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丁主任想, 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一定仔仔細細審稿。

三中歷史上, 從來沒有人敢提交這種稿子。

失物招領的描述大多都很短, 也很正常。

丁主任早上忙着接待領導, 上臺前才拿到稿子，只大概看了看丢失的是什麽，發現是十幾萬的手表才壓到了最後。

大意了。

丁主任一陣窒息。

操場上一陣騷動。

丁主任：“安靜！請……”

“請失主上臺”這句專屬臺詞還沒說出口, 丁主任就看見底下整整齊齊的隊伍中，高二五班的位置舉起了一片小森林，齊刷刷地揮了揮。

老孫愣了一下, “你們知道是誰丢的手表？”

林逸嘉是班級領操人，就站在老孫身邊，說：“是莊瑜藍丢的。”

老孫：“……”

他剛剛還在想，哪個不懂事的把那麽貴重的物品帶到學校來。

原來是他班上的。

莊瑜藍快哭了。

她真的沒想到班上同學那麽“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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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A：“莊瑜藍, 快上去啊, 這不是你很重要的東西嗎？”

同學B：“你怎麽哭了？這麽開心嗎？”

同學C：“快去, 等下就上課了。”

五班的動靜不小。

隔壁班都齊刷刷看了過來，隔壁班一扭頭, 隔壁班的隔壁也加入吃瓜隊伍，一個班級傳另一個班級，雖說離得遠不方便吃瓜, 但消息傳得快，很快都知道了東西是高二五班的人丢的。

莊瑜藍從來沒那麽丢人過，實實在在流下了眼淚。

她捂着臉, 腳底生根一般，動都不動一下。

我恨。

丁主任也看見了，對着話筒說：“就那個，女同學，別哭了，我知道你很激動，這是喜悅的淚水，值得高興，但是先上來把東西領回去再激動。”

莊瑜藍：“……”

哭不下去了。

隊伍最後排，裴允撓了撓臉，“我怎麽覺得這個動靜有點大。”

他前面是邱正豪，回頭說：“畢竟我裴哥，幹什麽都是萬衆矚目的存在。”

裴允詫異道：“你很會嘛，有前途。”

邱正豪：“過獎過獎。”

莊瑜藍沒能磨蹭多久，雖然百般不願，還是往主席臺走去。

她一動，全校都興奮了。

裴允那篇小作文已經把大家的胃口吊起，現在比起十幾萬的表，大家更想看看這個驚天動地的絕世美女。

莊瑜藍走上去的時候，只覺得背後全是聚光燈，背上火辣辣的。

她繃着臉，拿出豪門淑女交際的儀态，優雅得像個天鵝，從容地走了過去。

穩住，不能輸。

不就是上臺拿個東西麽，就當是領獎。

丁主任看她走得慢，催了一聲：“跑起來，快一點，不要走貓步。”

莊瑜藍：“……”

丁主任：“對對，跑，繼續，哎呀你步子邁大一點撒。”

莊瑜藍：“…………”

丁主任看了眼腕上手表，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再十分鐘就上課了。

他想，還好領導看完早操已經走了。

不然顏面不保。

莊瑜藍喘着氣上了臺，“老、老師。”

丁主任：“體力有待提高。”

莊瑜藍發絲有些亂，叉着腰喘氣，“是，我、我知道。”

丁主任：“多的話我就不說了，有幾句話你聽一下。”

“我們三中，杜絕奢靡浪費、攀比的不良風氣，你說說，你帶個十幾萬的表過來幹什麽？是不是送男同學的？”丁主任看了眼稿子，“那個什麽，全校最帥的男生，是不是他？”

是尼瑪！

莊瑜藍心裏狠狠爆了句粗。

莊瑜藍：“不是，我就是不小心掉了。”

丁主任：“那你說說，帶來幹什麽的？”

“我……”莊瑜藍咬了咬唇，擠出一句話，“送給長輩的禮物，沒來得及帶回家。”

他們的話被話筒傳了出去。

“長輩”兩個字萦繞在操場上。

五班的人笑瘋了。

裴允扭頭看向離開隊伍幾步遠的，手拿着考勤表的秦晝，“同桌，你什麽感想。”

秦晝：“安靜。”

裴允還想說什麽，頭上輕輕挨了一下。

老孫怒目而視，“隔着那麽遠，你還要騷擾人家？”

裴允：“分開幾分鐘，我已經開始想他。”

老孫：“……”

秦晝：“……”

五班同學：“……”

臺上。

丁主任眉毛擰得死緊，“你們啊，羊毛出在羊身上，借花獻佛還挺會。來，跟我喊，拒絕鋪張浪費。”

莊瑜藍：“？”

丁主任：“喊啊！”

莊瑜藍吞了口唾沫，屈辱地喊：“拒絕鋪張浪費。”

“杜絕攀比之心！”

“杜絕攀比之心……”

丁主任沒再多為難，“行，這事就算了，寫封檢讨，明天升旗儀式上讀。”

原本今天是升旗儀式，但是為了給領導展現蓬勃向上的精神氣，推到了明天。

莊瑜藍傻眼了，“為什麽要寫檢讨？”

丁主任眉毛一豎，“你還好意思問。如果十幾萬的表找不到了，還得學校給你擦屁股。拒絕鋪張浪費，就圍繞這個寫。”

莊瑜藍：“……”

“好了，各班按次序退場。”

丁主任留下一句，就下了臺。

莊瑜藍臉色通紅，獨自站在臺上，久久沒有回神。

三中太魔鬼了。

她好想回B市。

去他的項目，去他的秦晝，她好想回家。

全校退場的時候，都往臺上看。

剛剛離得遠看不清楚，現在才發現，人家确實長得美。

“去貼吧要要看聯系方式怎麽樣？”

“要你個頭，聽說是得罪了裴允才那麽慘。”

“啊，那算了。裴允連女生也下得去手？”

“鐵血無情真校霸，只對學神軟。”

裴允跟着隊伍走，往主席臺上看了兩眼，“我有點愧疚，感覺她好慘啊，居然還要寫檢讨。”

秦晝倒沒什麽同情心，淡淡道：“她一開始想誣陷你偷拿她的手表不還。”

他又說：“丁主任最喜歡喊口號，你應該知道。”

裴允回憶了一下，還真是。

有一年附中跟三中一起舉行校運會，丁主任喊口號的聲音，直接隔着牆傳過來。

附中不甘示弱，也拿着擴音喇叭吼回去。

最後是附近居民來投訴才告終。

裴允知道他是安慰自己，不必有心理負擔，便勾住他的脖子，笑嘻嘻地湊近他，“好歹是你爸爸給你挑的聯姻備選對象，你那麽無情？”

秦晝望進他帶笑的雙眸，“你想我出軌？”

裴允被噎了一下，“沒有。”

秦晝：“那閉嘴。”

裴允：“你好兇。”

秦晝：“……”

其實裴允剛剛有一瞬間，覺得他們仿佛是真情侶，自己因為別人的出現，而試探自己的男朋友。

他勾着秦晝的脖子，順着人群，一起走過樓梯，穿過走廊。

裴允讓秦晝走在裏側，怕別人推搡的時候撞到他。

他沒看見，別人向他撞來的時候，秦晝伸手擋了回去。

裴允軟骨頭似的倚在他身上，不知怎麽目光又落回秦晝側臉。

然後他手賤似的伸出手，輕輕撓了撓他的下巴。

秦晝腳步一頓，“你做什麽？”

裴允理直氣壯，“耍流氓，不讓摸？”

秦晝：“……”

跟在他倆身後的同學，把這段對話聽在了耳朵裏，興奮地對視一眼。

秋彤她們走得慢，落在隊伍後面，她看着基得毫無所覺的兩個人，對姐妹團說：“這麽好的天然素材，快，我們一定要搶在PYNZS的前面發。”

小姐妹嚴肅地點頭。

那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PYNZS，因為發的段子又新鮮又萌，俨然成了cp樓裏的紅人。

秋彤一直都沒問出來這人到底是誰。

她和她的姐妹團原本是産糧主力，現在只能看着市場被瓜分。

秋彤：我覺得我們還可以補救一下。

秋彤回了教室以後，見還沒上課，掏出手機在貼吧樓裏敲字。

莊瑜藍一臉萎靡，幾乎是飄到了座位上。

五班的同學大多都很善良。

知道莊瑜藍丢了這麽大一個臉，也算吃到教訓了，就沒有多在她面前說什麽。

莊瑜藍臉色好了很多。

她見秋彤的表情，就知道她又在看貼吧，忍不住說：“就那麽好看麽？”

秋彤：“好看啊，你看不看？”

莊瑜藍回頭看了眼最後排。

就這麽幾分鐘的功夫，裴允已經趴下去繼續睡了。

教室裏很吵，鬧哄哄的，幾個男生在最後面的空地推搡吵鬧。

秦晝摸出了一對耳塞，輕輕地塞進了裴允的耳朵。

莊瑜藍從沒見過那麽溫柔的秦晝。

她出離悲憤了，“我不看！我死都不嗑cp！”

這是她最後的倔強。

秦晝下午請假了。

中午從食堂回來以後，他就開始收拾東西。

裴允托腮看他收拾，“真沒不舒服？”

秦晝往書包裏裝了幾本練習卷，“沒有，例行檢查。”

裴允：“那什麽，檢查結果出了跟我說一下。”

秦晝已經收拾完了，把書包甩肩上，“嗯。”

他居高臨下看着裴允。

裴允仰着頭看他。

秦晝伸出手，輕輕按了下他的發頂，“沒事。”

裴允感受着頭頂的重量，“嗯”了一聲。

下午快上課的時候，向宇他們才發現秦晝不在。

“你家學神呢？終于想開了抛棄了你？”

裴允沉默兩秒，抄起試卷就扔了過去，“再給你一次說話的機會。”

向宇縮了縮脖子，劈手把試卷接住。

“裴哥，我皮糙肉厚的打不壞，傷了你的試卷那是大事。”

裴允繃不住笑了：“那還不上供？”

向宇撫平了練習卷上的折痕，遞了過去。

楚皓：“裴哥，你居然在做作業？”

向宇試卷遞到一半，也回過味來，“對，你居然在做作業？”

楚皓：“學神抛棄你對你的打擊那麽大的嗎？”

向宇：“沒有發燒吧？”

裴允：“……我到底是做了什才給你們不寫作業的錯覺？”

他随手拿了本數學練習冊，丢給他們，“看看，別崇拜我。”

楚皓和向宇頭湊在一起翻了幾頁，都不知道能說點什麽好。

整本練習冊滿滿當當，連他們做不出來空着的題目也寫了。

就是……

“裴哥，你怎麽做到寫了那麽多就對了個‘解’。”

裴允：“拿起筆，書寫，你也可以。”

他們沒再問秦晝為什麽不在。

因為曾經秦晝就是突然從某一節課開始不來上學，一直到很多天後才回來。

他們看着裴允如常的神色，搜腸刮肚地安慰他。

“沒事，吉人自有天相，學神會保佑你的。”

“？”

“呸，說錯，你會保佑學神的。”

裴允“唔”了一聲。

是的，他會保佑秦晝。

畢竟是何大師口中的命定之人。

秦晝總得給點面子，好起來。

……

市醫院。

做完一系列檢查，又等了一個小時，秦晝拿到了檢查結果。

秦夫人說什麽都要跟他一起來，緊張道：“醫生，怎麽樣？”

醫生：“還不錯，你們最近吃了什麽藥？”

秦夫人：“沒吃，他這人驢脾氣，什麽藥都不樂意吃。”

醫生咦了一聲：“那蠻好，比之前好了一些，繼續穩定下去，普通的發燒感冒就不會有其他并發症，不會那麽痛苦。”

秦夫人猛松一口氣，用力攥了下秦晝的手，“那就好。”

醫生又問：“最近有生病過嗎？或者咳嗽？哮喘發作？”

秦晝否認：“沒有。”

醫生看了下日歷，“有半個月了吧。”

秦晝：“嗯。”

醫生：“行，不願意吃藥就多吃點有營養的食物，保持心情愉快，別總坐着，可以每天散散步。”

秦晝的注意力偏了。

他想，原來才過去半個月。

原來他和裴允還有那麽長時間。

……

最後一節課快下課時，裴允收到了秦晝發來的消息。

秦晝：一切都好。

裴允：那是，有你裴哥光環照耀着你，病痛都退散。

秦晝：[摸頭].jpg

裴允一愣。

他下意識把手摸上了頭頂。

粉筆頭biu一下飛了過來，被手擋住了。

裴允：“……”

……哦豁，學神保佑。

化學老師氣惱道：“裴允，上課玩手機，你當我不存在？你還敢擋？”

裴允：“沒玩，這不是手機，這是和家人心連心的工具，縱然我們相隔千裏，也能靠它維系感情。”

化學老師眼角一抽，指着門口說：“你給我站外面去，到外面維系感情去。”

裴允一樂：“謝謝老師。”

化學老師：“……”

第一次看到罰站也那麽開心的。

裴允把手機往兜裏一揣，迫不及待地離開了教室。

化學老師連連搖頭，“千萬別有樣學樣，我們繼續上課。”

裴允出來後，蹲在走廊上騷擾秦晝。

裴允：我因為跟你聊天，被趕出來了，有什麽補償沒有？

秦晝：我什麽都沒有。

裴允看着“正在輸入”，心裏接了下去，但有一顆誠摯的心。

真要這麽說嗎，好土。

秦晝：只有錢。

秦晝：看你想怎麽補償。

裴允：“……”

尼瑪啊。