頭設計師左右為難。

其實不算個大事兒, 但問題就出在,這老頭十分把自己當回事兒,且一開始就看不上朗溪, 覺得她是靠霍卿才上位。

而私底下的幹得好的設計師一部分本就是老頭這派, 每每朗溪想要調用她們,得來得卻也只是那群人的虛與委蛇。

工作室就是這樣, 設計師有很大的話語權,每個項目都是團體合作,特別是內地這種影視訂單, 數目往往都是幾百上千件,短期內單靠幾個人根本無法完成。

不管這位老人家是故意還是無意, 造成的後果都是要麽朗溪把她帶來的單子延後,要麽她就帶着剩下幾個半生不熟的實習生和業務能力不怎麽強的設計師單幹。

然而無論哪個選擇,吃虧的都是這位新來的小溪總。鄭圓圓幫她将事情脈絡分析得頭頭是道, 朗溪也不動聲色地在心裏做好盤算。

啞巴吃黃連這種事兒,她朗溪是絕對不會幹。

好歹她也是靈雀的新副總,就這麽悄無聲息地忍下去,豈不是太沒面子,而且霍卿也說了,一切都聽她的。

有人拿着根雞毛還能當令箭呢,她是正兒八經的一把手,憑什麽忍氣吞聲。于是在高層例會時,朗溪順水推舟發了個飙。

首先就徐忠漢——也就是唱反調的老頭,手中的項目進度太慢,進行口頭上的批評,随後又對工廠那邊的催收表示不滿。

而後才開始正式會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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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老頭在衆人面前被批了一回心中憤然,在衆人走後,他找朗溪單獨談。這老頭年紀一把,仗着早年對霍卿的事業上有幫助,對朗溪滿臉的高高在上,且他以為眼前這個單薄的小姑娘會像之前的副總一樣對他有所忌憚,卻完全沒想到,朗溪回給他的是比之前更厲害的言辭。

總而言之,就是一場世界大戰。

整個設計部,或者說整個二樓,都聽見了朗溪铿锵有力的訓斥聲。

徐忠漢平時也是個牙尖嘴利的,可偏偏遇上朗溪這個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愣是一句話都插不進去。朗溪不光就這個項目把他批評,還拿出他前幾年造成的項目拖延告誡他,甚至有些賬目上的問題,她都毫不客氣地指出來。

徐老漢被羞得臉一陣紅一陣白不說,朗溪更是把合同摔到他面前,告訴他不滿意可以走人。

然而這還不算結束。

正當各位設計師們偷偷湊過去聽得心肌梗塞之時,朗溪又氣勢澎湃地從會議室出來。

不得不說,女人漂亮就是一把利刃。

都吵得這麽兇,臉上表情這麽難看,朗溪還是看起來那麽容光煥發靓麗動人。

她将高跟鞋踩得飒飒生風,在那群此刻慫得跟小雞崽兒一樣的設計師面前停下,抱起雙臂傲然道,“都誰目前手頭沒有項目。”

停頓兩秒,幾個實習生和平時幾個不怎麽打眼的設計師弱弱舉起手。

朗溪點頭,“行,就你們幾個跟我,回頭去hr那邊報備一下,項目分成翻兩倍。”

說罷,還沒等衆人反應過來,朗溪踩着高跟鞋“蹬蹬蹬”回到辦公室,“啪”一聲關上門。

朗溪一戰成名。

當天下午,這事就在群裏水開了花,原本那些對朗溪不屑一顧的老員工也因此對她刮目相看。雖然還是有少數對她的行為表示嗤之以鼻,但不得不說,的确起到了不錯的震懾作用。

肉眼可見的就是那些設計師看見到朗溪也都會笑着喊“小溪總好”。

爽是爽了,但朗溪畢竟年紀還輕,回過頭來也忍不住犯嘀咕,甚至反思自己是不是太沖動了,可反思來反思去,她覺得——

去他媽的。

怼得好!

不過霍卿第二天給她打來越洋電話詢問這件事的時,她還是稍稍有那麽點兒心虛的。

朗溪本以為他要訓斥一下自己太意氣用事,卻沒想到霍卿逗了她兩句後,并沒多說什麽,反倒是随口提了句“那個老東西的确需要被挫挫銳氣”,話裏話外很明顯地站在朗溪這邊。

她這才松了口氣。

不過,霍卿擔心的不是這,他是擔心朗溪接下來的項目。

靈雀的精兵都在別人手裏,而她手上的單子龐大時間又短,且這還是她回國後的第一仗,如果幹不好,很容易失去口碑和公信力,到時候不管是工作室還是業內,她都會遭受不小的打擊。

霍卿問她,“你有幾成把握。”

朗溪低頭畫圖,一邊道,“十成。”

霍卿一頓,随即展顏而笑。

他欣賞的就是朗溪工作上的這股魄力。

同樣是跟着他學東西,別的徒弟的三年也就算一年半,而朗溪的三年,堪比別人的七八年。在國外的這幾年,朗溪沒有一天不是疲憊的,再加上她本身的靈氣,她有這個膽識和自信,很正常。

只要她打好設計稿,後續也只是時間和工作量的問題。

有她這話,霍卿放心不少。

不過,他又想起前兩天朗溪和提起的,關于她的父親的事。

其實這次提前回國,也不完全是因為靈雀,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為朗溪的父親朗振平最近心髒不舒服,需要看病。

當年朗溪出國後,自然而然地和家裏斷了聯系。

朗振平輾轉好多人,才找到她的聯系方式,朗溪這才知道,她離開後,劉運芝因為他賺不到錢,和他離婚不說,還帶着兒子和家裏的存款遠走高飛。朗振平孤家寡人,這才意識到女兒的重要性。

實事求是,朗溪并不是鐵石心腸的人。

且一直橫亘在她和他父親之間最大的問題就是這個女人。

不管怎樣,對方好歹生養過她,朗溪也慢慢撿起和朗振平的聯系。這幾年朗振平的身體每況愈下,就在前陣子更是心髒不舒服住了幾天院。

朗溪過兩天就要去平江看他,打算陪他做完手術再回來。她知道霍卿擔心工作進度會不會因此耽誤,但事情早已定好,饒是再硬着頭皮她也要扛下去。

花了一整天畫好大致的設計圖,又集中小組人員開會确定好整體方向和進度表,朗溪這才登上前往平江的飛機。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下飛機的前一小時,杜骁也回到了平江。

杜骁是帶着高攀一起回來的。

姐夫那頭家裏人并不多,只有一對上了歲數的父母,杜骁之所以帶助理回來,也是怕到時候人手不夠。

杜瑤的狀态不錯,除了有些緊張。

但見到自個兒弟弟,也就放松了許多。

杜骁向來不擅長應對這種親戚互相寒暄的場面,和杜瑤說了會兒話,便帶着高攀出去買東西。

就近有個大型超市,杜骁懶得下去,便在車裏等着高攀出來。

也就在這時,一輛的士從旁邊經過,穩穩在道旁停下。

車上下來一個穿着墨綠色風衣,襯衫牛仔褲的年輕女人,女人個子不高,但身材比例極好,一頭微卷長發松散浪漫地披在肩頭,光從背影就能看出姿色不凡。

女人拎着一個不大的玫瑰金行李箱,看起來剛到平江。

此刻陽光正好,微風輕拂,杜骁一只手搭在車窗上,抽着煙,另一只手習慣性地看着微信消息。過兩天由公司投資的選秀節目就要開始,公司高層話裏話外都希望杜骁能夠參與,甚至擔當這場節目的導師。

但杜骁并沒答應。

他現在一個轉身做資本的人,還去鏡頭前營什麽業。

随意掃了眼他們的聊天內容,杜骁掐掉煙,剛想回複,卻忽然聽到不遠處響起一道熟悉的女聲,女聲柔婉溫潤,帶着一點不輕不重的本地口音——“您好,請問這邊是超市的正門入口嗎?”

某扇記憶的大門在這瞬間打開,杜骁僵住。

男人擡起頭,一眼就看見那個在他夢中出現過無數次的身影——

不知道是不是化了妝的緣故,朗溪的皮膚白皙透亮,唇紅齒白,她的長相本就屬于溫柔剔透那一挂,此刻她的一颦一笑中帶着一股讓男人無法抗拒的風情。味甜

像是被下了蠱一般,杜骁屏息凝神,目不轉睛地盯着她。

直到朗溪拖着箱子從側門走進去,他才慢慢回過神。

杜骁在本能的驅使下推開車門追上去,然而只是不到一分鐘的慌神,朗溪的身影就已經消失在超市繁雜的人流中。

超市人多眼雜,即便已經宣布退出熒幕,年輕人看到杜骁也還是能認出來。杜骁在偌大的超市中轉了好多圈,還沒找到那抹墨綠色的身影,就被幾個年輕的小姑娘圍住。

無奈之下,杜骁只能壓低帽檐兒放棄尋找。

回去的路上,氣氛再度沉悶。

高攀瞥了杜骁一眼,發現他剛才看起來還心情不錯,現在就忽然變成這副低落的模樣。他實在想不通為什麽,但也識趣地不再叨逼叨。

拎着從超市購置的各類營養品和孕婦用品,兩人一前一後進了病房,這會兒病房正熱鬧,親家都在不說,病床旁邊還坐着一個穿着病號服,看起來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

見杜骁二人進來,杜瑤立馬跟他介紹,“骁,這是隔壁病房的朗叔叔,他跟你龍叔叔是老同學,前兩天我剛住院的時候,還幫了我不少忙,這不今天才知道原來二老是舊識。”

龍叔叔就是杜骁姐夫的父親,杜骁尊稱一聲龍叔叔。

聽到他也姓朗,杜骁神色一頓。

他沖坐在椅子上的朗振平笑了笑,“您好,朗叔叔,這陣子謝謝你的幫忙。”

說着,回頭朝高攀揚揚下巴,“正好我買了些補品,等會兒您也拿回去一些。”

朗振平笑容可掬,立馬擺手,“不用不用,都是應該的,而且我一個老年人吃那些幹啥,我女兒就要來了,她也給我買了不少東西。”

說曹操曹操到,剛提到女兒,朗振平的手機就響了起來,他接起電話,和那頭說了兩句,忽然扶着欄杆起身,“我女兒到了,找不到病房,我出去迎一迎她。”

龍氏夫婦和立刻扶住他,“哎,你就別去了,我替你去。”

杜瑤和老公也跟着阻止,“你剛打完針,就別折騰了。”杜瑤看向高攀,“不然讓小高幫忙去接一下?”

國人上來這股古道熱腸的勁兒實在是有些嘈雜,杜骁覺得有些吵,想找個機會出去抽根煙,就幹脆開口道,“我去吧。”

朗振平愣住,知道他是大明星,頗為受寵若驚,“這不好吧。”

“沒什麽不好的,”杜骁笑了笑,“您把手機給我,我跟她說。”

說着,他從朗振平手裏接過手機,一邊大步走出病房。

“您好,是朗叔叔的女兒嗎?我是幫他出來迎你的,請問你現在在哪個位置?”

那頭似乎有些累,氣喘籲籲的,氣息不穩道,“那個,我現在來到三樓了,但這邊七拐八拐病房太多,我不記得他的門牌號了。”

杜骁回頭瞥了眼病房號,“是3693號,你現在在哪個位置?”

“呃,我在3689號附近,就在——”

話沒說完,電話裏的聲音戛然而止。

杜骁剛要問在哪兒,下一秒,就看見一道墨綠色的身影站在兩米外,女生一手拎着碩大的購物袋和行李箱,一手舉着電話,不知所措地朝他看來。

四目相對的一瞬間,心底被壓抑了無數個日夜的火焰就在這一刻迸發出來。

杜骁第一次體會到心髒驟停的感覺。

是她。

對方也同樣怔住,細小的手指忽然洩了力,購物袋啪地一聲掉下。

不得不說,緣分這個東西真的非常奇妙。

有些時候,它讓人覺得根本不存在,但有些時候,它又讓人不得不相信這個世界如此奇妙。

就這樣不可思議又目不轉睛地對視了幾秒。

杜骁垂下手臂,卻又提上一口氣,像夢游一般走到她跟前。

朗溪表情僵硬,一點點擡起頭看他,眼裏既是震驚,又是不可置信。

眼前的男人穿着随意的深色衣褲,頭戴一頂舒适的鴨舌帽,他的眼睛依然如漆黑的寶石一樣耀眼奪目,五官也沒有任何時間淬煉的痕跡。

仿佛這三年的時針沒有為他擺動過。

不知過了多久。

杜骁淡淡勾唇,繼而粲然一笑,“好久不見,朗溪。”

作者有話要說:  趕着吃飯的我來不及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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