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秦晝想,裴允可真沒讓他失望。

秦夫人已經失去了思考能力,她從來沒聽過這麽清新脫俗的要求。

她想揪着裴允的領子猛搖晃,對着他吼一句“這是你第一次結婚啊,人生能有幾次結婚啊?不要說得像趕場子去喝個喜酒好不好!”

可是她只是僵硬地擡手,将頰邊滑落的碎發別到耳後,不發一言。

也是,他們倆注定要二婚。

秦夫人又看了裴允一眼,心想這個孩子真是聰明。

他對待婚禮不認真,甚至沒他口中的學習重要,就透露一個訊息——裴允只是秦家一個過客,并不留戀。

無論真心假意,秦夫人都覺得裴允非常省心。

“我覺得可以。”打破一室沉寂的是秦晝,“你們自己應酬,我們走完流程就回校。”

秦夫人心下已經有了計較,“這樣不好吧?”

秦晝淡淡道:“那我們留下來陪你們喝果汁?”

秦夫人:“……”

因為他們對婚禮主題都沒有想法,便按照秦夫人的心思,挑選了她喜歡的。

婚慶公司先前沒日沒夜趕工,現在已經準備差不多了。

秦夫人翻了翻婚禮的流程,在他們的建議下一減再減。

婚紗照,先pass,沒有必要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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賓客方面,裴允要求只把鐘蘭心叫回來。

準備工作,到時候裴允跟秦晝去現場換身衣服就行,當地一些迎娶新娘的習俗都取消。

婚禮上的游戲、介紹相愛過程等等都取消,最後留下幾個必要的。

秦夫人忽然想到一件事,“那個,親吻不可以取消。”

裴允笑不出來,“為什麽要……”

秦夫人也有點尴尬,歉意道:“因為粥粥的身體情況,不好直接公開內幕,所以會說你們是真心相愛才結婚,因此要有一些親密的動作。”

裴允很想說你們的理由真的很牽強,就算愛到死去活來至于高中沒畢業結婚嗎?

但是再牽強,大家心照不宣,也不會擺在明面上說。

秦家只是要一層窗戶紙。。

秦晝眉心微擰,有些頭疼。

裴允倒很快想到了辦法,“啵啵,啾咪,mua,麽麽,你喜歡哪個?”

秦晝:“……”

……

時間一晃而逝,很快到了婚禮當日。

雖說午休時候開始婚禮儀式,但需要一點準備時間。

裴允本想找老孫請假,但英語老師說他開會去了,便翹了上午最後一節的體育課,翻牆出去了。

裴允此時被按在化妝間裏化妝。

他脫下了便服,換上了手工定制的高檔西服。

衣服本是設計給秦晝的,恰好他們身高差不多,便沒再去另外趕制。

鏡中的自己逐漸陌生起來。

裴允第一次穿西裝,有點束手束腳,不是很自在。

但是不影響他心裏吹捧自己。

化妝師是個紮了個小辮的年輕男人,他一邊拿各種刷子往他臉上掃,一邊啧啧感嘆:“年輕就是好,哇皮膚好嫩好白哦,都不需要怎麽上妝。”

裴允感到窒息,“我天生麗質,意思意思就行了。”

化妝師:“那不行,我出手怎麽能随便,保準你老公見到你就魂飛魄散。”

還沒尴尬于“老公”這個稱呼,裴允就被他後面的用詞給震驚了。

“魂飛魄散?”

一句話就讓喜事變喪事。

化妝師白了他一眼,“說錯了,神魂颠倒,哎呀你理解就好了嘛。”

裴允:“……”

不理解,不相信,不可能。

不知過了多久,化妝師終于收了神通,左看右看,滿意道:“好了,你看看,怎麽樣?”

他往旁邊挪了挪,露出鏡子。

裴允看了半天沒說話。

化妝師:“怎麽了?看傻了?”

裴允舔了舔唇,唇膏舔進了口中,嘗到一股甜奶粉味。

他在化妝師抓狂的目光中,緩緩開口,充滿了疑惑,“有區別嗎?”

最後他被化妝師趕了出來。

他關門之前,不可思議地說:“你居然也能找得到對象?”

陷入單身魔咒的裴允被紮穿了心,面不改色地報複:“對啊,而且我對象神仙下凡,略略略。”

化妝師:“……”

滾滾滾!!!

裴允聳了聳肩,準備在附近走走。

他唇上黏黏的,不自在地抿了抿唇。

因為他唇色較紅,只上了一層無色唇膏,散發着甜味,誘惑他去舔一口。但化妝師提刀威脅,再舔掉他就自殺。

算了,做個好人。

沒走幾步路,裴允就停住了。

他的化妝間隔壁,就是秦晝的化妝間。

此時化妝間門戶大開,秦晝站在穿衣鏡前,垂着眼,漫不經心整理袖子。

秦晝的手指蒼白修長,在陽光下幾若透明,像是一截上好的玉。

裴允:“……”

作為手控,一瞬間被擊中了。

秦晝目光微移,看見了傻站着的裴允,淡聲道:“過來。”

裴允走了進去,忽然發現屋內還有幾個少年少女,正好奇地看着他。

裴允等着秦晝給他介紹,但秦晝并沒有理會他們,而是說:“幫我系領帶。”

“啊?”裴允一愣神,手上被塞了一根領帶。

他整個人都不好了,鬼知道領帶怎麽打?他身上這根還是造型師給弄的。

“會嗎?”秦晝見他發愣,猜到了他不會,“手給我。”

裴允還以為他要把領帶拿回去,,便把拿着領帶的手遞到他眼前,掌心攤開朝上。

下一秒,他頭皮炸了。

秦晝握住了他的手,微涼的手指包裹住他的掌心,“另一只。”

他嗓音偏清冷,手也是冷的,渾身上下散發的氣場也是冷的。

但裴允只覺得熱。

熱得他大腦發蒙,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雙手被秦晝握住,引導他打領結。

身後傳來幾聲怪叫,還有少女嘻嘻的笑聲。

但裴允恍若未覺,他的注意力全在秦晝的手上,這雙手剛剛給過他視覺沖擊,如今近在咫尺,十指相纏。

裴允呼吸一窒,有些受不住,手指不由自主放松下來。

但秦晝捏了他一下,似乎在懲罰他的不專心,“看好,你以後會用到。”

裴允的耳尖漸漸爬上了紅暈,含糊道:“會嗎?”

“會啊!”回答他的是一個穿着粉藍色公主裙的少女,她笑嘻嘻道,“表嫂,表哥是想你以後幫他打領帶。”

裴允一怔,原來是秦晝表妹,剩下人應該也是秦晝的親戚。

電光石火間,裴允明白了什麽。

秦家的窗戶紙,不止覆蓋在其他別有用心的對手那,也把親戚卷了進去。

他從混沌中清醒過來,笑道:“那以後再教我啊。”

秦晝看了他一眼。

裴允向他眨眨眼,“我學不會,下次繼續教吧。”

秦晝清冷的雙眸中漾開了一抹笑意,冰雪初融,“好。”

系好領帶,秦晝便松了手。

裴允不自然地握了握拳,仿佛手上還留着他的溫度。

表妹搓了搓胳膊,“真肉麻。”

她又踢了一個人一腳,“喂,你還覺得他們沒有感情嗎?”

被踢的少年沉默不語,審視地看着裴允。

他跟秦晝有三分相似,年歲也仿佛,氣質卻天差地別。

少年穿得很嘻哈,一頂帽子倒扣在頭頂,露出幾根黃色的頭發。

秦晝好像終于想起了他們,對裴允說:“表妹,方可心。堂弟,秦玉成。”

“我們呢?”有人不滿。

秦晝:“不重要。”

其他人:“???”

裴允抽了抽嘴角,這位大哥真的很強。

“你們好,我叫裴允。”

“你好啊,話說A市有姓裴的權貴嗎?”剛剛發問的男生嘲道,“好像沒聽說過。”

秦晝眉毛一皺,正要說話,就聽裴允驚訝道:“你不知道嗎?”

男生:“當然啊。”

裴允無所謂地攤了攤手,“那真遺憾。”

男生:“???”不是你什麽意思啊?說清楚啊!

方可心白了他一眼,“薛恺,孤陋寡聞不要出來現了。”

薛恺有一點動搖了,因為裴允和方可心太理直氣壯了。

他這次過來就是嘲笑秦晝那麽早結婚,就選了個不知哪來的野雞。

薛恺滿腹狐疑,裴允又開口了,“你沒出過A市嗎?”

薛恺:“沒有,怎麽了嗎?”

裴允又丢給他一個自信體會的眼神,“哦。”

方可心配合地嗤笑一聲。

論裝逼,裴允沒怯場過。

有隊友簡直事半功倍。

薛恺磨了磨牙,“你是哪裏人?”

秦晝不耐地打斷了他,“現在是我秦家人,你還有問題嗎?”

薛恺不說話了。

想放幾句難聽話,卻對上秦晝警告的眼神。

薛恺莫名心底一寒,什麽話都吞了回去。

最後薛恺什麽都沒打聽出來,氣跑了。

他站起來走了以後,沙發上幾個沒怎麽說話的人也站了起來,跟着他一同離開。

裴允裝完逼,跟方可心擊了個掌,又戳了戳秦晝,“這又是你誰?”

秦晝說:“表弟,不用理他。”

裴允咂舌:“這麽多性格豐富的弟弟,你的童年一定很辛苦。”

秦晝沉默片刻,“我不跟他們來往。”

“哦。”裴允轉了轉僵硬的脖子,看到秦玉成冷冷地看着他,又補了一句,“以後我跟你玩,不理他們。”

秦玉成:“哼。”

……

婚禮主題是星空下的森林。

這是秦夫人的私心,她請了最頂尖的團隊設計,今天淩晨才完全交付。

一進入宴會廳,像是進入精靈的後花園,滿屋的鮮花與綠植,散發着淺淡的花香,淡雅清新。

空地上擺滿了木桌木椅,周圍花朵圍繞,并不會顯得突兀。

柱子上樹藤纏繞,在頭頂蔓延開,設計師精心搭配的花草攀附其上,期間隐藏了一個個水晶燈。

大燈的燈光柔和如輕紗,當儀式開始,關掉大燈時,水晶燈灑下滿屋清輝,宛如置身星空之下。

裴允站在門外,隐約聽見裏面司儀的聲音,第一次緊張到呼吸困難。

他幾乎無法思考,緊緊抓着鐘蘭心的手。

鐘蘭心被搞得也有點緊張,“你你你放松放松,就當演習了。”

裴允抓了一會兒,“你是不是瘦了?”

鐘蘭心很開心:“對啊,因為出去走太耗體力了,就瘦了。”

裴允想讓自己冷靜下來,拼命轉移話題,“瘦了多少?”

鐘蘭心想了想,“有五斤呢。”

裴允:“我失去了五斤的你。”

鐘蘭心樂了,“喲,不愧是要結婚的人啊,這麽甜呢。”

裴允:“……”哪壺不開提哪壺。

鐘蘭心拍拍他的胳膊,“沒事的,媽陪你。秦晝已經進去了,你也快了。”

裴允:“…………別說得像要坐牢。”

鐘蘭心感慨:“愛情的牢籠在像你招手。”

裴允感覺更緊張了。

沒過多久,裴允不知被誰推了一下,“輪到你了。”

裴允定了定神,推開了門。

他扶着鐘蘭心,踩上高臺,往前走去。

他能夠感覺很多人在看他,但他誰也看不見。

因為秦晝也向他走來。

他今天精神很好,褪去了一身病氣,容色逼人。

裴允有一秒鐘,覺得秦晝确實比他帥一點點。

因為流程極度精簡過,秦晝把他從鐘蘭心手中帶走後,就到了宣誓和交換戒指的環節。

下面賓客總覺得這場婚禮好像按了快進鍵。

那麽快的嗎?

沒有父母致辭,沒有哭得稀裏嘩啦嗎?你們的相愛過程呢?

等等,宣誓都那麽短嗎?就一句對對方不離不棄?

怕我們肚子餓嗎喂?!

下面賓客風中淩亂,但臺上依舊火燒屁股似的走流程。

因為剛一耽擱,上課要遲到了,裴允假都沒請,還是逃課出來的。

“請新郎和新郎交換戒指。”

裴允閉了閉眼,任由秦晝牽起他的手,慢慢将一枚外形簡約的戒指推入無名指中。

戴好之後,裴允也照着剛才的樣子,把戒指給他戴上。

他們擡頭,對視了一眼,神情莫測。

冥冥之中,命運似乎從此相互牽連。

司儀繼續道:“好的,新郎和新郎可以親吻彼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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