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有秋彤做向導，裴允不愁找不到教室。

教室在另一棟樓，要穿過一片草坪，草坪被一條窄小的石子路分開，大家都擠在一塊兒往前走。

裴允踩在凹凸不平的石子上，發現三中跟附中真的不一樣。

現在已經是傍晚，放學時分，校門大開，卻沒有學生回去，都習以為常地準備繼續上課。

“其實今天沒有什麽要做的，應該會發發新書，然後開個班會，結束就可以放學了。”秋彤解釋了一下。

裴允道：“你怎麽那麽了解？”

秋彤微微一笑，“我高一就是孫老師帶的，他就這樣的風格。他很好說話的，溫柔又耐心。”

說實話，裴允活那麽大都沒見過溫柔耐心的班主任。

就算有，也被他氣得口吐芬芳。

裴允每次還得幫他順氣。

“對了……”裴允想起了某個人，“你認識秦晝嗎？”

秋彤一愣，笑了：“我們學校沒有不認識他的人吧？當然認識，他高一跟我也是同班呢。”

見裴允感興趣，秋彤便多說了一些。

秦晝的成績單像股線圖一樣神秘莫測，因病缺考是常态，但但凡參與全程考試的，無一次不包攬第一。

秦晝長得過于出色，無視他的身體和家境繼續追求他的不在少數，只是礙于他拒人千裏之外的氣場，敢表白的也不多。

“他今天沒來，聽說又住院了，他身體不是很好，家裏也不知道負擔得起嗎？嗐，我扯遠了，如果你見到秦晝，不要在他面前多提他家裏，我們都怕他自卑，不敢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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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允：“？？？”

啊？

家境不好？

怕他自卑？？

經過這些天，裴允已經知道，秦家經營的就是山悅集團，産業遍布全國，他念念不忘的荔枝沙冰出自山悅居，就是秦晝閑來沒事做着玩的。

他險些淚流滿面。

這所學校的學生那麽深藏不露嗎？

裴允幹巴巴地道：“他家裏那麽困難嗎？”

秋彤：“當然是真的，我看到他校服破了個洞，也沒去買新的，自己拿線補了。”

三中有夏秋冬三種校服，只發一套，多的只能自己掏錢買，但價格并不貴。

裴允聞言，忽然淡定了下來。

畢竟小說裏都是這麽寫的，有錢人裝窮，一種是無聊到到處考驗人性當一把散財童子，還有……

像秦晝這種身家和身體狀況，低調一點才安全。

裴允不知道秦家算哪種，這種時候無比配合地順着說：“好，我知道了，謝謝。”

他們到教室的時候，老孫已經在了，人到了大半。

有些同學的表情非常奇怪，忍不住跟身邊的人交流。

“我剛沒看錯吧？座位表上有裴允？我們學校有跟那誰重名的嗎？”

“好像沒有吧。”

“不是說新來了個轉學生麽……”

“……我操，你別吓我。”

他們的聲音不算小，現在教室裏人還不多，老孫聽得清楚，樂呵呵地插了句嘴：“新同學，附中轉來的，你們要好好相處。”

同學們：“…………”

附中裴允。

一個只存在于兩校貼吧的傳說。

有關裴允的傳言很多，但最出名的，就是他一挑十毫發無傷，并且沒有受到任何處分。

其中就有三中曾經的校霸。

那位校霸起初不服氣，又單獨去找過裴允好幾次，後來老實了。

據說，校霸在教室裏哭着控訴：“太欺負人了。”

他的小弟們連說“是是是”、“對對對”，七手八腳地安慰。

因此，裴允在三中揚名。

同時進入大家視線的，還有滿屏吹噓容貌但是并不放圖的垃圾帖。

見過裴允的寥寥無幾。

其他同學忐忑的同時也産生了好奇心。

老孫視線一轉，“喲，巧了，這不就來了嗎？”

剛參與讨論的幾位男生僵硬地轉過頭。

少年站在門口，伸出一根手指，貼在座位表上懶洋洋地往下滑，認真找着自己的名字。

裴允像是沒聽見他們的談話，神情專注。

“啊……”裴允的手指頓了頓，低頭去看墊着腳，費勁找名字的秋彤，“你坐靠窗位置，正數第三個。”

秋彤彎了彎眼睛，“謝謝。”

其他人心裏吶喊：小妹子快回來，你旁邊的大怪獸要咬人的。

小妹子聽不見他們在心中的真切呼喚，還問大怪獸，“那你坐哪啊？”

大怪獸說：“哦，我坐最後一排，靠走廊的位置。”

他旁邊緊挨着是秦晝的名字。

裴允笑了一下，好像他和秦粥粥确實挺有緣。

有人小聲逼逼：“葉朗星，你中獎了。”

葉朗星早就知道自己坐在裴允前面，幽幽道：“上天賦予我一顆聰明的腦袋，就是讓我來解決困境的。”

周圍的同學暗搓搓期待了一下。

裴允單手拎着書包，跟杵在半道上的老孫打了個招呼，繞過他往座位上走。

他剛一坐下，就見前桌回過頭來，“裴哥，你缺小弟嗎？”

裴允：“？”

葉朗星偷摸看了眼老孫，壓低聲音，“雖然打架我不會，但是我可以幫你作掩護，如果需要作業我可以無償提供，考試作弊小紙條我也可以幫你準備，怎麽樣？考慮考慮？”

其他同學都噴了。

要臉嗎？

你要臉嗎？

這就是你聰明的腦袋瓜想的解決方法？

年級第三有點尊嚴好不好！

裴允見多識廣，一點都沒驚訝。

他問葉朗星借紙筆，後者拿出便利貼和黑色水筆給他。

裴允随便寫了個數字，撕下來往他衣服上一貼，“排隊等叫號。”

葉朗星低頭看着那個潇灑的“233”，問：“現在叫到哪了？”

“這不重要。”裴允語重心長，“你只要知道，在你前面很多人，都在努力做同樣的事情。而你，必須一刻不停往前跑。你會成功的，加油！”

葉朗星被這碗雞湯感動了。

他對同桌說：“裴哥是個好人。”

同桌：尼瑪啊。

……

市醫院。

秦晝翻了翻合同，很久沒落筆。

秦夫人摸不準他的想法，“怎麽了？”

秦晝看她一眼，“秦非讓這麽拟的？”

秦夫人表情很不自然，“畢竟結婚那麽大的事，我們擅作主張已經讓你爸和你哥很生氣了，合同上他肯定要把關。”

秦晝一哂：“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招了個賊進門。”

秦夫人讪讪道：“醜話說在前頭，也好過離……咳，分開後紅線纏綠線，捋都捋不清。”

秦晝看着她，半晌沒說話。

秦夫人被看得莫名，“怎、怎麽了？”

秦晝清楚，他爸插手是沒有回旋餘地的。

但……

他唇邊忽然挑起一抹笑容。

秦夫人：“……”好像總覺得哪裏有問題。

秦晝摘下筆蓋，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按完手印後，他把合同遞給秦夫人，淡淡道：“我們沒到法定婚齡，領不了證。”

秦夫人：“…………”

言下之意，他們沒有財産糾紛。

不但如此，裴允只需要陪着秦晝，管吃管住包實習，如果秦晝身體好了還能拿一大筆錢。

秦非大概是氣糊塗了。

還自以為贏了。

……

拿完書，老孫說了點場面話，就放學了。

選班委的環節推遲了，因為少了秦晝。

裴允拒絕了秦家司機接送。

不是故作清高非要跟人劃清界限，而是車子都太騷了，不符合他低調的形象。

昨天，秦夫人讓許管家給他錄了大門指紋，還去物業那登記了個人信息，方便他出入。

裴允下了公交車，走了十幾分鐘才找到秦家。

他剛進門，就被一個消息砸蒙了。

裴允緩了緩神，“您剛剛說，辦婚禮？”

秦夫人把他拉到沙發上，拖着他一起看婚禮策劃書，“對呀，你們雖然領不了證，但是婚要結的，按照古禮，拜了天地，跪了父母，就是夫妻了。”

“大師算出來的良辰吉日，就在後天，時間趕了點，不過沒關系，來得及。”

自從大師說需要沖喜後，秦夫人私下裏就讓人開始布置婚禮場所。

秦家有不少私人會所，她都空出了幾個宴會廳，提前裝扮各種主題的婚禮，就差一些細節。

裴允風中淩亂。

他一直以為，他只是多了個室友罷了。

但辦了婚禮，雖然少了張證，那在三年內，也是一家人了。

裴允捂住了臉。

他現在才有了沖喜的感覺。

心中有了一種細微的、說不上來的羞澀。

假的，都是假的，穩住。

裴允心裏對自己說了幾遍，情緒才穩定下來。

就當過家家吧，反正都沒差。

裴允搓了把臉，擡起了頭，撞上一雙微涼的雙眸，“……”

秦夫人在他發呆的時候，給秦晝發了個視頻通話，然後把手機支架掰了掰，對準了裴允。

他靠在枕頭上，難得是放松的姿态，“什麽事？”

秦夫人說：“商量婚禮形式呢，你們想辦一個什麽樣的婚禮？”

秦晝：“都可以。”

裴允：“随他。”

秦夫人：“我打你們哦。”

“你們想要中式婚禮還是西式婚禮？”

秦晝看了眼打定主意不開口的裴允，“中西結合。”

秦夫人怒了：“滾！”

裴允險些沒笑出來。

知道秦晝不靠譜，秦夫人又問裴允：“阿允啊，你別學他，你說說看想要什麽樣的婚禮？”

裴允很想說既然是假的就一切從簡吧，但又有點侮辱家大業大的秦家，萬一被賓客到處逼逼秦家連個像樣的婚禮都辦不起也很尴尬。

裴允清了清嗓子，“阿姨，我覺得，我們結婚也不能耽誤學習。”

幾次見面，秦晝已經了解了他部分性格，有些好奇他會說什麽。

裴允誠懇道：“我們的婚禮可以夢幻一些，但流程少一些。作為學生，不需要太過奢華，這是學生質樸精神面貌的體現。而且我希望可以中午舉辦，利用午休時間結婚，這樣我們下午還能趕回去上課，也不占用晚自習時間。你們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